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我下铺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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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婚姻大事//

    有些事情总是会带点不确定因素,或是巧合,或是机缘,或是冥冥中老早注定。譬如命运。命运有时会总爱开玩笑,开起玩笑的时候完全跟你没有一点商量余地,也不管你高兴与否,开心与否,总之它还会喜欢随便捉弄人,随时随地捉弄你。命运捉弄完对方之后仍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既奈何不了它,又无法甩掉它。当然你可以去恼它,要么去恨它。关于命运,灰灰曾记得班长曾特地对他说过类似上边的那番话。同样,记得当时的灰灰也好像在班长面前自嘲并解释过,说他自己的小名打一开始就没取好,以后怕是这一辈子的运势都会暗淡无光……

    于是巧合的事说发生就发生了。

    卖掉鸢尾渡之后,老渡工的身体每况愈下,一直不见好转,灰灰本放心不下父亲的,奈何却被父亲特意支走,被打发去了外面当学徒,灰灰临出门时老人交待过他务必沉得住气,老老实实在外边呆着,无论有事没事都不必往家里担心。老人说他死不了,阎王勾簿的时辰还没到,并且坚实认为他自己本人一定能苦撑过这关的,所以让灰灰别怕,尽管安安心心的出门就是,竟不想他居然很快就作古入了土。可能是跟水打了大半辈子交道,老人悄寂的在某个雨夜安详的合上眼,直至多日之后才被发现,由于那时码头低矮房子外边的怪异气味难闻得都快不行了……而被发现的那天,星子上空依然还没放晴,许多念旧情的人,更多是中老年人,一个个泪眼婆娑,他们对老人的身故之事一时觉得难以接受,感激流涕码头老人的过去,都在惋惜和感叹的说,恐怕他这么一走,终于就可以跟早早离去的老婆团聚了,但实在可惜呀,你看他这人,生性内敛,可真是一辈子清苦,生前勤恳耐劳,也从来不会得罪谁,又敦实又厚道,最要紧的是愚笨,至死竟然没让一男半女最后送他走一程,哎,罪过,也难得,他可真是个大善人,宁可到头也不愿拖累一双子女,真是没话说了!……乡亲们纷纷过来帮忙打点后事,除了紧急托人捎带一句话过去给湖南宜樟那边,稍后才算醒悟过来,遂赶紧派人到西南面红砖厂找老人的养子灰灰并教他立马回码头来,显然两边都已经来不及了。老人死去多日的关系,一切只能从简,殓装完毕当天就匆忙送走。一路踉跄回家来的灰灰就算到达家门口,最终也白白扑了个空,相当遗憾的错过了一切!

    纷纭世间本有不公和艰难之事,那么对于一个刚刚涉世的青年来说,眼下的悲痛来得太紧迫太突然,有些令人措手不及。昨天还是懵懂茫然的小伙一夜之间似乎成长了许多,面对街坊忽然传来的某种不友好的声音,也随时无力去申辩。有人试图指摘什么。他们固执的认定码头老人此生实在的不值,不仅女儿疏懒无义,还简直白白养了一个傻儿子,天理何在嘛……对着民间那些横扫而来冷酷无情的指指点点,他始终在众人面前强忍着眼泪不愿明显哭出声来,这样反倒会招致更多的非议。

    而他的计划也落了空,原本计划八月能够申请一个长假的,等到那时砖厂新窑大门密封完之后,就可以暂时回来间歇照顾照顾父亲。想不到家里老人说走就走……可怜的婉珊大姐从湖南跌跌撞撞一路赶过来也为时已晚。姐弟年龄悬殊较大,她的容貌也因经受不起漫长岁月煎熬而开始有了明显变化,样子异常的憔悴,显然要比以往苍老许多,也许是受穷困生活折磨所至吧。平时性格内敛且话不多说的老姐,至少是一个不太善于表达内心情感的冷灰人设,在对待姐弟私人关系可有可无的情分上面,一直不冷不热不紧不慢,简直还有一种亲情冷漠的索然滋味,更由于以往两姐弟的相识机会少之又少,日后难免情感生疏,僵冷如故。这次意外相见,伤心不已的老姐最终面对着一抔新土哭个活来死去之时,她身后的悲催小弟内心亦快要支撑不住……老姐临走时两眼明显已经哭肿,单独由长兵小弟送往长途车站的路上,仍旧悲恸欲绝,老泪纵横。内心纵有切肤之痛,不禁令人也只会扼腕叹息,想必这种切痛既是对自己捶胸顿足的悔恨,与此同时还一路留下对长兵小弟幽怨的责备与质疑,回想起年衰父亲凄惶孤清的离世方式,那么又控制不住悲怆的在一旁独自掩面哭泣起来……

    “况是教人无可恨,一味思量。”

