重生之我在玉土的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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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道别

    迎着清晨的朝阳赵嫣红推开天牢大门走出,路过狱卒时,赵嫣红停住脚步刚想张口交代点什么时,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摆摆手示意狱卒离去。

    望着天牢大门赵嫣红郑重的一拜后转身离开,沿着国殿大道拐过几个拐角后,一道白色的身影正站定在自己眼前。

    见到身影的那一刻赵嫣红嘴角挂起笑容调侃道:“夫君如此想念我吗?竟在这里等了一晚,真是煞费苦心啊。”

    于越听这话也毫不客气的回怼道:“怎么会不想念呢?成婚不久的妻子竟深更半夜与一陌生男子相会一晚,作为夫君我难道不应该来抓个奸吗?”

    赵嫣红笑着走近于越身前打趣道:“原来夫君这么看重我吗?真叫人家受宠若惊。”

    说完做出一副娇羞的表情,于越见状扶额无奈的说道:“你不去做戏子都对不起你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戏法了。”

    将扶住额头的手放下后,于越表情严肃的盯着赵嫣红说道:“战后我总结了一下战报,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希望赵将军能解答一下。”

    赵嫣红挑了挑眉头淡笑道:“请于将军细说。”

    于越听后扫视四周说道:“隔墙有耳,我们上马详谈。”

    说完吹了一声口哨,一阵轻快马蹄声从不远处响起,一匹黑色骏马从拐角走出,漫步来到于越身旁停下,就在于越刚想开口带赵嫣红一起上马时。

    赵嫣红也吹起一声口哨,马蹄声随哨声响起,一匹棕红色骏马也从拐角走出,漫步走到赵嫣红身旁停下,亲昵用马头蹭了蹭赵嫣红的衣袖。

    赵嫣红也回应着拍拍棕红色骏马的额头随后抓住缰绳踩住马镫翻身快速上马,一个漂亮的甩尾。

    赵嫣红扭头看着于越笑道:“走啊,于将军,不是有要事在马上详谈吗?不妨我们从此处走回军营如何?”

    于越点点头看向身旁与自己形影疏远的黑马,于越心中暗暗说道:“都是草料吃太多吃的,等回去就减半饭量。”

    抬手抓住缰绳翻上马背,驾马与赵嫣红并行在国殿大道之上,见四下无人于越轻声说道:“季岳真的想谋反吗?”

    赵嫣红听后先是一阵沉默,随后莞尔一笑反问道:“依于将军看法,这季岳为何不想呢?”

    于越低头思考了一下说道:“他如果真的想谋反,那时间对他来说应该很宝贵,既然他已经控制了襄国太子,取得皇位不过是翻手间的事,可他硬生生拖到三个月后,我有理由怀疑他不是你口中说的反贼,而且你也很清楚季岳不会叛乱,只是拿这个由头来给我增添战功,好让我牢牢掌握白显军。”

    赵嫣红点点头看向于越说道:“不愧是我挑选的人,你猜的没错,季岳不想谋反。”

    于越皱皱眉头不解的问道:“既然不想谋反,他为何要发动兵变呢?理由是什么?”

    赵嫣红理了理发丝淡淡开口道:“他在教课。”

    听到赵嫣红的回答于越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话语确定道:“教课?”

    赵嫣红没有着急解释原因而是反问于越一个问题道:“于将军,你觉得一场战争中是一群士兵重要,还是一个合格的将领重要呢?”

    于越迟疑了一会儿回答道:“当然是一个合格的将领重要,再多的士兵没有一个合格的将领指挥,那他们和训练的草靶有什么区别?”

    听着于越的回答赵嫣红赞同的点了点头后,一脸认真的对于越说道:“而那名将领还不够合格,只有让他在尸山血海中成长,方能摆脱全军覆没的命运,而季岳与玄羽军所做之事正是如此,他们用自己化为尸山血海,为襄国铸造一位君王。”

    不知不觉间二人竟又折返回天牢大门处,恰好此时一辆囚车从天牢中驶出,囚笼之中正关押着一位中年男人。

    虽然略显狼狈,但身姿依然挺拔,侧身站立在牢笼中央,手里正把玩着一枚铜钱,神情坦然自若全然不像一名将死的囚徒。

    见车上的男人没有注意自己,二人心照不宣的追着囚车前进,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在背后观察男人的一举一动。

    行至中途男人抬头看向天空似是在思考着什么,随后将手中一直把玩的铜钱扔出囚车,背靠栏杆缓缓坐于囚车角落。

    望着男人的背影二人谁也没有说话,或许是惋惜不肯说出口用沉默代替了此时的话语。

    就在囚车即将抵达城门时,于越忽然开口道:“我还是不能理解,既然他是为了拯救这个国家可为何要将所有百姓赶出都城,这样激起的民愤难道不会将辛苦培养起来的君王冲跨吗?”

