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几天中，卡迭石解放运动的主席，伊沙克异密尔现任的谢赫侯塞因·伊沙克被各种各样文件，会议，来访环绕着。各个大小异密尔的谢赫或者代表在库塔伊西空间港中来回穿梭，好像鲜艳的鱼类在珊瑚丛中游动。

    也许考据家或者收藏家会对这一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感兴趣，但是萨义德·卡比尔大公爵本人完全对此没有任何兴趣。不过撒哈拉帝国舰队作为外国人，也确实没多少参与这些事务的机会。萨义德更关心的是现在举行的庆祝宴会——享乐只是一个非常次要的原因，毕竟出产各种优质食材的卡迭石星还在拉格彼亚特家族的统治下，这场所谓的宴会的菜品大多都是味如嚼蜡的各种合成食物，主要的目的是提供一个场合方便这个小小空间站里的大人物们聊天，交流一些不太适合在正式场合提及的信息——比如大公爵想借这个机会搞清楚他的老朋友侯塞因到底发生了什么。

    萨义德希望这是一场老友与自己单独的谈话，所以他得想办法支开法蒂玛——不过也用不着大公爵特地去做，好奇的埃法勒布人就自动把法蒂玛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都对法蒂玛所讲述的各种各样半真半假的雇佣兵圈子里的传说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好像这个故事是古人在还没有发明折跃引擎的时候，为了躲避他们早衰的母恒星的暴虐，给他们居住的星球安装了巨大的聚变推进器，从而能操纵着她前往别的地方。虽然萨义德自己觉得抛下副官去做自己的事情确实不太道德，但是包括大公爵本人在内的所有撒哈拉帝国皇室成员都认为法蒂玛能轻松应付几乎所有的问题与挑战，不过还是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烹饪方面——法蒂玛的厨艺让萨义德第一次见识到已知空间有连食腐蜥都避之唯恐不及的东西，算是打破了一个对炎州人的刻板印象。

    “请问侯塞因·伊沙克主席现在在哪里？”大公爵问

    “在13号隔间，正在与图尔基异密尔代表们讨论有关食物发酵的事。”侍者回答。

    大公爵很快就明白了，这实际上就是卡迭石文化中对饮酒的隐晦表达。虽然在核聚变发电技术得到普及的星际时代，粮食在通常的情况下不会短缺，但是依旧有不少的埃法勒布人依旧倾向于让古老的宗教与传统指导自己的生活。在“卡迭石七星”中存续到现在的六个异密尔中，伊沙克异密尔与图尔基异密尔允许饮用所谓的“发酵饮料”，阿卡德异密尔与瑞斯丢异密尔禁止所有的含酒精饮料，萨迦拉异密尔则要更极端一点，所有的不被他们的萨注版曼齐尔经认可的食物，饮料与烹饪手法都被认为是异端。至于法鲁克异密尔，虽然他们原则上禁止饮酒，但是那个荒唐的谢赫，蒂恩·法鲁克醉酒后闹事的故事连起来能一路从卡迭石排到哈布斯星。

    既然他在进食，那肯定会摘下头盔，那样我就能知道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萨义德一边想，一边掀开了隔间的帘子。他看到穿天蓝色制服的图尔基异密尔的代表们与穿绿色制服的伊沙克异密尔的代表们坐在一起品尝着基于节肢动物提取液，加入了石榴调味品的“风味发酵饮料”。侯赛因·伊沙克主席也在其中，他的头盔有一个可以伸缩的吸管，这使得他可以在无需脱下头盔的前提下品尝杯子里的内容物。

    “日安，卡比尔大公爵。要不要来一杯？”侯赛因把自己的杯子举在空中，晃了晃里面泛着红色的液体。

    “叫我萨义德就好。”萨义德说完坐了下来。“我记得我们上次见面，好像是五年前吧。很多记忆都模糊了。”

    “是的，萨义德。”侯赛因用手势向其他人示意这是一场私人谈话，81号隔间中的其他人便退出了，只剩下萨义德与侯赛因两人。

    “两年前，你遭遇了一场灾难性的事件，那些伤痛使你在以后的时光中不得不戴着这张铁假面？”萨义德一边说，一边拿起了一旁的瓶子。在科里奥利力的影响下，瓶子里的饮料划出一条红色的弧线，飞进了大公爵的杯子里。