    毕竟这个世上暂时再也找不到疼爱自己的人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曾经将自己含辛茹苦从小抚养长大的特殊亲人,一种割舍,几种悔恨,以及再多的感动,这会除刻骨铭心的印记在脑海,留存在心间,悲天跄地的苦痛模样,哪怕要将眼泪哭尽,略莫最终也召唤不回父亲鲜活跳跃的影子来到自己身边,最好的办法,莫不过老老实实遵照父亲生前的旨意,踏踏实实的过下去,毕竟这也是父亲前边煞费苦心的一场刻意安排,或许就属天意。唯有老老实实的存活下去,一是感念过往,一是敬赠未来。那么,码头老人离开后,打点好一切的灰灰也只能暂时回来砖厂继续干他的苦力活。初来乍到的他也许还过于青涩,再加上丧父之痛,足足有好几个月都没怎么吭过声。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所要发生的一些事情到底有谁能准确预料呢。实在无法预料的话,那么,一切都只能按照原来的老样子来进行,虽然有些误打正着,父亲执意指引他并且让他提前步入社会,那么,涉世之初与神往之境,尽管两者相差甚远,却同属懵懂、游离之类性质,接下来灰灰也只能小心翼翼的重复着每天的日子,生怕就此迷失了方向。

    不过,只要方向对了,脚步可以走得慢一点,终将也会抵达想要去的地方。那么该来的终将也会逐一到来。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眼下困顿时刻,人如果不作乐观积极改变,不尝试去主动面对,迎难而上,那么,进退维谷的尴尬处境只会教人愈加执迷与苦痛,这样非但无补于事反而更加得不偿失。人有时总要学会自己长大。正如手中的黏土结成胚子,一旦经过炉火之淬炼及煅烧方可成为结实红砖那样,相信每一次的艰辛背后随时都会给人某种沉着历练,而每一次的沉着历练最终也会让他变得愈加结实而厚重;那么,同样,没有一个彻头彻尾的锻造过程,哪怕是红砖,在没有成型之前仍旧是一盘黏土及散沙……灰灰有时也会庆幸自己至少还能经受起一些苦痛与折腾,虽然有些麻木,却总不至于失去耐心。倘若说日子开始有了其他的变化,那么,灰灰现在所面临的全套工序跟动作,其实早已经沉稳通透烂熟于心了,况且他还能在砖场内外自如的做些自己单独想干的事情,当中包括与一些工友们相互之间日常的打趣逗乐,拉扯一些土风笑话,一些当地怪趣的乡间俚语甚至是男女之间某种隐晦事情上面的边角闲料,有时哪怕一句时常性悬挂于嘴边的口头禅,往往也能语惊四座格外传神。平日所缔结的愉悦气氛通常还会带来劳作间难得的轻松与自在,待几丝轻松笑意尚留在心头之时,不知不觉之间,仿佛一下就击退了许多沉闷的日子。

    次年砖厂自然要比以往多了几分起色。彼此私下沟通跟交流,固然让大家得以相互信任和紧密投靠,才不至于轻易让人觉得眼下事物有多枯燥乏味。诚然,次第离开学校和进入社会也只不过刚刚开始,如何能约束及管理好自己,跟如何尽快适应眼下环境,这两种矛盾想法日益错综复杂却盘根错节,很难让他做出合适的权衡。试着举个例子,灰灰至少目前暂时还没单独学会抽烟,在这一类事情上他总是带着一名在校高中学生该有的谨慎和理智,以及部分的执着与较真。只是师傅有时会专程过来身边,几丝狡黠的表情之下经常毫不吝啬多弹一根香烟到对方手头。通常在某种特定场合下,男人间随心所欲的沟通往往粗粝而简练,不需要过多的夸张表情和动作,有时一个眼色或是某种简单手势,就足以充分体现彼此的默契和理解,有时甚至就连嘘寒问暖这一类细腻、斯文的事情都已显得过分与多余,既然大家要果断打成一片,自命不凡或独立特行反倒会跟周遭一切格格不入,指定也会尤其招人生厌,由此看来粗糙汉子的生活习性自然是色味俱全、烟酒开路的那般乌烟瘴气,才能称得上所谓的人间烟火味。然而,如此时常混合在这种生活泥石流当中的青年傻个子灰灰,也许停留时间还未经长久,也许是某种执念稳固太深,所幸就这么未经污染和浸泡而单独形成一汩小清流。毕竟,闲暇时,工友们难得私下聚一起,捉弄打闹、整蛊作怪的一类事情自然就难免不了,诸如一些鸡飞狗跳,此起彼伏几声浪叫的疯癫举措,在这些野性张狂的男人当中也是极为常见不足为奇的特有例子。他们深夜划拳打牌,喝酒吃肉聊女人……仿佛这样的快活才是粗糙男子该有的秉性和脾气;夏夜里则经常光着膀子睡大觉,一边粗犷的磨牙,或大声的放屁,要么尽是说一些胡话,一些古怪好笑的梦呓乡语,此时此刻似乎总有那么几种龌龊品相及粗鄙成色,不多不少恰如其分的反映在一群乡野男人身上,则同样是相宜的人间烟火气息,并不过分。轮到请假或休息时,灰灰恨不得可以立刻约上老友兼死党一同踩单车去到后山水库附近放飞心思,要不趁着夏天最后的尾巴肆无忌惮的游几场泳,洗去一身晦气跟疲劳,要不到处撒撒野,继而可以打发百无聊赖的灰暗过去,无奈砖厂不是学校,此刻他的同班同学正在迎面复习功课专心等待人生高考。

    那么满期一年之后,灰灰已经得到允许,目前可以跟他的师傅自如自在的进到砖窑里头打点一切事务。师傅有次在里头抹着一张老脸问灰灰说,

    “我说勇兵呀,最近怎么不见你哪个同学过来找你?”

