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这么说的话，其他的船员也不应该会死吧？毕竟只是获得了知识，而且从你说的来看这些知识也并非是没有用的知识。”凯文疑惑地询问道。

    他做佣兵多年，确实也接触过不少涉及到高层次的特异事件，但是直视神明这种事情还真没见识过。

    “你的理解存在一定的偏差。”翠西娅摇摇头，继续说道：“知识本身就是一种危害——这是魔法协会创始人之一，史蒂文·休说过的一句名言。

    “或许第一眼看上去这句话显得过于极端，毕竟知识怎么会有危害？正常的认知里掌握的知识越多反而是好事，了解的知识越多能应对的场面也就越多，怎么想都不会是一件坏事。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你应该听说过污染吧？”

    翠西娅的眼神转向凯文。

    污染这个概念在本纪元初期还传播甚广，但自从教会与王国官方分治之后就鲜有听闻。

    作为精灵的苏珊肯定听说过，毕竟这个世界上，历史记载保留最完整的就是精灵族，据传闻精灵族甚至保留着数个纪元前的历史资料。

    而作为佣兵的凯文，以翠西娅对那群战士职业的了解，一件事但凡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能够用武力解决，那他们就绝不会用头脑，所以凯文不知道污染这个概念的可能性很高。

    凯文低头想了想，回答道：“有听说过这个词，但是具体是什么情况不太清楚，我目前没有见过真正被污染的人。”

    果然如翠西娅所料，凯文对污染知之甚少，看来有必要给凯文做一个小小的科普了，关于污染这方面的。

    翠西娅像个老师一样解释道：

    “本纪元初期是污染频发的时代，那时有很多被污染的案例记载。

    “而到了现在，在教会完全掌控特异领域之后，污染现象已经十分罕见，没有见过是很正常的情况。

    “关于污染是什么，目前公认的定义是由魔法协会给出的解释：未知即为污染。

    “通俗的来讲就是，当你了解到超出你认知之外的东西时，你就已经被污染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污染可能是一只长着大象脑袋的兔子，也可能是一只长着兔子脑袋的大象，这些都是他们认知之外的内容。

    “而对于特异者来说，污染则是完全无法听懂的邪神低语，看不懂其中含义的文字符号，以及不可捉摸的未知存在，这些是我们无法认知到的内容

    “污染本质上是一种知识的入侵，全新的知识与你固有的知识发生了冲突。

    “每一次新知识的获取都意味着污染的发生，只不过有的新知识与你的认知差异不大，可以被你用来巩固已有的认知，那这些知识就会被你理解消化，给你带来帮助，而有的知识却与你的认知完全冲突，甚至根本不在你的认知范围之内，这些知识就是构成污染的真正凶手。

    “与你认知完全冲突的新知识，会让你对已有的认知产生质疑，让你多年来的生活和信仰全部崩塌，让你陷入彻底的绝望，从而取代你已有的认知。

    “当这些新的知识足够多，多到把你过去的知识全部取代的时候，那就是污染的最终结果，发疯。

    “外在的躯壳可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但内在的灵魂已经完全被取代，彻底的消失了。

    “在本纪元初期，发生过这么一个案例：

    “一位非人级级法师在灵魂附体处理一件案子的时候，无意间见证了曾经铭刻在那个区域的，发生在两位神明之间战争的影像。

    “那一瞬间，他因为过量知识的冲击，灵魂当场死亡，精神不复存在，只剩下了一具枯槁的肉体。

    “因为他的名字叫莱布林顿，所以这个理论也被称为莱布林顿污染效应，以纪念他做出的贡献。

    “说得更形象一些的话，就是你的灵魂相当于一座房子，你所掌握的知识就是搭建那座房子的木板，而那些全新的知识就是庞大的流沙。

    “如果你无法坚定自己已有的认知，那么在庞大的流沙冲击之下，小房子的每一片木板都会被冲击粉碎，直至你的那间小房子完全被流沙填充完成。

    “而全是流沙构成的房子，还能被称为房子吗？

    “充斥着污染的灵魂最终会演变为发疯，实质上就相当于过去的灵魂死亡。”

    “那有方法避免污染或者对抗污染吗？”凯文提出了他的疑问，他虽然已经到了非人级的水平，但那天与深渊之子战斗的过程中，在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那个巨大的黑洞之后，他也偶尔会在夜里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听了翠西娅的描述，他觉得自己有大概率是被那个黑洞污染了，不过可能是因为他看的时间不长，所以目前还没有特别明显的异常感。

    但这并不代表没有问题，他总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既然现在有机会，正好询问翠西娅以寻找解决的办法。

    “当然有，其中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认知兼容。说的通俗一点就是，只要你能为那些怪异的声音，诡异的场景，莫名其妙的行为找到符合你自己理性的逻辑，让它们在你的眼里变得合理，那你的固有认知就不会被改变，你也不会被污染。

    “不过这个方法难度极高，而且只适用于心思单纯之人，小孩子一般很少成为被污染的对象就是这个道理，他们眼里的世界本就充斥着不合理，所以发生什么都不会超出他们的认知。

    “如果不适用上面的方法也没有关系，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寻找足够强大的存在帮你驱除污染的影响。“

