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目的已经明确，是要让这位朵瑞丝女士成为自己的免费保镖，弗兰克接下来的思路也就很清晰了。

    朵瑞丝女士刚刚的言谈中，非常明确的表示她要与“救命恩人”签订契约，成为仆人以报答救命之恩。

    如此一来，摆在弗兰克面前的有两个选项：

    一是编造一个“尊名”，代替店长充当那位救命恩人的角色，欺骗朵瑞丝成为他的保镖。

    这么做的好处是，可以将自己的身份拔高，让朵瑞丝对自己更多一些忠诚和敬畏。

    问题在于，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事件，他作为一个普通人，谎言很容易会被拆穿，而且编造的尊名有没有效果还未可知。

    二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否认黑伞与自己有关，以一个路过普通商人的身份与朵瑞丝谈条件，用合适的出价打动对方。

    这么做的好处是，无须担心自己普通人的身份暴露，也不需要去管尊名是什么东西，能够省去找中间人的时间，直接雇佣价格合适的保镖。

    问题在于，他并不能确定朵瑞丝是否一定会同意做保镖，而且对方也有可能借此机会狮子大开口，同时也不能很好的解释他和黑伞一前一后摔进马车的原因。

    弗兰克在心里对比着两种方法的优劣，发现这两种方法各自的问题都不算小。

    作为一个狡黠的商人，虽然此前没有过太多经营成功的案例，但他最擅长的就是想出让利润最大化的折中方法。

    他没有尊名，但那位店长有；

    他没有实力，但那位店长有；

    他不是雨伞的主人，但那位店长是。

    一个普通的商人承受这份救命之恩或许确实不妥，但如果是那位店长麾下的侍奉者，代替胡杨店长行使权限，那就不再会有任何不妥。

    狐假虎威的故事每个人都听说过。

    现在，他就要成为故事里的那只狐狸，作为效力于店长的代行者，暂时代替店长接受朵瑞丝对这份救命恩情的回报。

    当然，事成之后他会带着朵瑞丝去面见店长，为店长引荐这位新的信徒。

    仔细想来，店长在给他这只招财猫和这柄雨伞的时候，是否就已经将他视作代行者，想让他代为招收信徒，传播店长的伟大信仰？

    联想到目前已经发生的事情，弗兰克觉得自己的思路完全没有问题，不然怎么可能，一切会这么凑巧的同时发生？

    “咳咳”，弗兰克清了清嗓子，正式说道：“朵瑞丝小姐，我想您对我应该是有一些误会，我并没有尊名，拯救您性命的人也并非是我。”

    见朵瑞丝有要开口反驳的意图，弗兰克急忙伸手示意她不要着急。

    如果这个时候让对方抢去了提问的主动权，那他想要的结果可能会大打折扣。

    弗兰克笑了笑，自嘲般说道：“想必你也能看得出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商人，说实话我甚至不知道尊名是什么东西。

    “而我也没有要瞒着你的打算，毕竟谎话这种东西，可能有用一时，但不可能有用一世。

    “如果你想要知道那柄黑伞真正的主人，我只能告诉你，那是一位在我身后，给予我极大帮助的一位……呃，用你们的话应该怎么说？”

    弗兰克看向蕾贝卡，礼貌询问道。

    他并不打算避讳自己对特异者相关事情的无知，恰恰相反，此刻的他表现得越真实，越不掺杂谎言，朵瑞丝和她旁边那位女士对他的信任就会越深。

    毕竟这些都是能够验证的事情，想必她们二人也早就看出来了。

    当一件可以验证的事情与一件无法验证的事情同时出现时，可以验证的事情越真实可信，无法验证的事情可信度也就越高。

    他是普通人，这是绝对真实的信息，那么朵瑞丝二人对他身为店长代行者的身份自然会深信不疑。

    “呃……存在，一位伟大的存在。”

    正在一旁安静坐着的蕾贝卡突然被提问，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

    她没想到眼前这个男子居然真的是有身体自主权的人类，而非是肩头那只猫咪的傀儡。

    “对，那是一位伟大的存在。说出来可能你们不信，在遇到你们之前我差一点就死掉了，如果不是那位伟大的存在，我可能也不会活着出现在这里。”弗兰克跟着叹息了一声。

    朵瑞丝配合着点点头。

    她信，她可太信了，昨天鼹鼠还将这件事当做笑话对她俩分享过。

    当时她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这位弗兰克先生护送诡谲心脏的时候，确实发生了意外，还是他口中的那位伟大的存在，帮他解决了危机。

    弗兰克接着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我还不知道他的尊名，他只是随手送给了我这把伞，还有……”弗兰克偏过头，看向了趴在肩上的招财猫。

    浑身金黄的招财猫也很配合的没有再用鄙夷的目光回敬他，而是抬起眼皮扫了眼这两位女子，接着就继续闭上眼睛休憩，完全没将二人视作威胁。

    看着招财猫的眼神，朵瑞丝并不感到意外。

    那只金色的猫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实力都绝对在她之上，恐怕她和蕾贝卡两个人加起来，都不是那只猫的对手。