    “哪个?”灰灰故意反问道。

    “黄军帽。”

    “哦,我还以为你问的是哪个呢。”灰灰懒洋洋的说。

    “怎么,你们不是去了几次后山水库游水了吗?”师傅转身看了灰灰,狡黠的笑笑。

    “游水?没没没,我说解师傅,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去游水了?是谁告诉你的嘛?”灰灰一阵着急,不停地抹抹脸上的汗珠,几沓乌黑的痕迹立马在瘦削的脸庞里凸显。灰灰又继续说,“人家不就是随便出去外边溜达溜达一阵子嘛……反正,自己做累了,无聊乏味就想休息休息,可眼下又没什么好地方更值得去,所以……”

    “你小子休想骗我,有的事你瞒不过我的,我就说嘛,回来砖场,每次看你都象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喝!还精神十足,肯定就是跟黄军帽在一块喝饱‘友情水’才舍得回来,对不对。”

    “嗬嗬嗬……,我,我说解师傅,小心你头顶哟,别碰着了,碰着会很痛的。”灰灰漫不经心总想支开话题。

    “那我告诉你,为什么我知道你们去后山水库那边游水了,你小子想不想听听是怎么回事?”

    “那你说嘛——”,灰灰稍微有点迟疑,似乎还有些不快乐的样子,“反正,我什么都快忘记了,最近忙得连放屁都不均匀,再说我又不是头一回到后山水库游水,都去过好多次了,——解师傅你一定是好久以前见到过我在那里也说不定。”

    “你小子怎么越来越滑头了,不老实!连师傅你也要骗对不?你还好意思说呢,——以前,以前我上哪去认识你!——黄军帽!你没听见我一直重点跟你提起黄军帽的事吗,你小子身上是不是真有屎呀,弄臭了还总怕人家知道!”师傅干脆停下了手头上的事情,认认真真地质问灰灰,“——没什么瞒得了我的,好你个夏勇兵,我问你,到底是不是一块玻璃?”

    “什么意思?玻璃?玻璃是……哎呀,——师傅!哪有象你这样说话的嘛,欺负徒弟,哼!这事我可不管了,我要出去。”

    “怎么,你要走,你要上哪里去?好吧,你小子,那可是你非得要逼师傅我说出来才行,那我告诉你,你小子头一次跟黄军帽在厕所后面干的好事,全被我兜着了,我看着了,别以为我不清楚,光天化日躲茅草丛里干嘛呢你们两个,哦哦,两男人手拖手背靠背别说有多亲密,依我看你们就差不多嘴巴贴嘴巴来着,对不对,亏我当时还真想立马找盆水好好擦洗擦洗一下眼珠子,我就连连说呸呸呸,晦气,你们真不知道哪里臭哇,也不晓得上别的好地方去,真是蠢蛋!你们俩傻个竟然跑到砖厂化粪池上边谈恋爱。嘿嘿,好你个夏勇兵,是不是想笑死你师傅,这回我看你怎么申辩,还只想存心撒赖!”

    “解师傅!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以为呀,谈恋爱,还黄军帽,狗屁!两个男的谈什么恋爱,至于嘛!可能吗?解师傅你完全冤枉好人了你知不知道,我才不是你想的那种鬼样子,哼!”

    “哟哟,真想赖皮,好家伙,那我还要告诉你一个事,就上回,好多学生崽过来的那次,黄军帽当天临走还单独找过我,只求我一个事情,他叫我务必放你出去,说让你上外边活动活动,要不然人都快发疯了,我说好嘛我们这里又不是劳改场,来去自由,爱干嘛干嘛,然后他叫嚷以后还要过来砖厂这边一心带你出去玩,要到后山水库游水去,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们去了后山那边,我又不做跟屁虫,更何况我怎么会轻易事先转卖单车给你,你脑子总不好好去想想对不对……本来嘛,我只是想随便问问你,就看你老实不老实,再说,你的黄军帽同学挺哪个的,哎哟我他妈真受不鸟了,走路一摇三摆戏耍过来我这边场地,然后直接赖在砖墙边边上有意接近我,又好比一堆烂泥那般,吧唧一声粘在我脚边就不想再动了,还故意叉拉个小腿,妈呀,那卷起裤管的嫩白小腿,我看比娘们的还细,可他偏偏还娘里娘气的死命叫我给你批请假条,你想,我昨夜吃下肚子里的饭菜都快吐出来了,我那时慌张得很,头一次遇到这货色,我就赶紧说没事没事,爱干嘛,干嘛去!随便!”师傅一边说着还不忘作些夸张的比划,并且一边学女人袅袅走路的模样。

    如果照往常,如此的言语手势跟夸张比划,当场不被别人笑破肚子才怪。难得此时一脸苦相的灰灰居然还能抑制住倔强脾气,暂时在一旁沉闷不语。

    “所以嘛,照我看,你们不单单只是一次去到后山那边,对不?每次一定都是游饱了水才回来,对不,我说的半点没错吧?难得两个人一起卿卿我我恩恩爱爱,解师傅我从来不会干涉人家的好事,就是知道也向来不会走漏风声给外边传出去,师傅嘴巴严实得很,这你放心!所以刚才就想随便问问,看你这家伙到底还老实不老实,大不了,以后坚决不敢介绍女朋友给你就是,千万不要误了人家女娃的人生大事,哪也好,亏我原来还总是在琢磨琢磨……”师傅又是狡黠的回头,还故意笑了笑。

    “——你真是冤枉好人了!分明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解师傅,你那是完完全全看走了眼,我才没那种鬼毛病!好不好,我可是单独喜欢异性的,哼!”灰灰又是不屑的扭了扭脖子。“我是从来不会骗你的,假如我骗过人,天打雷劈!再说你是我师傅我要骗你干嘛?至于嘛!”

