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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爱一个人总不会有错吧?

    /长安/

    在四川话里,小混混还有一个别称叫“超哥”。

    向昊记得自己以前的理想绝不是要当一个超哥的,当查询到自己的高考分数只够读一个专科的时候,他还懊恼过一阵子。

    然而,来到德阳读书,脱离了父母的管制后,抽了几只烟,喝了几瓶酒,打了几次架,他就自觉豪气干云了,懊恼什么的也早就抛诸在九霄云外。

    如同脱缰野马的他,便开始以一个超哥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了!

    因为好勇斗狠,又头脑灵活,他身边很快聚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这些人终日厮混在一起,还以什么“护校队”自居。

    但他的“护校队”还没有发扬光大,他就被学校开除了,他不愿意回家,就索性租了个房子继续留在德阳。

    他偶尔也会回学校,不止是为了跟他护校队的兄弟们喝酒吹牛,重温往日岁月,还为了张叶欣!

    他们两个关系,仅仅是在大一时持续了一个月,就因为双双出轨而宣告结束,但两人的联系却从没有断过。

    生理上的快感还是其次,心理上的刺激总让两人都欲罢不能。

    向昊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一边对张叶欣上下其手,一边听她在电话里跟其当时的正牌男友互诉衷肠,如果张叶欣在此时还欲拒还迎地推开他,他便能在心理上获得无比的满足!

    至于电话那头的倒霉蛋会怎么样,向昊才不在乎,反正张叶欣也没有在乎过,反正不用多久又会变成另一个倒霉蛋。

    其实,张叶欣也没那么喜欢他,但是向昊的有趣和花样百出,又让她找不到替代品。

    如果不是正好撞见两人在学校里接吻的画面,可能直到日后分手,许海瞳也不会知道这两人的关系!

    太阳的光芒被向昊刚染的黄毛折射开来,照得眼睛生疼!

    从小到大,许海瞳都被他的朋友保护得很好,所以,他都快忘了应该怎么打架了,他全凭着身体的本能,冲上去将向昊一拳打到在地上!

    张叶欣吓得花容失色,可看到来人后,她又趾高气扬地指责道:“我让你来了吗?”

    这太过理直气壮的质问,让许海瞳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错了,满腔的怒火突然被堵住,他楞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张叶欣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将头发撩到耳后,说道:“反正,你也看到了,那我们就那样吧。”

    “为,为什么啊?”许海瞳声音颤抖。

    “你太无聊了!”张叶欣道。

    许海瞳顿觉得心痛无比,而已经缓过气的向昊从地上爬起来,又给他施加了生理上的疼痛。

    向昊的打架经验虽然丰富,可面对暴怒的许海瞳,他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喂,你们别在这儿打啊,烦死了!”张叶欣连连后退,试图远离战局。

    围观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张叶欣愈加烦躁,她扔下一句“懒得管你们”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许海瞳本来已经占据上分了,可围观的人里可是有“护校队”的人,等他们看清扭打的一方竟然是向昊的时候,便悉数冲了出来,照着许海瞳就是拳打脚踢!

    形势急转直下,许海瞳很快就被这群人揍得奄奄一息,躺倒在了地上,再无还手之力,但这群人还不解气,口中骂骂咧咧的继续着殴打。

    “你们不要再打了!”韩梦雪从人群中挤出来,惊慌失措地喊道,她试图推开向昊,却完全不够力气。

    “滚开!”向昊骂道。

    “向昊!你想打死人吗?”韩梦雪朝她吼道。

    “关你什么事!”向昊道。

    “你们再不走!我要叫保安了!”韩梦雪说。

    护校队的人嗤笑道:“你当我们护校队是什么?我们打人,谁敢管?”

    “那我就报警!”韩梦雪威胁道。

    这话一出,那些人便开始犹豫了,他们纷纷看着向昊,谁也不愿意再动手了。

    趁着这功夫,韩梦雪想要将许海瞳给拉出来,可她刚靠近,就被向昊一把推开,韩梦雪脚下不稳,直接跌坐在地上,连小腿都被擦伤了!

    “有本事你就去!”向昊恶狠狠地说道。

    他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吓得韩梦雪也不敢说话了。

    “把他给我架起来,带我屋里去!”向昊对他的兄弟们招呼道。

    韩梦雪忍着痛,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可她还没来得及张口,向昊就朝她吼道:“赶紧给老子滚!真以为老子不敢打女人吗?”

    眼睁睁地看着向昊一行人将许海瞳给带走,韩梦雪是又气又急,她也顾不上处理小腿上的伤了,立马就给张叶欣打去了电话。

    可张叶欣的态度,却是完全无所谓,她说:“他们俩的事,你给我说有什么用?”

    “他们是为了谁啊?!”韩梦雪说。

    “我都和许海瞳分手了,向昊也早跟我没关系。”

    “你就不怕出事吗?”

