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洗完头发，女仆按摩着葛芬后背，仿佛感受不到疲劳，她手掌力度始终保持在合适区间，没有丝毫改变。

    “休息下吧。”

    瞥见女仆额头蒙了层细密汗珠，葛芬清楚，四周充盈的水汽虽然对正在沐浴的自己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但对身着衣裙的女仆而言，显然十分难受。

    “放心先生，我一点都不累……”

    嘴里这般说道，但她语气充满虚浮。晃了晃没有站好，竟差点摔倒在地。好不容易稳住身体，用手臂擦去额头汗水，她满脸通红喘着粗气。

    “抱歉先生，我今天的状态有些不好，以前不会这样。”总算缓过劲来，女仆急忙解释，“请原谅我刚才的失态。现在，我已经完全恢复正常。”

    真的没事了吗……

    看向瘦弱女仆，葛芬明白，身为斑迪的佣人，她生活条件远远超过罪城大多数居民。但与之相对，每天要处理的事物也极其繁多。

    或许，在她原本日程安排里，此刻本该是难得的休息时间，却因为管家的突然指示，增添出更多工作，而她只能默默忍受不断积累的疲惫……

    张了张嘴，看见女仆表情流露出的坚持，他轻闭双眼，终究没说出什么。

    配合她尽快完成工作吧……

    嗯？

    奇怪的触感在脸颊浮现，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女仆正用布满薄茧的双手，抚摸他的面容。

    “你这是在干什么？”

    “对不起先生，我以为你在睡觉，便没出声提醒。”面对疑惑，女仆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她想了想，解释道，“先生你也知道，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所以只能依靠这种方式，来感知你的相貌。”

    感知我的相貌？这是哪门子理由……

    更加迷惑，葛芬本想追问几句，但下颚忽然传来一阵冰凉。他这才察觉，女仆不知从哪掏出一柄小刀，将锋利的刀刃抵住他脖颈上方。

    “请放心，先生，我已经知晓你的样貌，现在将为你修整胡须。”

    手腕轻微运动，女仆拿着小刀，轻柔地刮去葛芬下巴上刚窜出的胡茬：

    “不用担心，管家先生特意交代过，你是班底老大的贵客。如果伤害到你，迎接我的，只有难以想象的折磨与惩罚。”

    “……”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葛芬打消怀疑，他保持不动，任凭女仆帮他剃须修面。

    无法想象的折磨与惩罚……

    默念这句话语，葛芬并不知道，女仆是以怎样心情说出来的，但他能够肯定，在这里工作，所承受的压力一定远超想象。

    看样貌，她大概十六七岁，如果刚进罪城，不会那么快就在这里当上女仆。估计与穆迦相同，她差不多也是十岁左右被判处流放……

    我想，斑迪不会让犯过大事的流放犯为自己工作，至少选择仆人时不会。所以，她很可能是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才来到罪城……

    嗯？

    大致推断出女仆的过去，葛芬注意到，她没有佩戴任何徽章。

    看来，就算住在中心区，也不是所有人都拥有金斑迪。老管家只是特例，大多数情况下，这些仆人无法得到身份，更别提拥有徽章……

    或许，作为没有资格，还生活在中心区的代价，他们这辈子都无法离开这座庄园，除非像老管家那样，获得斑迪的认同……

    痛！

    疼痛突如其来，斩断他的思绪，呲牙倒吸口凉气，葛芬摸了摸脸颊，发现在靠近下巴的位置，出现了一道伤口。

    看向愣在一旁的女仆，看向她手里沾染着丝丝血迹的小刀，葛芬心情从震惊转为平静。他知道，这并非女仆故意为之。

    大概是因为太过劳累，她才没控制好力道，浅浅划破我的下巴……

    “没关系，没关系。”

    轻声安慰，葛芬望见女仆动作停滞，呆呆地站在原地，像被按下暂停，甚至忘记了呼吸。他故作轻松，宽慰道：

    “没关系，我没事。”

    “啊。”

    喉咙里挤出低沉的呢喃，如同生锈的发条玩具，女仆一顿一顿地伸出手指，沾上刀刃表面的血液。

    她把指尖放到鼻孔下方，腥甜的铁锈气息涌进鼻腔。

    “啊啊啊啊啊啊！！！！”

    彻底失去平静，女仆歇斯底里地吼叫。她扔掉手里东西，无力趴倒在地，头脑混乱，四肢并用地朝浴室外爬去。

    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她肠胃开始痉挛，泛黄的胃液倒灌，从嘴巴涌出垂至地面。但她无暇顾及，尽管不知能逃到哪去，却也一心只想逃离。

    “冷静！冷静！”

    离开澡盆，取出木台下方的浴巾，裹住下半身躯，葛芬冲了过去，抓住女仆双手，用力把她按倒。

    比起刚才彬彬有礼的模样，现在的她完全顾不上形象，泪水从蒙住双眼的黑色布条下流出，鼻涕，胃液等东西也全都糊到脸上。

    “冷静下来，仔细听我说。”

    “啊啊啊啊啊啊！！！！”

    见其不停叫嚷，葛芬只能把她双臂并拢，单用右掌固定住两只细弱的手腕，而腾出的左手则捂住她嘴巴。完成这一切后，葛芬沉声道：

    “听我说，我知道你很害怕，害怕遭到惩罚……没事的，我不会告诉别人。相信我，我向你保证，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渐渐的，身下女仆不再挣扎，他沉声继续道：

    “伤口并不显眼，除了你我之外，大概没人会知道此事。所以，你不会遭受惩罚，你很安全。但别再喊叫，如果外面的管家听见动静，让他起了疑心，那就是最坏的局面。”

    说完，他把两只手缓缓移开，慢慢站了起来。

    “呕……咳咳！”咳嗽几声，女仆恢复理智，她四肢无力，只得躺在地上。吞咽唾沫，她声音沙哑地问道，“先生，你真的……不会给别人说起这件事吗？”

    “放心吧，我不会的。”

    “谢谢……谢谢你……”

    咬住嘴唇，女仆捂面哭泣。

    咦？

    抽了抽鼻子，葛芬四处张望，不知从哪里传出，一股酸臭味弥漫开来。

    这是……

    直到看见女仆打湿的裙摆，他这才发现，因为恐惧的缘故，女仆刚才竟然失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