    师傅简直要跳了起来,“好嘛,打一开头就问你跟黄军帽到后山水库游水的事,你遮遮掩掩干嘛!好你个狡猾东西,你以为躲得过你师傅我的火眼真睛吗?看你还不老老实实!”

    “人家没有不老实,根本就没那么回事,师傅你看你说得有板有眼,但凡有那鼻子眼睛眉毛什么的……不是我要说你,光瞎猜呢。”

    “哪里瞎猜嘛?”师傅笑着一阵疑惑,良久,然后就走开了。

    次日偷偷看几眼灰灰,表情又甚是一阵惊喜,紧接着走了过来,师傅眼里泛着一道微微亮光,“怎么,难道你昨天说的都是真话?到底是不是真话嘛!这会怎么又不开口呢,变哑巴了——!”

    “是真的,解师傅,你真的冤枉我了好不好,”灰灰颇委屈的说。“我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呢,亏你昨日还说人家满身屎,哼,没有的事!师傅你太欺负人了!我可气得一晚没睡着……”

    “哪——,好家伙,你小子知道被师傅强硬欺负就好!”师傅瞪大的双眼放着光,然后继续说,“好吧,小子,师傅一直知道你的特殊情况,我本来就很是同情你的遭遇,都是真的,我不哄你,你也该是时候了,早点成家立业也不是坏事,要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这回师傅可得替你作次主了,也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你可怜巴巴单身一人,记得上次问过你是不是在想女朋友,你说还没有,那要不我介绍一个人过来,你小子要不要嘛?想不想谈?”

    “我一个穷叮当,谁会看得起我,”灰灰低头说。“算了,师傅,不谈这个了。”

    “咦——你小子,”师傅说。“我说过,就看你想不想。”

    “想当然是想的,谁不想呢,对吧,可是……”

    师傅的口气很坚决。“没有可是的问题,这样吧,假如你真心想谈,那我就真心给你说一个。”

    “真的假的嘛?”

    “比珍珠还真!”然后又说,“我可是你师傅嘞。”

    “我,嘿嘿,我——,解师傅你总是拿我开涮总拿我当成玩笑,我晓得的,嘿嘿……”

    “你小子,我早就说了看你想不想谈,是男人可就别啰嗦了,”师傅一脸认真的看着灰灰,“我叫解晓刚,我妹子叫解晓红,亲妹子,同一个爹娘生出来的,她年纪估计比你大些,当然也大不多,这些年一心在家种桑养蚕,到现在还没处过任何对象呢,要不你们一对单身男女抽空处个对象看看?我一直在说就看你想不想谈,假如想谈,我明天就放你假出去,哦,不不不,你不能走,明天还有大把定单要做,你是走不了的,这样吧,我呢,今晚回去告诉我妹子去,假如你真的有那层意思,你俩就处处看,怎样嘛?

    “好是好,解师傅,反正,我是穷叮当一个,就怕你家晓红姐看不上我呢。”灰灰红着脸说。

    “就怕你看不上她喽——!”师傅突然意识到好象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急忙改了口,“反正我妹子年纪就是稍微比你大——那么一点点咯。”

    “大好多?灰灰继续红脸,“只要不是差太多就好,那么,至于其他嘛……哎,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

    “没大几岁,放心!估计不到两三岁,再说了,‘女大四,福寿至;女大三,抱金砖……’就怕以后够你们俩抱的了,哈哈,那我回去立马跟我妹子谈谈这事,要晓得我们兄妹俩模样可是蛮象的,我俩样貌都有点随我娘,要不我明天带一张妹子相片过来给你瞧瞧,行吧,灰灰你相得上,以后你别叫我解师傅,得赶紧叫大舅子,相不上呢,继续叫我解师傅,都不碍事!哈哈——好不好嘛。”

    “好的,反正,反正——,我也不是挑,有的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说话人的身后边,那时的天色明显已经亮出一片绯红。

    灰灰重新回来砖厂的那天已经是傍晚时分,看到饶伟林蜷缩着身子在宿舍门口久等着他,哭丧的脸比谁都难看。这大概又是一件令人出乎意料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事多着呢,譬如今年八月,本来是应该值得高兴的月份,一对新人就此结完了婚。新婚的灰灰就是如此的希里糊涂和一个比自己不止大三岁的女人历经短暂的“相识”,从而结束了个人人生里头最为庄重神圣的单身历史。结婚大事本应欢喜,可他委实开心不起来,思想经过几天的沉淀他才意识到眼下经历过的事实绝非如此简单,当他惊觉的发现自己已经受了一个跛脚女人的欺骗,“生米做成熟饭”是一个证据确凿的事实时,才完全得出一个结论,原来世间居然有N种的男女求爱方式,只是这次,他实实在在经历了当中一种最为刻意最为鄙劣的独特方式,“骗婚”。因此,这几天灰灰总是一脸的不悦。暂时留在家的新婚妻子,则每天同样对着镜子以泪洗面,一时认为自己的新婚男人不够爱她。说是“骗婚”,这当中到底是谁“欺骗”了谁呢,往下琢磨琢磨,恐怕会一目了然。参照灰灰思路来说,兄妹俩这次不但下了一盘好棋,还一早设置好了“机关”就等着某个人睁眼瞎往里面跳,如同参考上山捕猎野猪的模式无异,整个过程一旦用心对比起来,简直丝毫没有半点出入,一心就是要让人察觉不出任何破绽来。不过用一句话简单归纳,这只是纯属男女双方之间的一种情感“博弈”,获胜者玩“心术”简直出神入化,几番操作既干净利落,层次分明,又毫不费劲;而失落者最终则属于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孰真孰假,孰是孰非,其过程遭遇大概描述如下:

