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鹰号跟在三艘蒸汽铁甲舰后面，沿着八号安全航道前进。

    大卫·特纳打扫完甲板区域之后，没有像其他水手一样回到船舱，而是走到船舷边缘，欣赏起了海面上那熟悉的光景。

    那是他曾驾驶着前进号，和船员们行驶过无数次的光景，只是天色已经渐晚，那些光影也染上了太阳落山时的红晕。

    在大卫·特纳感怀过去的时候，鱼鹰号上的其他人也没闲着。

    演习刚开始不久，鱼鹰号名义上的船长，那位来自海军的军官，就以叙旧的名义离开了补给舰，乘着脚下升起的小旋风，横跨海面，径直落到了旁边的铁甲号的甲板上，和铁甲号的船长探讨起了海军舰艇未来的发展方向，在铁甲舰之后是否会研发更新式的舰艇，又会如何改进铁甲舰。

    二人还就在海战中如何让船员们更好地配合特异者行动，打出更好的组合效果进行了探讨。争取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结果，保证王国的海军足够震慑其他国家。

    长官既然已经离开，那鱼鹰号上剩下的几位副手自然也就坐不住了。

    他们没有像长官那么强大的能力，只是身体素质更好一些，所以半蹲在甲板边缘，双腿发力，猛地一跃，跳到了铁甲号的甲板上，找到与自己相熟的海军成员交流，并加入了铁甲号船舱里喝酒吃肉的欢乐氛围当中。

    本就是临时拼凑在一起的鱼鹰号上的水手们，眼见船长和几个副官都离开了舰船，自然也是不甘示弱。

    他们从甲板上抄起一根根粗长的麻绳，在绳头部位打一个结，接着从绳结处向下空出一个臂展的长度，以那里作为握点，开始甩动起手中的麻绳。

    伴随着绳结被甩得越来越快，水手们选择合适的时机将手中的麻绳松开，绳结冲破风浪精准落到铁甲舰的甲板上，再由对面的海军同僚帮忙固定。

    随后就是水手们一个接着一个荡着绳子摇到了铁甲号上，寻找着自己认识的朋友，混迹在一起闲聊着。

    反正所有人都知道，这次海军演习也和往常一样，不过是出海做个样子，乘着这几艘海军舰艇在海上逛一圈，完成预定的那个简单的计划，让海军的长官们有可以向王国高层报告的功绩，也能通过报纸的报道震慑周边国家，稳固阿尼斯特海军的地位。

    演习过程相比平时的训练还要轻松不少，不然他们也不会同意这种临时走过场的凑数。

    反正像这样的演习就从没出过任何紧急情况，所以在补给舰上的工作其实就是打扫甲板和闲着发呆，不存在需要搬运燃油和火炮的情况。

    既然如此，还不如找熟人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等演习结束就去火烈鸟找姑娘好好放松放松，皇家海军下属阿尼斯特海军的演习生活就是这么枯燥且无聊。

    更何况哪怕真的有那万分之一的概率出现小小的意外也不必担心，他们每个人都把自己负责的那部分任务托付给了身边的那位水手，真的出事也会有人完成属于自己的那部分责任的。

    眨眼间，整艘鱼鹰号上只剩下了大卫·特纳一人。

    他已经答应了其他水手们的请求，目前属于他的职责，包括但不限于：在遇到紧急事件的时候搬运鱼鹰号上所有的油桶和炸药；在危急情况下操控鱼鹰号前进的方向，避免撞上演习的其他舰船；始终保证鱼鹰号紧跟在铁甲号侧后方，确保随时能够支援；在危急时刻点燃通信烟花，通知每一个拜托他的水手，让他们及时回到船上……

    身兼数职的大卫·特纳掌控住船舵，扫视着空无一人的鱼鹰号，蒙着夕阳的红晕，沿着八号安全航道向前行进着。

    这一刻，他恍惚间再一次回到了前进号上，甲板上依稀有熟悉的船员们的身影在忙碌，可仔细一看，却又转眼消失不见。

    大卫·特纳用力按了按太阳穴，让自己更清醒些，驾驶着鱼鹰号跟在铁甲舰侧后方，没过多久就按照预定的计划到了歌德尼角。

    在歌德尼角转向后，海军演习舰队就开始偏离八号安全航道，驶向最近多起海难的事发地——奥赛德点附近。

    伴随着演习舰队离开了安全航道，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雾出现在海上，遮挡住了演习船只的视线。

    ……

    与此同时，一阵浓雾也出现在了阿尼斯特城。

    凯文刚刚完成对黄鳍银尾鱼的采购，正在挑选可以涮着吃的食材，眼前却被一阵浓雾阻挡。

    身为一名经验老到的佣兵，凯文第一反应就是，这雾气中会不会有毒？

    毕竟在护送任务中确实有被袭击者用这样的方式进攻过。

    凯文果断借着雾气对视线的阻挡，起身对自己使用了防止毒素影响的祝福，确保自身安全。

    随后使用有鉴定效果的祝福，确认过雾气中没有毒素也没有其他杂质，这才放心地蹲下来，继续购买食材。

    “我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雾诶。”

