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国破家亡
临安城下,征东将军贺方回横刀立马,身后是他赖以建功立业的精兵悍将,面前则乌泱泱走来一群“衣冠禽兽”。
目光越过这些人,贺方回手执马鞭,指着这座荆国的临时京师,转头对旁边的曹原说:“曹将军,今后它就该改名为杭州了。”
闻言曹原放肆大笑。
当得知东阳郡亦沦入敌手,夏国的另一路元帅亲率两万人马兵发临安时,荆国皇帝李尤便不得不面对现实了。
待人群走近,贺方回问曹原:“曹将军既然到了,怎能不与贺某一同前去纳降?”
曹原摆摆手,笑道:“贺将军大仇得报,正该得享战果,曹某就不打扰将军雅兴了。贺兄自便就是。”
听此一言,贺方回险些热泪盈眶。
打马向前,在人群之间来来回回走过三次,最后停留在李尤身前。看着脚下肉袒牵羊、口衔碧玉的荆国之主,原还想要说些什么、骂些什么、问些什么的贺方回,似乎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起来。
拨转马头,准备回阵的贺方回却听身后传来一句话。
“贺家三代为相,文明公更是爵封县侯、配享太庙,皇恩浩荡,贺家子孙何以至此呢?”
贺方回也不回头,只怒气冲冲地反问:“好一个皇恩浩荡!凭你也配提我家先祖名讳?”
身后问话的那人顿时哑然,不一会儿,却听见此间数百人都嚎啕起来,哭声震天。
荆国公卿的哭声可以震天,夏国勇士的呐喊声,更能震天。回到军阵的贺方回,在一片如浪潮般的“万胜”声中,对副将说道:“入城,三日后封刀!”
曹原也带上了自己的一批人马,三天内,除了荆国皇家产业必须受到保护外,其余地方,兵戈不禁。他有三天的时间可以发财。
否则他干嘛亲自带兵赶过来?
……
荆国全面投降的消息传来后,邺城上下一片欢腾。从王侯公卿,到贩夫走卒,都开始享受这历史性的一天。提起夏国的赫赫军威,路边的乞丐都昂起了头颅。
户部司上疏请派人手去南方收集田土户口等数据,礼部将早就准备好的,来日皇帝该如何受降祭天的章程递交上去后,度支司接到了为之划拨预算的任务。
朝廷也做出了新的军事任命:
征东将军贺方回,封琅琊郡公,擢升前将军、检校兵部尚书,即刻护送荆国皇室及公卿大臣回京。
征南将军曹原,封长沙郡公,擢升左将军、检校兵部尚书、督扬、荆二州,接手征东军部,留守荆国,绥靖地方。
虎威将军萧烦,封薛县公,加安南将军,除交州都督。
自认为还算了解度支司后,段然亲自牵头主持了本次预算规划,好不忙碌。到了休沐日,他便准备在王府中好好休息。
一大早,看到门房送进来的拜帖,段然很是无语。说实话,对陈光这个人,他本来是印象不错的,可是其人频繁登门,真叫段然有些厌烦了。
不过也不好拒绝,这个人现在空有爵位,骤然富贵,在邺城也没什么亲朋故旧,想与人走动,也只能来拜见自己了。
陈光搬进来一只箱子,看起来似乎和上次的一样,料想应该还是一套甲胄,段然扶额苦笑,这东西能是经常送的吗?
施施然行了一礼,此人说:“上次给殿下送了来了那套甲,回去后卑职怎么想怎么不好。我那袍泽就是穿着它最后落了残疾,真是不祥的东西,是卑职粗疏了,还请殿下勿怪。”
他打开这次带来的箱子,介绍道:“这是卑职自己的那套,殿下是见过的。卑职穿着它立功得爵,算下来,这才是吉祥的好东西,因此特地送来,给上次的疏漏赔罪。”
看着陈光,段然说:“你的心意是好的,东西也颇为不错,本王从来没在意过祥与不祥的问题。我大夏勇士穿着他们血战沙场,吞并敌国,这才是最好的,怎么会不祥呢?况且本王又怎能夺你所爱呢?”
“殿下不在意,卑职可在意了。”
“殿下是贵人,怎能用这样的东西,到底是卑职的不是。”陈光叉着腰又说:“朝廷给卑职新发了一套仪甲,真是气派好看,卑职已经挂起来了,殿下改日可去看看。”
段然不禁一笑,指着陈光说:“你呀你呀,原来是喜新厌旧了。这可不好,再怎么说,这也是对你有恩的东西。”
转而又说:“不过也好,这件能让你做上侯爷的宝甲,你不要,本王就笑纳了。”
于是陈光亲自将东西从箱子里取出来,送到段然的桌案上,并为段然细细地指出该甲的一些特点。
待陈光退去后,见天色还早,段然便唤来一个仆佣,说道:“把我养甲的东西拿过来。”
……
当段然在休沐日忙里偷闲的时候,御史台已经沸腾了。
建康留守官员递来了弹劾的折子,琅琊郡公、前将军贺方回,在押送一干人等回京的途中,径过建康,于深夜掘开荆国皇陵,刨出荆国上一任皇帝的遗骸,悍然鞭尸!
雪花一般的奏折飞进尚书房,弹劾这位为大夏吞并一国的主帅。
即使是敌国的皇帝,那也是皇帝,即使要惩罚侮辱,也只能在皇帝的处置下去做,贺方回,越界了。
夏国皇帝段言怒不可遏,即刻派出信使要求剥夺贺方回的军职爵位,回京待惩。
然而在信使刚刚离开邺城的时候,却又被追了回来。在台中御史都上疏弹劾贺方回的情况下,他们的大领导御史大夫,却给出了不同的意见。
“今荆国虽亡,然地方复国之志未死,许多州郡尚未归降,许多州郡颇有反复,左将军留守荆国,正是为了此事。因而,此时我大夏仍须上下一心,以防后备,切不可叫人以为这是兔死狗烹,伤了功臣勇将之心。”
尚书房中观政的二皇子段基有言:“琅琊贺氏满门就戮,而今前将军大仇得报,行为失当,也是情有可原。”
“况且,非烈丈夫孰能至此?”
时人皆赞皇帝陛下情深意重,虚心纳谏,御史大夫思虑周到、直言敢谏,常山王爷恢宏大气心胸宽广。
……
段然将先后两套甲胄放在面前,细细地看了半晌,不时还上手触摸,乃至翻来覆去地查看。
从椅子上站起来,到缸里洗干净手后,段然对门外侍从的仆佣说道:“叫刘全备车,去威远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