    一开始晓刚大舅子的确给出时机让灰灰看完女方照片然后由他慎重作出人生第一步的重要决择,简单说就是行还是不行,倘若说不行,可以将后面事情一股脑推得干脆利落,或者就完全没有下文的苦恼了,那么一切皆算完事。只可惜灰灰当天并没仔仔细细看清照片,只是略略过了过目,微微的瞧了几瞧,便觉得相片中的女子还挺顺眼,尚无关乎年纪大小,样貌仍算乖巧周正,毕竟晓刚还是他的大师傅嘞,其他人可以暂时不信,晓刚大师傅“大舅子”看上去不也是中规中矩嘛,于是点了头,就算是简单答应下来了。对方大喜,揣着妹子相片的一只手仍见发抖,这下初步举措算已稳妥,便连连说,好兄弟,事情成不成接下来可就得看你们的表现喽,尤其是要看你的重点表现……那么话到这一步,到底是谁的毛病呢?或许天机不可泄露,且看下回分解——

    接着,怪就怪在,后来晓刚大舅子坚持以各式各样的理由不让灰灰出去砖厂,同时也轻易不让妹子亲自过来,还提前故意告诉灰灰,师傅乡下尚没来得及安装一台家庭电话,当中最直截了当的联系方式莫过于古时候的鸿雁传书吧,所以打一开始只是让未曾谋面的一男一女单纯以你来我往书书信信的表达方式简单沟通过好几回,略莫在这一两个月之间,彼此情意的深浅也似乎有了初步判断,大致就如隔山显水一般若明若暗、若现若离……某天故作神秘地转告灰灰,说自家晓红妹子当初已经有好几次亲临星子码头那边察看了环境,觉得那边倒是挺不错,风景怡人,只是那间低矮房子嘛,样子有点破败,让人看了不免心头有点发酸,毕竟人去屋空一连好些日子了,也失去了该有的人气,本想随便进去看看里面什么情形,哪怕可以进到里边帮忙打扫一下房子卫生,清除清除有些杂物,却苦于无门可入,暂不说手头缺少一把钥匙,就是得到应允,一个陌生的乡村女子擅自闯入码头空屋,难免也会招致别人的闲话……对方话音刚落,灰灰这头已经两眼噙满泪水甚是激动,甚至认为很有必要马上转交屋里钥匙给晓刚大师傅。——如此下套,看似有点拖泥带水不明不白,实则想搅浑一缸泥水以便瓮中捉鳖,同时也叫欲擒故纵呢。

    不久又写信过来,说码头房子已经修葺过一番了,新铺的地面油光锃亮,几道外墙几乎都得重新更换,屋顶上破败的瓦梁也再次仔细捡修过一遍,以后完全不必担心下雨刮风的糟糕天气了;紧接着又单独带出自家养蚕的新鲜话题,说最近几年家中作坊不一直都在养蚕嘛,始料未及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就连今年田地里的桑叶,长势也是格外的茂盛,作坊的景象更是愈加喜人,一只一只蚕宝宝足足要比往年更肥嫩更硕大,相信过不了半月很快就会爬枝结茧,再等到卖完这一批新茧,届时指定会到镇上买些质量上胜的毛线,计划是要给对方用心织一件过冬的毛衣,以略略表示自己一点情意罢了;自然手头上的事情有时也会忙不过来了,恐怕暂时书信不会多,又让男子安心做工,并不忘嘱咐对方有空就亲自回到码头看看房子修葺得如何。想必这招叫做拉长线钓大鱼,然后安安心心只须坐等好事上来。唔……还真有这等好事嘞!

    这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好戏在后头。

    灰灰棒着信笺,抖动的手就快不行啦。况且这两天“好事”果真接踵而来!他已经提前被砖厂破格提升为业务主管。——读完信,脑袋第一时间沉浸在兴奋的错觉中,久久无法平伏下心。便想,毕竟这个解晓红嘛,温柔细致,勤快贤淑,又加上心灵手巧,日后指定还是一个持家能手,略莫用句毫不夸张的话说,想必这回是民间故事频频再现,自己好生遇到了田螺姑娘,要么就是七仙女下凡,人间巧遇董永在世,男女一起情投意合哪怕曾历经磨难最终会苦尽甘来……