    同时她也注意到了，弗兰克描述中使用的称呼是“他”，而非“祂”或者“它”。

    这说明至少弗兰克见到的那位伟大存在，是以人类男性的形象示人的。

    因为如果那位伟大存在真的以神话生物的状态现身，即使做了视听层面的干扰，弗兰克也应该是用“它”才对。

    这样的行为符合一位伟大存在与代行者见面时的作风，或者更具体地来说，符合一位真正的神明与信徒见面时的状况。

    一般来说邪神普遍会以真容示人，而正神则大多以模糊的接近人类的形态出现，“静谧”女士也是这样……

    而弗兰克口中的另一个关键词“随手”，也说明了帮助他的确实是一位“伟大存在”。

    毕竟即便抛开弗兰克肩头那只她看不透的金色猫，仅仅是她手中的这柄黑伞，价值都已经超越了传奇级的物品。

    她可不认为有哪样传奇级的物品能拥有五倍于她的灵性。

    这样一件物品，即便对于传奇级特异者来说，都是要放到家族里收藏保管，绝不可能“随手”赠予他人，更不可能送给一个普通人。

    至于不知道那位存在的尊名，这恰恰佐证了弗兰克话语的真实性。

    弗兰克作为一个普通人可能并不了解，在特异领域，尊名里包含着对应的权柄和力量，像她们这样的史册级和传奇级特异者，可以通过别人念诵尊名获得感应，以感知对方的位置，或者给予相应的帮助。

    而那些超越了传奇级的伟大存在，也就是普通人口中的神明，祂们的尊名中蕴含着独属于祂们的知识，那些知识对于任何非神选者的人来说，都意味着极其恐怖的污染。

    那位存在既然选择以人类形象和弗兰克相见，自然是为了防止弗兰克被污染，所以选择不透露尊名是最合理的情况。

    而有这只她都无法看透的猫跟随，这位代行者即使在面对传奇级之间的战斗时，也能全身而退，自然不需要通过呼唤尊名的方式来获取帮助。

    弗兰克的所有言论都可以相互印证，他是普通人这一点更是能直接确认，看得出来，他确实没有说谎。

    朵瑞丝右手握住放在大腿上的雨伞，微笑着开口道：“感恩那位伟大的存在，拯救了我，也拯救了整个凯德城。如果有机会见到那位伟大的存在，朵瑞丝定当献上自己的忠诚。眼下还请您作为神的代行者，暂且代为接受朵瑞丝的誓言，让朵瑞丝成为您忠诚的仆人。”

    蕾贝卡听着朵瑞丝的发言，脸上满是震惊。

    她的这位姐姐作为史册级的苦修士，不论是实力还是那份孤傲都绝对是最顶尖的，现在居然求着要做一个普通人的仆人，有些过于奇怪了。

    她并不知道的是，朵瑞丝在刚才的话语中刻意略过了一个关键信息：那就是她的性命已经与黑伞绑定的事实。

    朵瑞丝的想法很明确：如果向弗兰克说明了真实的情况，让弗兰克知道她的性命与那柄黑伞捆绑在一起，没有那柄黑伞她就会因为只有灵性的消耗却没有相应的补充而慢性死亡。

    这样只会让她陷入被动，她的生命将会完全寄托于弗兰克的善心大发。

    身为一名苦修士，曾经侍奉“静谧”女士的她，见过了太多的人性之恶，对人类的善良不再抱有期待。

    更何况弗兰克信仰的还是一位未知存在。

    而弗兰克肩上那只猫的存在，也注定了她无法通过强硬的手段抢夺黑伞，她绝对相信，那只猫有能力在一瞬间让自己和蕾贝卡从这辆马车里消失。

    所以眼下朵瑞丝只能耍一些小手段，通过卑微的表现自降身段，让弗兰克以为她是纯粹的感性之人，为了答谢救命之恩已经不顾一切，从而降低弗兰克的戒心。

    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在主仆誓词中加入她准备好的条款，将黑伞的归属权变更为她的条款。

    等到誓词生效，黑伞自然会正式成为她的所有物，到那时她将再没有性命的忧虑，自然有的是办法去解除主仆关系。

    毕竟她从刚才的两次宣誓时，就在为现在做铺垫，她宣誓的时候没有一次说出了自己的全名，这样宣誓的效力将会大打折扣，有大把的操作空间。

    现在只需要等着弗兰克钻入陷阱，答应她做仆人的誓言，这样她的性命就将重新由自己掌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失去了苦修士的骄傲，变得像现在这样卑鄙，对一个普通人都要耍手段的呢？

    是从“静谧”女士不再回应她的时候开始的吗？

    还是从她为了钱去做那些违背原则的事情开始的呢？

    朵瑞丝并不知道，也无从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