    “关我什么事?”

    韩梦雪愣了两秒后,怒骂道:“张叶欣,你有没有良心?!”

    张叶欣道:“他们的事你骂我干什么?反正,就是和我没关系!”

    “好好好!你跟我说没用,如果真出事了,你去给学校说,给警察说,给许海瞳家里说吧!”

    “会那么严重吗?”张叶欣明显没刚才有底气了。

    “你说呢?向昊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不知道吗?”

    张叶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快!”

    张叶欣给向昊打去电话,可她刚说了两句,向昊就挂了电话,后面再怎么打,向昊也是不接了!

    这一下,张叶欣终于是慌了,她只能把电话打给韩梦雪。

    “小雪,怎么办?”张叶欣连声音都哽咽了,“他说他要弄死许海瞳,还连我电话都不接了!”

    “哭,哭,哭,现在哭有什么用?”韩梦雪道,“他们说,要把许海瞳带他屋里去,你知道他租的房子在哪里吗?”

    “我,我不知道,我没去过。”张叶欣说。

    “那怎么办啊?”韩梦雪也没了主意,顿时心急如焚。

    “对了!找余长安!”张叶欣突然想起了什么,“余长安肯定有办法!”

    谣

    庄茗已经决定,下个学期就搬到外面去住了。

    她决定得如此突然,等我知道的时候,她的申请都已经通过了!

    看到申请书上导员的签名,我皱了皱眉头。

    我问她:“张赞没为难你吧?”

    “没有啊,你啊,就是对张老师有偏见。”庄茗将申请书小心翼翼放回包里。

    老实说,我很难不对张赞有偏见,那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油头粉面,明明是大学老师,穿得却像哪个街舞团的领舞,oversize的衣服套在他又瘦又矮的身子上,空空落落的甚是滑稽。

    可他偏偏没有自知之明,总喜欢在女生面前找机会撩起衣服去显摆他那几块完全是因为太瘦才浮现出的腹肌!

    他还总是说出一些穿凿附会,词不达意,却自认为幽默的话来,他喜欢夸耀自己在艺术上的天赋,常常莫名其妙地就开始给他的学生们东拉西扯一大堆西方艺术史,有时还会夹杂点调色透视之类的理论,但他不止连个正儿八经的作品都弄不出来,还忘了他的学生是学会计的!

    如果社会上出了什么社会问题,他便免不了一阵口若悬河,然而无论说什么,他都能转到歌颂西方自由民主上去!

    但他没有压根没有指点江山的能力,事实上,据一位以前当过他老师的教授说,这个人就连生产力生产关系都解释不清楚,不过他大学老师的身份在那摆着,还真有一些人被他的言论弄得五迷三道,周杏娟一心出国,还真不一定跟他的言论没关系。

    这个人虽然喜欢在他一知半解道听途说的领域上夸夸其谈,可他本专业的学术领域上却是毫无建树,据说若不是他有个了不得的丈人,他是怎么都不可能有资格留校的。

    如果只是这样,我就是不喜欢他而已,可是当我发现这个人和女生交流的时候,总会借着各种机会将自己的身体贴近到让人不适的程度时,对于张赞,我便是完全鄙视了!

    但这些东西,我又没证据,也就不好给庄茗解释,我的偏见是从何而来了,我只能重申道:“总之,你以后别一个人去找他!”

    庄茗撇撇嘴没有回答我。

    “怎么这么着急要出去住啊?”我问她。

    “就是,出去,方便一点。”庄茗闪烁其词。

    “是为了和男朋友同居吧?”

    “没,没有啦。”

    “撒谎都不会,”我担心道,“我看你被骗了怎么办。”

    “放心啦,我老公对我很好的。”

    “最好是那样,我说,都这么久了,还没见过你男朋友。”

    “有机会的。”庄茗道,“其实,还是挺舍不得你们的。”

    “你是搬出去住了,又不是搬出去死了。”

    “哇,你这嘴现在怎么这么毒,少和余长安学。”

    “谁跟他学了。”我走了两步,终究还是越想越不放心,“你那个男朋友真的没问题吗?”

    “真的啦,他对我特别好。”庄茗说。

    “郑飞鹏以前也很好。”我低声道。

    “你说什么?”庄茗没有听清。

    我叹了口气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郑飞鹏为什么会退学吗?”

    “啊,你要告诉我吗?”庄茗顿时来了兴致。

    “那你可千万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我保证!”

    “我说的是任何人!”

    “信我啦!我们可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嗯。”

    /长安/

    “你们找我干什么,找警察去啊!”余长安没好气地说。

    韩梦雪和张叶欣面面相觑,本来韩梦雪把余长安的所有联系方式都给删了,所以她们只能到余长安的公司楼下等,可好不容易见到人了,得到的却又是这样的答复。

    “你们不是朋友吗?”韩梦雪说。

    “他说不是了。”余长安冷冷道。

    “你,你怎么这样?!”