    临回码头那天,已经接盘砖厂所有业务的晓刚老板故意让业务主管忙了个半晌,借口砖厂最近事多,并且业务繁忙,今日眼看还有生意要上门洽谈,恐怕一时还动不了身回不去码头,那时未经上门的晓刚大舅子接着又传话过来说:妹子知道“相好的”今日休息,今天顺便从家里捎带了一瓶黄酒和一些食材,并且特意提前过去码头那边帮忙烧火做饭,得提前准备一桌喷香饭菜才行。至于食材,大概也说不上有多丰盛,简简单单均出自乡野,包括有下饭的咸鸭蛋和酸菜,半截鸡肉块,跟一条肥美的鲫鱼,外加一副对方最爱吃的猪大肠;哎唷,酸菜炒猪大肠,光听了简直就会立即嘴馋,到时只怕对着妹子不流口水都不行,万一当面把持不住恐怕还要马上动嘴开吃呢……让灰灰听见后激动过好几回,憨蠢的家伙当时肯定不能马上构思出说话人的真实意图,指定根本还无法及时理解后面两句话的根本含义跟实际意思,乃至到后面,白天果然没走成,断定不能太早回去,不然后边也不太好交待。——恰好中午还有人过来洽谈业务,一坐又是大半个下午时辰,人家“果然”有好大一笔需求量要作洽谈,谈着谈着天就快黑了,晓刚大舅子才惊觉今天本来是业务主管的休息之日呢,于是马上催促大家早点散场回去。

    西南面砖厂离码头足足还有十几公里的乡道沙地要赶,等到永久牌单车前轮抵达码头家门口时,约莫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钟的光景了。

    且慢!人始终还饿着肚子呢。

    好就好在饭锅里一早热着精致的饭菜,任由傻瓜小子狼吞虎咽一番折腾,饭饱酒足最终填饱了肚子,惬意的趁着微微酒意,尚在一边剔牙的同时还惊喜的感悟,原来这顿可口饭菜实属难能可贵,刚才似乎就连菜渣酒汁都没剩多少,这几道独特的美味菜色,简直称得上是人世间稀有的珍品佳肴,久违的几分醉意里面甚至还包括几种坚实的满足感和饱胀感……实际上,女人要想彻底留得住哪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留得住男人的胃!必须得老老实实如何事先学会备一壶好酒及做一手好菜,这想必尤为重要,一道颇为灵验的仁心良术,也不失是一道锦囊妙计,重点是女人首先得要沉得住气,也许女人身上天生就具备某种神奇创造之能力,通常青涩男人在女人面前半点心思都不会作假,假如他吃饭的那份心思一旦被味蕾所攻陷,那么这个人相信很快就会束手无策从此乖乖就范……总之事情就会如此神妙且如此简单,简单到后头仍会觉得自己前边仅仅使出半成神力,往后仍旧绰绰有余……到时尽心收入囊中便是!

    ——只见那女子已经在蚊帐中说不便下地来,说,天实在太晚了,足足等了一个白天,这下可算是回来了,可人家眼下却是走不了,天色太晚回不去,只好选择干脆留下,简单洗漱一番,还特意从屋里衣柜里找出一件薄睡衣,大概是婉珊大姐早前所穿过的暂时没给带回湖南的干净衣物吧,现如今和衣躺床上睡下了,不便下床来的,甚至还娇羞的责备男的白天光为了勤快做事还差点忘记回家来,明显累了一天了,就不断催促对方说时辰不早要尽快洗澡更衣……期间乖巧的灰灰直接躺在屋内一张破沙发上打算这么将就过一晚,女的说实在不忍心,眼下河边蚊虫太多,屋里屋外相信最不缺少的就是花蚊子,假如挨着皮肤叮咬几口,那么一个个大包肿了起来,又红又痒的足足会有好几天够你难受,话明显有点夸张,不过仍然感觉挺俏皮,还挺受用。那么,眼下既然孤男寡女能同处一室就没那么多的成人顾忌了,真可谓“郎有情,妾有意”,不是一般的缘分大家也未必能发展到今天这样的情形与地步,于是不断叫唤灰灰,男的终于肯爬上床去……总之一番“好意”最终就这么成全了一桩“好事”。料已至此,各自了却一担心愿,指定不会误了卿卿大事。

    到了清早,灰灰躺床上醒来。这一觉睡得实在的沉,也实在的香,一想起昨晚做过的某些“疯狂”的事情,难免又起了兴趣,旦见女的早已下床来,正从门口端来洗脸水,满脸堆笑的她摇摇晃晃多摆了几步靠前来,灰灰那时才惊诧的发觉眼前的大姐还居然是个跛脚妇人!霎时脑袋一片模糊。

    模糊归模糊,接下来该要过的日子,多着呢,一个也少不了。

    两人的婚事从简操持,隔一两天之后在码头仅仅摆了一桌酒席,算是简单宴请了女方的父母兄弟,也没有其他过多亲戚到场见证,晓红妹子这回就算作是正式嫁过来码头这边的人了。一撤完酒席,灰灰那头灰容土貌自个赶紧遛了,索性就回砖场去。

    留得女人单独在屋,不停的伤心流眼泪。

    女方家庭单方面自知理亏,大家也就装作满不在乎、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必作过多计较。毕竟他们手中胜券在握,如此靠谱的事情绝对是十拿九稳了,终于这回患有轻微小儿麻痹症的年长女儿总算有了个好归宿,况且,明显还算占得了上风,白白捡了人家稚嫩男方一个大便宜。至于该男子嘛,没爹没娘的,还“意外”落得个健康大草包的称呼,索性就让女方大姐好生心疼心疼,管教管教,日后再适当牵制一下就算完事。

    “你怎么在这里,饶伟林。”灰灰回来砖厂见到等候已久的老同学,目光呆滞且有气无力的说。“……你等好久了?”