    翠西娅拿出了挂在胸前的月神之眼，略带怀念的看了一眼，“我曾经也饱受污染困扰，那来自星空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当时我都怀疑自己命不久矣，但好在店长出手帮我解决了这巨大的难题。

    “你们之中如果有存在相关问题的人，也可以去找店长咨询，店长是不会放任我们被污染影响的。”

    说罢她不动声色地看了凯文一眼，这家伙提问时脸上那忧虑的表情过于明显，几乎就差把“我好像也遇到了污染但不知道该怎么办”写在脸上了。

    “还有其他方法吗？”凯文觉得自己目前这种状况找店长处理有些过于小题大做了，什么事都找店长帮忙解决只会让店长觉得他没有能力成为一个合适的店员。

    “当然，最后一种方法就是成为污染来源的神选者。神明级别的存在本身就代表着知识，祂的一举一动，都包含着无尽的知识。

    “不论是直视祂的尊容，听闻祂的声音，还是接触与祂相关的物品，都会被祂散发出的知识污染。

    “其中又以直视神明尊容最为危险，所以才会有不可直视神明这种说法。

    “而成为某位神明的神选者，则意味着在这个神明相关的领域内，对相应的知识接受能力天然会更高一些，这其中尤其以邪神信仰居多。

    “正神教会普遍以徽记示人正是为了避免污染影响到信众，即使是神的代行者见到的也是正神的投影，这种情况下污染的影响会被削弱到最低。

    “而邪神信仰普遍以邪神雕像示人，目的就是为了污染朝拜者，将他们改造为神选者以期待更好的传播邪神信仰。

    “上面这种方法是我在一本叫做‘窥探隐秘的背后’的书籍上看到的，作者名称不详，但他确实在书籍里阐述了很多独特的理解。”

    “……”

    凯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翠西娅给出的这第三个方法完全没有践行的可能性，暂且不提他现在好歹也算是半个店长的扈从，毕竟他也不清楚店员到底算不算扈从，所以只算半个。

    光是为了解除污染成为邪神的神选者这个选项，就属于纯粹的本末倒置。

    这么做的结果不是彻底成为了邪神的傀儡吗？

    到时候别说是解除污染了，干脆就直接成为了污染本身的一部分。

    这就好像是一个人衣服脏了，不建议他拿去洗，反而建议他放到泥坑里泡一泡，这样就再也不会变得更脏一样。

    苏珊则是从翠西娅的话语中注意到了关键问题：“大卫·特纳船长没有因为污染死亡，而他显然也不像是单纯的小孩子或者有神明帮忙驱除污染，所以他可能成为了未知深海的神选者？”

    “如果我的推理没错的话，是这样的。”翠西娅收起了月神之眼，继续说道：“窥视邪神未知深海，获取大量知识，经历了如此程度的污染，他一个普通人竟然还能正常的出现在店里，症状只是耳边总有一个声音伴随，这本身就很不正常。很大可能是因为他被那位邪神选中，用来传播邪神的信仰。

    “我记得你说过他会在清醒之后发现自己在墙上画出看不懂的符号，那些符号就是他掌握的知识，写出来就会变成污染，恐怕教会把他关起来也有这个层面的考虑。”

    苏珊颇为不解：“那为什么只选中了他一个人，是因为预感到了他作为船长更有能力逃出监狱？”

    “不，未知深海并不只是选中了他，而是那艘船上所有的人，一位邪神怎么可能想不到一群人要比一个人更方便传播呢？

    “可为什么被选中的是船上所有的人，但只有特纳船长最后存活下来呢？这就涉及到了故事当中的一个重要的小物件——蓝宝石。

    “特纳船长与船员们在见到未知深海的雕像之前，唯一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船员们都不同程度的拾取了蓝宝石，而特纳船长可能出于船长的习惯，等待最后分战利品时的上缴，所以并没有主动去碰那些蓝宝石。

    “正如我之前所说，那些神明般的存在，祂的尊容，祂的声音，与祂相关的物品，全部都蕴含着知识。

    “那些宝石会出现在四海之底，那么它们肯定是未知深海用来诱骗信徒的工具，自然也就会包含着相应的知识，可能在路上并不会爆发出来，但当这些宝石出现在未知深海雕像前的时候，一定会激发出其中蕴含的知识。

    “特纳船长只接受了直视邪神带来的知识，而他的船员们则在此基础之上不同程度的接受了来自蓝宝石里的知识。

    “未知深海的神选者，为了便于传播邪神信仰，对源自于祂的污染的接受能力肯定要强一些，但并不代表着能免疫这些污染。

    “一瞬间过量的知识带来的污染，绝不是任何身份能够解决的，这才是那些船员们死亡的真实原因。

    “过量的知识冲击着他们的灵魂，替换着他们原有的知识，最后仅剩下充斥着污染的大脑，以及失去了灵魂与常识的行尸走肉。

    “他们只是依赖着本能想要把过量的知识驱逐出去，但显然已经失去了所有常识的船员们，能做到的自然也只有用粗暴的手段将那些知识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