    “可不是嘛，这雾大的都看不清街上的那些行人，一会收摊回去时候都得小心点了。”

    “可惜我这些菜哦，这么大的雾，怕是马上要没客人买菜了，今天还没卖出去一半嘞。”

    菜贩子之间已经在有一句没一句地交谈起来，凯文也加快了挑选食材的速度。

    ……

    突如其来笼罩海面的浓雾遮蔽了前进的视野，海军演习队伍的三艘蒸汽动力船全都放缓了速度，两艘补给舰也降下风帆，与蒸汽动力船保持原先的距离。

    茫茫雾气之中，站在船舵后方能看到的只有甲板，海面，还有旁边模糊的铁甲号的身影。

    纵使大卫·特纳有着多年的航海经验，也从未见过如此浓烈的大雾。

    雾气弥漫，遮蔽着整个海面，向前看是浓郁的雾气，向后看还是浓郁的雾气。

    茫茫大海上，大卫·特纳眼中却只有浓雾，以及上下翻涌的海浪。

    在如此浓烈的大雾之中，海洋也变得不再平静，甚至多了一份少见的暴怒，仿佛在对抗着什么。

    像鱼鹰号这样比前进号大很多的风帆船，都在这汹涌的海浪起伏之下摇摇晃晃，海浪还时不时灌到甲板上，仿佛随时要掀翻这艘船一样。

    大卫·特纳能模糊看到一旁铁甲号的情况，哪怕像铁甲号这种包裹着铁甲的蒸汽动力船，也经不住海洋的如此怒火，开始摇晃。

    可即便是这样的情况，那些从鱼鹰号上跑到铁甲号上的水手们，也没有一个选择回到船上。

    整个鱼鹰号上还是只有大卫·特纳一个人，驾驶着船只与海浪搏斗着。

    模糊的视线中，一个身影自浓雾之中缓缓升起，最终停在半空。

    那个身影浑身漆黑，从大小来看应该是一个人类，但是隔了太远，大卫·特纳也无法确认。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风出现在海军演习舰船之间，将五艘船上的浓雾尽数吹散。

    大卫·特纳也终于得以看到那个漂浮在半空的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海军制服，背后披着皇家海军的白色披风，肩上挂着的军衔，上半部分是一个金色的船锚，下半部分是四条平行的金色条纹，那是海军少校的军衔标志。

    这样一位海军军官，拥有这种奇异的能力并不令大卫·特纳感到意外。

    那位军官吹散了舰船之间的雾气之后显然没有停手的意思，他向前直直伸出双手，两道猛烈的强风从他的袖子里钻出去，狂奔向挡在铁甲号前面的浓雾。

    猛烈的强风进入浓雾之后，就如同丢进大海中的石子，仅仅激起了点点涟漪，却没能驱散浓雾半分。

    这位少校显然并不甘心，他再次召唤出两股更猛烈的强风，可全部都石沉大海，没能起到半点作用。

    五艘海军演习舰船仍旧只能在浓雾中缓慢前进。

    似乎是察觉到这位少校陷入颓势，一旁的无敌号上，一个人影也乘风而起，站到了那位少校身边，与他一同释放强风，试图吹散浓雾。

    大卫·特纳隔着远远地看到了无敌号上那位船长肩上的军衔，同样的上半部分是一个金色的船锚，下半部分是四条平行的金色条纹，这位也是海军少校。

    “两位海军少校跟随这次演习……官方这么重视这次演习吗？难道他们也知道那个怪物的存在？”

    大卫·特纳小声念叨着，同时关注着浓雾的状态。

    在两位少校合力的四股强风之下，浓雾产生了阵阵涟漪，但是却仍旧未能被吹散。

    看到半空中的两位少校吃瘪，站在将军号船头的那位少校并没有选择上去支援，而是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片。

    卡片上绘制着复杂符号组成的龙卷风图案，右下角还有着淡蓝色的签名。

    “来自将军签名的非人级飓风符咒，这个你接的下么？”冷哼一声过后，这位少校激活了手中的符文。

    几十米高的龙卷风伴随着符文的激活从天而降，在五艘演习舰船周边快速移动，将围绕着舰船的浓雾全部吹开。

    而站在甲板上的水手们却没有感觉到半点残余的风力，他们都在高呼着那位将军的名字。

    兴奋之余只有很少的人注意到，浓雾被吹散之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夕阳最后的余晖和开阔的海面。

    一座漆黑的、庞大的、丑陋的山岳，突兀地横亘在舰船面前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