    “灰灰,我,我高考落榜了,我该怎么办?”饶伟林一副欲哭无泪的彷徨样子。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饶伟林,也没提前告诉你一声,我最近处了个女对象,我跟她才结的婚,你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再过来这边了,我现在可是有妻室的乡下男人,免得招人闲话。”

    灰灰嘴上一边挂着女对象,却在另一边不自主的再次浮想起桃红裙子的娟娟模样来,即便如此,内心很快又是一片惆怅。个别的珍藏回忆就如同两个单车轮子一样在不停转动,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并且晃来晃去……婚前,灰灰的的确确跟饶伟林相约去过几回后山水库游泳。有次两个人在水里游了一阵子,累了,就地爬上岸边草地,并排躺在一片阴影底下躲避上空照射下来的太阳,饶伟林那时满脸迷醉的样子突然转身趴在一边微微的合上眼,而睁眼的灰灰则突然想到了什么,也可能是上空刚刚掠过一只飞鸟,又或者兴致勃勃在一边突然联想起桃红裙子,就饶有兴趣的躺在旁边背诵着高尔基名作《海燕》来:“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饶伟林这回完全不带欣赏表情和鼓励的态势,反而是努起嘴一脸醋意爬起来唠叨着一些事。

    “你小子肯定是在暗恋人家郑海燕对不对?好嘛好嘛,记忆果真超强,我就说,反正事出有因,其实我一眼早就看得出来的!”

    “嗬嗬,饶伟林,我说你瞎猜什么呀,你又不是神。”

    “反正我知道的,我早看出你那门歪心思!根本就不在我——们这里的,哼!”

    “哟,你真是这么认为吗?那下次还约不约我出来玩?话照你这么说,可能没有下一次喽——”

    “谁说的,下次我肯定还要过来找你,不找你我找谁去。”完了气恼的哼哼。

    以至等到下一次,两人再次游完水,重新回到水库岸边的原处草地上并躺下来,这一次饶伟林意外的带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告诉灰灰以后可别再空想人家郑海燕了,她最近刚转学去了别的学校,而王平则意外被学校开除了学籍,因为王平犯了事,很严重的错事,主要原因就是由于他素日不断骚扰某一个同班女班干部,显然那人务必是郑海燕同学,女方不堪骚扰才被迫转到条件更差的普通学校去着手面临高考事宜。此外又冷静地贡献出另外一个神秘版本:其实郑海燕跟王平趁暑假离校两人到外面做了男女间不可描述的事情,从开学一直到中期,露了馅,然后就被女方家长偷偷告发到学校……灰灰忽然觉得眼前事物逐渐变得模糊,眨眼间漆黑一片……眩晕的感觉让他有点不太适应,样子很是迷惘。事实上,地面原处的阴影早已完全移走了,阳光照样猛烈的透射下来,直穿人心,灰灰就冷冷躺在原处一动也不动,像死去一般。

    映照在灰灰脸上的阳光一如桃红裙子那般明艳绚丽,——事情也太突然啦,这一惊一乍,故事的穿透力效果简直太强了,渗透人心!这不,明明悲喜两重天嘛。……曾经,“漂亮”的桃红裙子“春风”般让不争气的灰灰受迫于紧张,心理本能一时出现过某种应急反应……优质女孩身上本就具备如此之多的亮点:心地善良、纯洁漂亮、满面春风、话语轻柔、灵气委婉……让人家当时的思想不禁泛起一道红光来……毕竟桃红也是红!红得那么灿烂鲜明,红得那么出众又那么舒服可信,可如今——

    灰灰感觉自己的心在滴着血的时候,死寂的躺一旁沉思着也没有过多时间理会旁边的问话。此时某个妖魔鬼怪则一早支起半个身子试探性跪坐在地,一旁还不忘拔动草根调皮的戏弄几下对方耳朵,见没任何反应转而就故意撩拨了一把对方身体的某个重要位置,还无端卑鄙、嘻皮笑脸的说,哟嗬,大番薯!然后就被对方掀翻起身气恼的踢入水……感觉那一刻扬起的几滴水花竟然还狠狠砸在自己的脸上。

    再次回到现实。当饶伟林这次听得对方冷冷一番奉告之后不免“啊——”的一声,同时满脸惶恐。

    难以置信对方决断得如此无情无义!

    对方简直就是重新换掉另外一个人嘛!“这里不能收留你,天黑之前你就得回去,知道不,你也别怪我最近说话口气太硬,总之嘛,我这边你没法继续呆就是。”对方继续刚才僵持的态度,在旁边坚硬的说道。

    想不到饶伟林态度照样坚决的表示说,“那我不管,我指定就是要跟随你,我也可以在这里做学徒工的!”

