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葛芬并不清楚被赶出罪城前妇人在想什么，也没看出她眼里是否充满悔恨。但真假已不重要，只要能为葛芬创造出机会反攻，就不枉他持续激怒剃刀。

    这是场你死我活的战斗，必须尽可能制造转机……

    趁剃刀放松力道，葛芬挣开他双臂，左手击向其眼睛，右掌砍向他咽喉。

    “呃……”

    思绪混乱，没反应过来的剃刀结结实实挨了这两招，他本能闭上双眼捂住脖子。葛芬迅速起身，抬腿将他蹬倒在地。剃刀脑袋毫无防备撞至坚硬地面，一时晕眩爬不起来。

    见剃刀失去行动能力，葛芬没有犹豫，他捡起掉落在地的短刃，跨坐在剃刀身上，用尽全力向下刺去。

    “呃！”

    恢复神智，剃刀双臂交叉高举胸前，挡住葛芬下压手腕。尖刃触及剃刀脖侧，传递出阵阵冰冷。

    还差一点……

    持续用力，葛芬让短刃向下探去，将剃刀脖颈侧面皮肤切开，划出浅浅血痕。但剃刀格挡力度加大，双方陷入僵持。

    “喂，你叫什么名字？”

    此时剃刀竟摆脱愤怒与疯狂，他眼神恢复清明开口朝葛芬询问，但后者没有回答。

    “不告诉我吗？”好像两人没在打斗，而是关系亲密的好友正在交谈，剃刀继续问道，“事已至此，你不想知道我与老太婆是怎样闹僵的？”

    “我……没心情……听你讲故事……”

    所有体力都供双手下压短刀，葛芬没有太多力气回话。

    “好吧。”比起说话都断断续续的葛芬，剃刀体力显然更多，“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其实我没有非得活下去的理由。但是……你从没杀过人，对吗？”

    怎么可能杀过……

    别说杀人，若非穿越过来，葛芬估计他这辈子都不会有几次屠宰鸡鸭的机会。虽说在原来世界他也会做菜，但肉类从超市里买到便已是处理好的食材，根本不用他亲自宰杀。

    如果现在下不去手，死的就是我……

    没被剃刀话语影响心境，葛芬让本就不多的体力加剧燃烧，他压下短刀的力道增大不少。

    “呃……”坚持格挡的剃刀也有些费力，他额头渗出汗珠，“我并不是说你不敢杀人，只是觉得你缺少某种觉悟。”

    觉悟……

    正如剃刀所说，对这场斗争葛芬心底隐隐约约有些抵触，而到这个瞬间，他才真正看清这份抵触的源头。

    不知别人如何对待，但葛芬清楚自身性格：无论正确与否，亲手杀人肯定会对他精神造成影响。如果没穿越而来，生活在现代世界的他大概永远都不会有类似经历。换言之，这残酷世界正逼迫他进行本不用面临的抉择与改变。

    这就是葛芬担忧之处，像许多从战场退伍的老兵，就算回到社会灵魂却被战争所困。虽身处异世，但葛芬不希望这世界对自己造成太多影响，他害怕找到方法回归原来世界后，自己改变得面目全非。

    但就算没准备好，我也必须将剃刀杀掉。若我败了，他下个目标就是温娜……

    压制住内心迷茫，葛芬专注于当下，他不仅是为自己，也是为温娜而战，那份从艾泽手里接过的责任变得沉重，压得他握住短刀的手向下挪移。

    噗呲！

    忽然放弃格挡，剃刀抓住葛芬手腕下拉，引导其划开自己脖颈，鲜血从伤口迸出，冒着腾腾的热气。

    “我总觉得你与这世界格格不入，但现在……”嘴里溢出血液，剃刀瞳孔扩大，“欢迎来到这该死的世界……”

    见证剃刀双眼逐渐散去生命的光芒，葛芬扔掉短刀瘫坐在地，他缓了口气，低头注视溅在手上的血液。

    葛芬明白，是剃刀主动放弃抵抗，他才能获得胜利，或许最后的清醒让剃刀看清，除了死亡自己日后没有更好的出路。

    就像第一次前往别的城市，第一次参加工作，葛芬清晰感觉到伴随第一次杀人，他将永远得到这来自异世的印记。若回到原来世界，葛芬也无法忘记今天，忘记在异世经历的此刻。

    “葛芬！”见剃刀彻底没了动作，温娜慌忙跑来，她抱住葛芬，“没事的，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才杀掉剃刀。”

    察觉到自身心脏砰砰直跳，看着温娜外表毫发无伤，葛芬清楚杀死剃刀不是错误，他必须也只能这么做。

    人生总是充满意想不到的变故，现在没时间供我浪费，是时候接受然后走出来……

    呼出肺里积闷的浊气，葛芬站了起来，朝温娜笑了笑：

    “我没事……能带我找个地方清洗下身上血迹吗？”

    “嗯。”

    用力拉住葛芬的手，温娜朝不远处水井走去……

    ……

    天色放亮，艾泽在守卫陪同下回到下城区。她伸了个懒腰，稍微缓解熬夜后的疲劳。

    该找个时间好好休息下了，明明之前没那么容易疲倦……温娜应该没问题吧……

    加快脚步，虽是艾泽亲自委托，但想起女儿正被刚认识的陌生人照顾，她不免有些担忧。

    “听说了吗？昨晚有人趁大家睡觉，刺死了五六个人！”

    “真的假的……”

    听见路人攀谈，艾泽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不好预感。

    没关系，一定没关系……就算是真的，那人也不会恰巧去我们帐篷那……

    虽不断安慰自己，但她步伐已由快走变为小跑。

    来到居住区前，艾泽看见几个帐篷内竟渗出已经干燥的血液，斑迪手下正将被刀砍伤的尸体拖出，寻思该怎么处理。

    “真死人了啊，当时我睡得迷糊，听见有人大喊让我们快逃，还以为是什么疯子。”

    “听说为躲避追杀，有个男的大半夜抱着女孩逃跑。”

    怎么会这样……没关系，男人与女孩，不一定代表葛芬和温娜……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从四周袭来，艾泽只觉快要崩溃，她急匆匆来到自己帐篷前，看见周围没什么血迹稍微放下心来。

    没事的，当然会没事！我到底在怀疑什么？那些人肯定看错了，他们眼神不好总是看错，温娜肯定在帐篷里等我。她很安全，一定很安全……

    掀开垂下的门帘，艾泽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里。她悄声许愿，只要温娜在帐篷里，那今天就是她最幸福的一天。

    但帐篷里空空如也，只有来不及整理的被子散在地面。

    ……

    失去哭喊的力气，艾泽跪坐在地。

    “妈妈！”

    温娜声音窜进耳里，艾泽立刻抬起头来，她看见葛芬正带自己女儿走来，冲上前将温娜紧紧抱住，她嗓子发紧说不出话。

    “妈妈我好怕，昨晚婆婆的儿子追杀我们，幸好有葛芬叔叔保护我，冒着生命危险阻止了剃刀。”

    母亲的体温是那样温暖，想起凶狠的剃刀，温娜压抑不住后怕瑟瑟发抖，呜呜哭了起来。

    “谢谢你。”好不容易发出声音，艾泽扬起泪流满面的脸庞望向葛芬，此刻她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谢谢你，谢谢你把女儿安全还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