    “好吧，当你失去了一次胜利后，你会发现别人其实不会在乎你有没有失去颜面。”侯赛因叹了口气，说道“那次我所在的定居点遭到了拉格彼亚特军队的偷袭，他们有绝对的数量优势。我与第25师在撤退时遭到了空袭，头部被炸飞的残骸击中。我身边的一个医疗兵穆斯塔法·阿卡德在临时搭建的手术室中使用这种方法处理了我的伤口，然后我们一行人就逃出来了，最后抵达了吾珥。”

    “作为卡迭石解放运动的主席，你感觉你近期的生活如何？”萨义德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液体，继续问道。

    “就那样吧。“侯赛因耸了耸肩，说”各种文件，会议，采访如同旋风般围绕着我。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侯赛因先生，我们刚才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萨义德问道。

    “什么事？”

    “那就是那个医疗兵的事情，他最后怎么样了？”

    “唉，大公爵。”侯赛因拍了拍他的头盔，说“也许是我的大脑受过伤的缘故，我感觉我没以前的侯赛因聪明了。穆斯塔法最后不幸被流弹射中，我们安葬了他。”

    “我的老朋友侯赛因主席，有没有一种可能？”萨义德小心翼翼地问道：“穆斯塔法最后活下来了？“

    “什么叫活下来了？“侯赛因主席警觉地答道。

    “我以撒哈拉帝国皇室后代的名义向先知担保，我不会跟其他人提及我们今天的对话。若有违反，则我将在火狱中终世受苦。”

    萨义德看到侯赛因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全身都在微微的发抖。

    “还是被你发现了，帕迪沙。”侯赛因深呼吸一口，继续说“现在没必要猜谜了。侯赛因没有成功。”

    “所以这个故事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就是穆斯塔法·阿卡德本人，第25师的医疗兵。”侯赛因，或着穆斯塔法把头盔摘下来，萨义德第一次看清了他的脸“除了我的吻部比侯赛因要短不少之外，我的毛色与嗓音跟侯赛因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所以我有些时候也会帮侯赛因主席完成一些工作。”

    “作为替身吗？”

    “是，也不是。主要是帮忙录制一些宣传视频或者录音。侯赛因主席本人不太喜欢替身，他认为只有懦弱无能的暴君才会用这个。而且体检结果表明我的脸型要整容成他的样子手术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你应该知道，我们可没有像联合帝国那样梦幻般的医疗技术。”

    “我还是有点不明白，当时是只有你一个人逃出来了吗？”

    “不是，侯赛因主席去世前要求我打扮成他的样子，因为他是古卡迭石帝国最后一个哈里发的后代，如果这股血脉散了，各个谢赫就不会承认卡迭石解放运动的正统性。当时包括我在内有四个第25师的人在场，而且全部都活到了今天。“

    “所以另外3人知道你会把这件事告诉我们吗？”

    “知道，我们原本打算等你们真的打到卡迭石星时再告诉你的，结果全完了。说实话，我都开始觉得你真是传说中的帕迪沙了。”

    “不要再提这个词了——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的，我的朋友。我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萨义德起身站起来，把瘫坐着的那个侯赛因留在13号隔间中。刚走出去没多远，就与另一个穿红白色制服的埃法勒布人撞了个满怀，萨义德定睛一看，那人不就是之前见过的侯赛因身边的第25师师长拉赫曼·阿卡德吗“很抱歉，帕迪沙，你没事吧？“拉赫曼问。

    又是这个该诅咒的词！萨义德心想，他感觉自己的心情糟透了。“谢谢你拉赫曼先生，我很好。但是我还是觉得很多事情我还没准备好。”萨义德礼貌地回答道，但是语调中充满了不耐烦。

    “年轻人，你要学会适应这种感觉。”拉赫曼·阿卡德说“想想侯赛因主席。”

    萨义德感觉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到了嗓子眼，莫非他也知道这件事？大公爵感觉卡迭石星域复杂的政治漩涡正在试图把并不擅长游泳的他连同整个舰队一起吞噬于其中。

    “严格来说，侯赛因·伊沙克并没有阿里·伊沙克的血统，因为除了萨迦拉异密尔及其附庸之外的所有的异密尔都不承认母系血统。”拉赫曼·阿卡德继续说“实力最强的瑞斯丢异密尔表示愿意为大局破格一次，所以所有的异密尔都愿意尊重那个像你一样的年轻人为领袖。就像那个紫眼睛老太婆一样，人们与其说在尊敬她的血统，不如说在尊敬她的铁拳。”

    看起来平静的卡迭石星域之下内部的波涛竟然如此汹涌。此时的萨义德心里默默地想，我现在能理解为什么空间力量指挥部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了，我可真不敢在这样的地方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