    “你跟个屁呀!这里谁会要你,难道刚才没讲过,这边根本就不适合你停留,这里更加不是你想要呆萌的地方,你还得马上走,瞧你这一身嫩皮细肉的,还想做学徒,饶伟林你可说得太轻巧!”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灰灰,总要替我好好想想办法吧,求你了。”

    “实在不行就回去复读呗,饶伟林,我知道你今年为什么最终会考不上大学,真的。”灰灰变得满不在乎,神情漠然加不屑,及时查看了一下周边环境,见四周没人,就继续刻薄的说,“你想我怎么说你呢,就因为你还没那种脑子,实话告诉你,亏你每天还想着当作家,有那么容易当作家吗,我看不行,没可能的事,亏你浪费了多少宝贵的学习时间,徒劳而无功,还有,你应该恨你自己才对,你问问自己平时脑袋还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这次不想说透,说透了就没意思,你好好想想我说的对不对,清洗清洗自己的脑袋瓜子,然后快点回去复读算了,广东这边假如不行,那就赶紧回你老家湖南,——饶伟林你仔细听我的没错。”

    小个子见对方如此表态,立马就异常烦躁,还气得浑身哆嗦,说,“夏勇兵!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吃错了药对吧?你就别老指责我好不好,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你还不是一模一样!”

    “我怎么就一模一样,废话!”灰灰粗着脖子差点抬起了拳头,“老子跟你才不一卵样,老子早已结了婚,现在可是有老婆的男人,那你呢?——你就该清醒一下好好问问你自己。”

    “——都是你害我的,都怪你!拜你所赐,夏勇兵!我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自从认识你,自从上次挨着你睡一起,我他妈就——反正什么都怪你!”

    “别说了,饶伟林,你小子太不象话!不要再阴阳怪气好不好,我就问你刚才几个意思?还好你现在讲起这个事,本来我一直都懒得提,这可是你要逼我的——!”灰灰故意压底嗓音向着对方,“我看你小子纯心就是喜欢男人!——唉……算了,不说了,我想我嘴巴还不够贱!你自个拉屎不出赖茅坑,既然什么责任都愿意推给我这边,那好,实在没话可说了,饶伟林,我也想顺便赶紧求你饶了我,反正以后就不会再有乱七八糟的任何事情,我他妈何尝不想清净清净,也好,赶紧走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最好以后都别往这边来了,既然大家都已经熬到这种地步,从今往后你我不会再有任何瓜葛,大不了各走各的路。我今天可累坏了,你还是走吧——”

    若干年一晃眼过完之后,灰灰在镜子中发觉自己头部发根明显增多了几根白头发。岁月如此催人老啊。随着时代在进步,目前生活进程中的一些日常变化几乎等于直接坐上火箭的速度,假如有心将“昔日”拿来跟之作对比,那“昔日”简直就会望尘未及!

    网络改变生活也改变了世界!如今人们手里时常揣着一部通讯发达的手机。

    ……有奇无偶,微信好友里面名字叫“琴”的,最近几天明显减少了许多动静,实际灰灰对“琴”始终很是陌生。“琴”是神不知鬼不觉加入在灰灰微信好友栏里的,单单从字眼上看,灰灰一边厢认定这的确应该是一位知性的女性朋友吧,聊天语气也像,因此私底下也情愿将“她”逐步归纳为网络异性朋友,只是一开始非但觉得陌生,甚至也不甚了解对方身份,不过虽弄不清她的底细,却猜测对方算是“正常人”,应无任何不良企图,所以双方的隔空聊天一开始也没有给灰灰带来多少心里纠结,加上后边“琴”透露说,她的身份其实很简单,无非只是一个热心的普通网友,一名家庭主妇,一个过得不甚快乐的中年女性,同时也算得上是个极其脆弱的悲情人物。“琴”总说她很容易受到触动,生活上总被外边一类纠结难过的事例引发无限同情,因而时常给莫名其妙逮住不少眼泪……那么“她”自身状况究竟如何呢?“她”先是沉默不语,后边则黯然陈诉她的先生以往可是很疼爱她,现在情形完全相反,并重点解释说,这大概也是她痛苦的最大根源吧。有一次居然主动透露,该微信性别之所以显示是男性,缘由并非由她本人亲自申请得来,末了又说自己可是一名笨女子,她之所以从来还没有主动申请一个私人微信,这恐怕也是跟先生以往太爱她的缘故有关,男人早先不轻易容许她随意接触网上的人和事……接着又说,以前先生什么都愿顺着她意,甚至连自己的私人微信也一直乐意提供给妻子使用,那样会给她带来诸多方便,譬如她有时单独在外边买东西时就可以自由使用微信刷卡支付,顺道又解释说,即便是男人嘛,刷卡这点事,随时随地乐意为妻子效劳效劳,那难道不也挺应该的吗?

    等到灰灰再次询问“她”关于她先生是否就是他的乐山中学老校友时,则是各种搪塞,或巧妙的回避。这让灰灰眼看就快要失去了耐心,一边懊恼的甚至差点直接删除“琴”这微信,只是忙中出错,最后并没有直接删掉。但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罢。为此灰灰已经提前对“琴”产生了避忌,不自觉的跟“她”保持着一定的网上距离,几乎很少及时回复信息,更别说会主动邀请对方聊天了。哪怕“琴”最新一则微信幽幽传达过来说,她眼下也要准备跟自己的男人到法院办理离婚手续,她着实忍受不了那些压抑的日子,和她性格怪异的男人……伤感的灰灰同样也没来得及作过多的理会。

    现如今,天底下结婚离婚的男女毕竟多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