    赵嫣红听完笑着摇摇头但没有做出解释,而是指了指城门说道:“一切的答案尽在那扇门后。”

    话音刚落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一股厚重的烧焦味道扑面而来。

    不少人因为大火失去了庇身之所,只能在道路两边简单搭建帐篷,漆黑的大道一时间被乱七八糟的颜色铺满。

    虽是一片废墟可人们总能在其中找到生存之道,无数小贩争先在大道上吆喝自己摊位上的商品,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在一声声吆喝中改变着流向,可这一切都在囚车驶出城门后被打破。

    小贩不再继续吆喝着自己的商品,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停下脚步,每一个人都驻立在原地紧盯那辆缓缓前进的囚车。

    突然一枚石子从人群中抛出精准砸向囚车中的男人,泛起在人群中的涟漪打破每一个人心中最后的顾虑。

    人群纷纷弯腰寻找脚下可以投掷的东西,用着自己最恶毒的话语作为动力为手上的木炭石块增添一份气力,狠狠朝囚车扔去。

    而那男人面对这猛烈的攻势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默默承受着一切,跟随在囚车后的二人静静望着眼前疯狂的一切。

    见士兵已上前维持秩序,赵嫣红这才缓缓开口道:“其实他们压根不在乎国殿之中坐着的是何人,或者说他们看不清国殿换人之后带来的可怕影响,他们永远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只要不影响自己的利益上面的人无论多烂,他们都会保持沉默清醒着腐烂。”

    “可一旦触及到他们的利益,将立刻化身正义簇拥着反抗的人成为君王,而这就是季岳一直在做的事,他一直偷偷派人在逃难的群众中宣传襄国太子正在极力抵抗这场叛乱的消息。”

    “他想用这民愤作为王位最牢固的基石,一切都会随着他的死而尘埃落定。”

    听完赵嫣红的解释,于越久久没有说话目送着囚车走远。

    最后抬手朝季岳的背影行了一礼,或许是敬佩也或许是哀悼,他也从没想过自己重生而来杀的第一个人竟是如此一位忠臣。

    许是看出于越的愧疚赵嫣红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或许季岳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了,还记得他在车上丢下的铜板吗?那是我临走前交给他的,我告诉他那枚铜钱可以换一条生的希望,可我已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他的决心,现在能做的只有好好送别,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番苦心。”

    说完赵嫣红与于越一起再一次重重朝季岳方向行了一礼,囚车终于在士兵的维持下继续前进,于越看着那全副武装的士兵好奇的对赵嫣红问道:“难道你连这都想到了?”

    赵嫣红听罢摇摇头看向身后的国殿说道:“有人比我们更希望他不会死。”

    与此同时国殿阁楼之上,裴元正站立在栏杆处眺望着远去的囚车,见那囚车逐渐没入城中,裴元扶在栏杆上的手不自觉抓紧。

    身后一阵脚步传来,一名披甲卫兵在身后跪下汇报道:“禀报陛下,护卫车队的卫兵已到达。”

    裴元依然注视着前方,见裴元没有转身卫兵神情有些慌张的思索刚刚的话语中有哪些不妥,可回忆半晌也不知道不妥之处在哪,就在卫兵想要磕头认错时,裴元转过身说道:“陪朕走一趟。”

    说完裴元从身旁走过,卫兵这才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快步跟在裴元身后,二人穿过国殿大堂径直从后门走出,经过艳燕环绕的寝宫和百花争艳的御花园。

    兜兜转转下竟来到太学府,就在卫兵疑惑裴元来此的目的时,裴元拐过几个拐角来到一处别院墙下。

    卫兵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座普普通通的小别院,装饰简易淳朴既没有名贵的松柏点缀院落,也没有各种浮夸的雕饰彰显主人的实力,更没有金瓦铺成的屋顶显得房屋金碧辉煌。

    就是一座普通的小别院与这宫城中其他别院并无不同,一样的通体红漆,一样的青瓦铺顶,一样的在院落边角种植普通的柳树和樟树。

    唯一不同的便是这座别院的墙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凹槽,院墙顶上的青瓦也遗失不少,甚至墙漆都有些呈现暗色看起来十分突兀,就在卫兵脑补院中是何种景象时裴元开口对卫兵说道:“过来,扶着点。”

