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干身体，回到更衣室，葛芬打开衣柜，取出老管家提前准备好的正装穿上。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眼里满是惊讶。

    真年轻……

    虽然原主已经三十八岁，但在剃掉胡须，梳理完头发后，竟不似中年。若粗略打量一眼，恐怕会误以为其只有二十出头。但如果仔细观察，由岁月造就的痕迹还是会沉淀显现，暗示他真实的年纪。

    配合得体的服装，以及比较匀称的身材，几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汇聚，恰到好处融合到一起。如同收敛光彩的玉石，虽相貌并不出众，但若获得注意，就无法被轻易忽视。

    放松头脑，葛芬深吸口气，再次望向镜面，看着下颚处的伤痕，伤口已止血结痂。

    希望没给她造成太大压力……

    想起半小时前，女仆那惊慌失措的模样，他悄然叹了口气。虽然在此之后，女仆就恢复正常，接着完成后续的清洗工作，但不难看出，她仍然有些后怕。

    “我洗完了，先生。”

    通向浴室的房门被打开，女仆声音传来，葛芬急忙转过身去，背对着刚进入这里，全身没有任何遮拦的女仆。

    先前他洗漱完离开浴室，女仆便摘下眼罩，就着温水，清洁自己身体和衣物。她动作麻利，洗净刀片上的血迹，以及呕至地面的胃液。

    “呃……”低垂眼睑，葛芬询问女仆，“你有别的衣服吗？”

    “有的。”

    “那你换好衣服，再跟给我说一声。”

    “好……但是先生，我不明白，你本可以选择先行离开……”

    一边套着衣服，女仆一边问道：

    “为什么要等我一起出去？”

    “如果我走了，有人来整洁浴室，碰见正清理痕迹的你，又该怎么解释？”反问完，葛芬道出内心想法，“虽然他们应该不会多想……但既然存在风险，那就没有不提前规避的理由。”

    “我从来没想过这些。”愣住片刻，女仆感叹道，“先生不愧是侦探，思维缜密。”

    “你知道我的身份？”挑动眉毛，葛芬加以确认，“是老管家说的？”

    “没错。”

    像想到什么，女仆轻轻笑道：

    “不过我觉得，就算是先生你，有些事如果不明说，也永远无法觉察。”

    什么意思……

    啊，原来如此……

    后知后觉，葛芬反应过来，管家让女仆前来，不仅是想帮他洗漱沐浴，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

    正因如此，进入浴室前，女仆才会把替换衣物备好，毕竟浴室潮湿，有可能因某些剧烈动作，而把服装打湿弄脏。当然，鉴于他完全没意识到这方面的事，女仆也就没有提及……

    ……

    “我换好了。”

    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声戛然而止，葛芬侧头看去，只见女仆穿好衣裙，蹬着平底皮鞋。她眼睛再次被漆黑布条蒙住，虽然无法视物，但感觉到目光后，还是下意识抬起头来，露出微笑。

    “怎么还戴着眼罩？”

    “请理解，现在仍是必须遮住双眼的时候。”

    “是么……”

    没再纠结，来到女仆面前，葛芬轻声叮嘱：

    “待会面对管家，千万别紧张，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不要表露出异常。”

    “嗯。”声音有些沙哑，女仆由衷感激，“谢谢你先生，你真的太好了……不仅原谅我的错误，还费尽心思替我考虑……”

    “别这么说，我又不是什么特别善良的人。”摇了摇头，葛芬补充道，“我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况且，这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错误……你没必要，也不应该为此遭受过分的惩罚。”

    “所以我才说……”埋着头，女仆重复了遍刚才的话语，“你真的太好了。”

    “……”

    没再接话，葛芬深吸口气：

    “准备好了吗？”

    “我已经冷静下来。”

    “那好，我们走。”

    伸出手，葛芬推开房门，与女仆一起离开更衣室。旁边等候的管家看了过来，他没有说话，无声地扫视两人。像是察觉到视线，女仆呼吸加重。许久过后，老管家张开嘴巴，打破寂静的氛围：

    “衣服很合身，格尔莫先生。”

    我一直很疑惑，明明没人量过我的身材，但这件正装竟出乎意料的合适，仿佛专门为我定制的一般……

    看来，早在我抵达罪城，与老管家相遇的那个瞬间，他便看出我身材数据，还默记于心……

    这是何等恐怖的观察与记忆能力。既然如此，他是否看见我下巴上的伤痕……

    “谢谢你的安排，的确非常合身。”各种想法接连闪过，葛芬故作随意转移话题，“那么，我现在能否与斑迪见面？”

    “当然，时间也差不多……”

    眯着眼睛，老管家话锋一转：

    “不过在此之前，格尔莫先生，请允许我询问，刚才的沐浴是否舒适？所享受到的服务是否满意？毕竟，如果连最重要的客人都没服务好，那么归根结底，身为斑迪的管家，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连带责任……你说是吧，女仆小姐？”

    “啊！”

    没想到会被点名，女仆惊呼一声，她有些惶恐：

    “是，是的……不，我是说没有，你怎么会有责任，管家先生……”

    “我很满意。”

    注视着老管家，虽然面带笑容，但葛芬眼里没包含任何轻松的神情：

    “相信我，我很满意。”

    “就像我所说的，格尔莫先生，你是斑迪最尊贵的客人……既然你很满意，我也就放下心来。”像想到什么，老管家越过葛芬，直直地盯向女仆，“但是，我曾在门口隐约听见动静，如果我猜的没错，那是女仆小姐的声音……”

    “所以……”挡在女仆身前，葛芬望向管家，“你的意思是？”

    “我能理解，格尔莫先生，我能理解。”

    打断葛芬话语，老管家点了点头：

    “但如有下次，恕我直言，请你稍微轻些。”

    “轻些？”

    “女仆的职责是服务主人与贵宾，这点毋庸置疑……但她们也有知觉，不是单纯的玩具。如果因为客人的喜爱与热情被玩弄过头，导致她们接下来的工作受到影响，我们会很困扰。”

    清了清嗓子，老管家继续道：

    “我说的对吗？格尔莫先生？还是说，从一开始，我就想错了……”

    “……你说得对。”

    瞥了眼快抑制不住情绪，微微发抖的女仆，葛芬没有否认：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

    “很好。”招了招手，老管家朝走廊深处走去，“那么，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