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谈判
对于这种和兄弟部门之间的拉拉扯扯,段然早有心理准备,在六部办差,这些都是常有的事。
不过第二天,就容不得段然再推诿了。
户部尚书裴大人亲自发话,要求段然往司农寺一行。理由是户部各司一体,理应互帮互助,段然脑袋够大,正合适担下此任。
仓部郎中臧思的扭捏作态肯定是不能学的,段然代表的是整个户部,该有的威严必须要有。
但司农寺方面如段然昨日一般打太极,却也在意料之内。
司农少卿张申,按品级比段然还要高些,不过由于段然的特殊身份,他也不好端什么高官架子。但此事到底关系到的,是两个相互独立的部门,因此他也并不客气。也就是不卑不亢了。
一连数日,段然都奔波于户部和司农寺之间,好在这两处就隔街相望,并不遥远,否则这又可称为一件体力活了。
毫无疑问,段然依旧还没习惯职能部门之间的虚与委蛇,相比于这些中央机构,归州的刺史衙门要单纯得多。
被一再搪塞后,段然愤而折返度支司,吩咐道:“将司农寺明年的预算裁掉一半!”
之后,便再不到张申那里自讨没趣了。
……
这几天,段然好像忘了司农寺一样,只在度支司办自己的差。也是在这几天,陈光亲自上门给段然送礼。
陈光一个骤然富贵的汉子,即使懂些军阵变化,对于政治,却是一窍不通的。原本准备直接将其给拒了,不过在看到那些礼品时,段然不禁哑然一笑。
这陈光也还算是个妙人,礼物不是别的,正是一套皮甲和一柄军刀。更妙的是,都是被用过的旧物,皮甲上有不少伤痕,刀刃上也开了豁口。
原以为这是陈光自己的东西,却不料乃是另一伤兵的物事。他在战场上落下了残疾,以后是用不着这些东西了,于是陈光便讨了过来。
介绍完,陈光还连忙赔罪,称此物不祥,不该敬献给王爷云云。
段然倒是不在乎的,能送出这样的礼,陈光真真是有心了。
抚摸着这两样东西,段然似乎能感受到其经历过的血雨腥风。试问一个二十岁不到的男子,怎能不对疆场厮杀心驰神往呢?
否则段然当初也不会甘冒奇险,亲自带队奔赴西陵峡口了。
见段然收了礼,陈光也不再逗留,恭敬地请回了。段然将皮甲和军刀都摆在桌案上,怎么看怎么喜欢,不一会儿,便遣人去请代王府典军田义来大堂一见。
这些属官自从来了王府后,便一直无所事事,段然寻思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他来教教自己如何保养这两件东西。
……
度支司新的预算报告呈上去后,司农寺一片震怒,司农寺卿严回更是暴跳如雷。他高喊着要找裴晨老儿算账,来到户部后,却吃了个闭门羹。户部裴尚书拒而不见,只说司农寺的预算是度支司郎中段然亲自做的,想发火就去找段然。
这就是使坏了,论官阶,他实在高出段然太多,堂堂从三品司农寺卿去找一个从五品郎中的麻烦,真是说不过去,若要是论身份,段然可是个亲王。
怎么算都不对等。
有气没处撒的严回,最后将火发到了司农少卿张申的头上,勒令其尽快解决。
“耀之,过分了!”张申坐在段然的公廨中说道。
这就是主场优势,前些日子段然在司农寺颇为碰壁,而今却也可以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笑着听司农寺的人发牢骚了。
“此话怎讲啊张少卿?”段然笑问。
张申现在很是憋屈,却也只能道清原委:“司农寺与仓部在职务上虽有重叠,但这些年来,也都是相敬如宾、各行其是。按照历来默认的规矩,司农寺总览天下农务以及相应仓储,仓部负责朝廷支出,是互不侵犯的。”
站起身来,张申问道:“今仓部情况紧张,司农寺不是不能支援一二,只须花些时间洽谈便是,耀之又何必行此一着呢?”
话倒是说得冠冕堂皇,要不是此前在司农寺的遭遇,以及庄选提点的颇多掌故,段然还真就被忽悠过去了。
“既然是仓部主朝廷支出,司农掌农务仓储,那为何平衡粮价一事也要仓部承担?这又怎能称得上是各行其是,互不侵犯呢?”段然问道。
这就是仓部的苦处了,权力被度支司侵占的同时,还需承担司农寺转嫁的压力。
张申站在段然面前讷讷不言,于是段然再度说道:“张少卿,咱们都是职能部门,手上事务繁多。时间有限,我也不与你扯皮了,今天划出道来,仓部可以继续承担朝廷支出和南征军需,但向民间粜粮以及平衡粮价的差事,还请司农寺拿过去,这才算是各行其是!”
按照段然的构想,合理的流程应该是这样的,度支司将做好的预算交予仓部,仓部根据预算来规划方案,拿到方案的司农寺来负责实际的出纳事宜,并在事后对仓部做信息回馈。此外,监察粮价一事应当由仓部负责,这才更贴合作为户部有司的定位,司农寺则依旧执掌农事。
不过这已经是段然能达成的最好的结果了,总不能把压力全都送到司农寺头上,那样是要一拍两散的。段然的预算报告到底不合理,被打回来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段然提出的,也只是权宜之计,估计南征结束后两部就又要回归原样。司农寺和仓部的职能重叠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这并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解决的。
总的来说,段然把话讲到了这份上,张申也只好同意,两人于是就实际操作流程进行了洽谈,又用了不少时间。段然发现,真当讨论到工作时,张申便显露了丰富的处事经验和惊人的为政才华。
直到傍晚,张申姗姗离开尚书省,临行前段然承诺明日仓部会将一应章程递交到司农寺。
至于那份颇不合理的预算,本就是无关紧要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促成今日的谈判。司农寺卿严回的怒火,也仅仅是为了维护司农寺这一职能部门的利益与面子罢了。
……
原以为这些日子推事院会大发神威,却发现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这些年的推事院早不复当年荣光了,面对三法司的高官,这个部门似乎只能起到一个提供场地的作用。
于是该申饬申饬,该罚俸罚俸,当然那案子里的豪门家奴们,自然是小命难保的。
对于夏国皇帝段言来说,该给朝臣们的提示已经给到,就看他们懂不懂事了。
而在裴晨这一干大员来看,皇帝这是要先立威再算账。一想到定一库那张嗷嗷待哺的大嘴,以及户部的一笔笔支出,裴晨就很是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