    听到裴元的命令卫兵立刻跑到裴元身边待命,只见裴元将身上龙袍衣袖挽起,露出有些瘦小的臂膀,轻轻一跃抓住院墙房顶。

    卫兵见状赶忙蹲下身子让裴元的脚踩在自己肩膀上,然后使劲向上顶起,裴元轻松翻到院墙上打量着院落中的风景。

    虽是长时间无人居住,但院落收拾的极为整洁,没有肆意占领院落的野草,院落中央的躺椅上更没有被落叶淹没。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自己第一次坐在墙头的日子。

    只是低头看着身上的龙袍裴元知道自己只是恰巧出现于此。

    扭头对墙下的卫兵吩咐道:“你在此处警戒,朕有些事情要进院好好琢磨,不要放外人进来。”

    说完一个翻身跃下墙头,双脚再次踏入这片院落内心的惆怅被回忆一点点放大。

    缓步走到摇椅上扫落掉几片落叶后裴元缓缓躺下,可熟悉的体感传来却让自己难以入眠。

    闭眼间裴元想起自己只有看过书后才会在躺椅上睡着,连忙起身朝书房走去。

    淡淡的灰尘在房间中生起,裴元在书架上翻找起那本看过无数遍的侠士录,可翻来覆去都寻找不见那本书的踪迹。

    裴元懊恼的转过身却惊喜发现桌上静静躺着的正是那本侠士录,将书本拿起吹下书上密布的灰尘后。

    一张不大的信封出现在裴元眼前,土黄色的信封上正写着三个大字:“裴元启。”

    裴元缓缓将书放下拿起桌上的信封,手有些颤抖的打开信封,将其中折起来的草纸打开。

    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便是:“又翻我的院墙了吗?是我把院门设的太隐蔽了还是你们父子俩都和那墙有仇?算了,你知道的,翻我院墙什么惩罚就自觉去做吧,也算约束你自己……”

    看到这裴元虽眼含泪水但还是笑了一下,来到书架上取下戒尺狠狠朝自己的大腿后侧抽了五下。

    用袖子擦擦泪水继续阅读下去:“如果你看到这封信的话说明我已经不在人世了,不过不要担心,我一直都知道你很聪慧,正因为你如此聪慧所以我才明白你为何惧怕那个王位。”

    “毕竟谁也不想终其一生成为别人手下的提线傀儡。”

    “但是裴元你要明白,机遇永远掌握在自己手中,只有用自己磨成的剑砍向那些线时,才会做到无往不利。”

    “多说无益,我已经为你铺下成王的道路,相信以你的聪慧定能从中走出自己的君王之道,如果有一天陷入两难时,不妨看看那本侠士录或许其中会对你有所启发。”

    看到这裴元将一旁的侠士录翻开,只见第一页上清楚的写着三个大字:“季岳致。”

    这三个字仿佛蚂蟥一般抽干了裴元最后一丝力气,瘫软的倒在身后的椅子上,用手捂住额头掩盖眼底汹涌的泪意。

    终于泪水没过眼底以洪流之势冲过裴元的两颊与鼻梁,裴元努力控制泪水不再溢出,可越是控制思绪间漂流出的记忆碎片再一次加重泪水的翻涌。

    他想起那个打扰自己风花雪月却依旧上报奏折的国相。

    他想起那个勤勤恳恳每天在门前劝导自己上朝的国相。

    他想起那个努力奉劝自己担当君王职责的国相。

    可越是回忆懊恼所带来的悲伤让自己更加痛苦,他用力拿戒尺抽打着自己怒骂道:“裴元你个废物,你一直都在干什么?直到他死了你才后悔吗?没用!没用!”

    又是几声清脆的响声,被戒尺抽打过的地方开始渗出鲜血,感受着身侧的剧痛眼中的泪水竟在不知不觉中戛然而止,只留下干涸的泪痕证明它们曾经存在。

    稍稍整理了一下面容,裴元从桌后站起缓步朝正门走去,刚到正门前发现大门从内被一把铁锁锁上,而那门锁上正静静放置着又一封书信。

    裴元不可置信的走上前将信封拿起,一股沉甸甸的手感从信封中传来,裴元连忙打开信封一把漆黑的钥匙与一封信同时掉落在手中。

    裴元想也没想便将那封信打开,上面只写着很简单的两句话:“这是别院的钥匙,以后你就是这座别院的主人了。”

    看到这段话原本止住的泪意再次涌上心头,裴元闭了闭双眼恢复原本的平静,将手中的钥匙推入孔洞随着一声咔嚓铁锁应声打开。

    季岳缓缓推开大门,门外依旧平和如常,裴元回头轻声对小别院说道:“勿念。”

    说完裴元缓缓将院门关上,仿佛从未有人来过这座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