    “我怎么了?”余长安瞥了一眼张叶欣,“他自己选的啊。”

    张叶欣的脸一红,把头低了下来。

    “你真冷血!”韩梦雪着急道。

    “没别的事,我先走了。”余长安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小腿上的伤口突然疼痛异常,韩梦雪忍不住哭了起来,“许海瞳对你那么好!就连我骂你一句他都不让!”

    余长安说:“别在这儿哭,让我人看见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你不能这么对他!”韩梦雪不依不饶地说。

    “该说的话,我早就说了,他自己还要犯蠢,那就长点记性吧。”余长安说,“自己犯的错,自己承担。”

    /谣/

    “放心啦,我就是娱乐,怎么可能赌博呢?我可是四川人啊,我们四川哪不是麻将馆,难道他们都在赌博吗?”

    郑飞鹏当时是这样向我解释,他为什么会对于麻将如此钟爱的。

    他是如此地笃定,所以,我也毫不犹豫地相信了他,可赌博就是赌博,不会因为地域而产生不同,当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已经发展到在向高利贷借钱的程度了!

    我试图将他拉出深渊,但面对我的规劝,他不但置之不理,还平生第一次对我大发雷霆!

    他大吼着,让我滚,不要耽误他发财!

    可他发不了财!

    接连的失败让他怀疑过很多事,他怀疑过自己运气不好,怀疑过自己技不如人,甚至怀疑是根本别人在做局下套,但他唯独没怀疑过自己能翻盘!

    我只好暗中将这事告诉了他的父母!

    这点钱对他殷实的家底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他的爸爸还是将他打得皮开肉绽!

    他用一副幡然醒悟的样子,让所有人都相信,他会痛改前非的,那时候,他跪在我面前,一个耳光一个耳光地抽着自己,我也答应了跟他复合。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努力学习,认真生活,好像真的变回了以前的样子。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又消失了!

    人找不到,电话也打不通,他的父母急得快疯了!

    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牌桌子上呆了一天一夜!

    我想带他走,可他的债主们不干,给他放贷的人也不愿意再给他借钱了,想让他走,除非是我去借!

    听我讲到这里,庄茗气愤道:“去他们的吧!这钱可借不得!”

    我没有说话。

    庄茗瞪圆了眼睛道:“你,不会是......”

    我点头说:“我借了!”

    “不是吧?”

    “我和郑飞鹏的爸妈沟通过,他们说让我先帮忙把人救出来,钱的事他们后面来想办法,而且,那些人也不是让郑飞鹏把钱还完,所以那个金额虽然也不小,但我只要从妈妈手里把我的压岁钱给偷出来......”

    “不是钱的问题啊,我再说一次,是这种钱根本不能借?”庄茗着急地打断我。

    “但那个时候,他的妈妈跟我打电话时边打边哭,郑飞鹏也跪在地上哭得涕泪横流的,我心一软就......”

    “真是奇怪,为什么一定要让你借钱才肯放人啊?”

    我连着叹了好几口气才说:“因为那就是一个局啊,放贷的不愿意借钱给郑飞鹏,所以他们就在一起演了场戏!那笔钱当然也没有用去还账,郑飞鹏那个家伙转头就拿着它继续去赌了。”

    “他怎么是那种人啊!”庄茗惊愕道。

    “唉,谁知道呢,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反正,他爸妈来了,把账都了了,又给他办了退学,带回家强加管制起来,我和他也再没有联系了。”

    “怪不得,你都不愿意说他的事情。”庄茗道。

    “所以,你千万别给任何人说啊,云云和小娟也不能说!”

    “嗯,嗯,嗯!”庄茗连连点头。

    “我就是想告诉你,你那个男朋友对你再好,也要多留一个心眼。”

    “放心啦,他不会变成郑飞鹏那样的。”庄茗说。

    我笑了笑,觉得只能言尽于此了。

    “可是,你还是好傻啊,如果我是你,他们再怎么求我,我都不会答应!”庄茗说。

    “本来,我也不答应的,”我苦笑道,“可是郑飞鹏突然也不跪了,当他他跌坐在地上,颓然地问我,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爱过他的时候,我就动摇了,你知道的,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是爱他呢。”

    “你要早点知道‘吊桥效应’就好了。”庄茗惋惜道。

    “那时候我就在想,”我呢喃着,“既然爱一个人,那傻点就傻点吧。”

    “对啊,”庄茗有些怔住,“爱一个人总不会有错吧?”

    /长安/

    “许海瞳到底错哪了?!”韩梦雪抹着眼泪,“爱一个人总不会有错吧?!”

    她的声音愤怒而嘹亮,引得路人连连投来古怪的目光。

    夕阳照在余长安的脸上,太过耀眼的光让韩梦雪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好像低声在说:“放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