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我也想当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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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出使

    月余时间,以段峙为首的使团自邺城出发,而今已经到了安西将军陈知礼的行营。段峙随身携带了三份诏书,都具有尚书房、政事堂、中书省、门下省等一众夏国中央核心机构的签押。

    第一封是一份尚未填上受者姓名的册封诏书。若段峙出使成功,能够策反凉州高层,使其抛弃乞伏罗干,那么其中一人,将会得封大夏西宁郡王。

    第二封是要求陈知礼移镇凉州,绥靖地方。这是段峙出使成功后,夏国必须做到的部署。

    最后一封的内容,是命陈知礼即刻拔营,荡平不臣——这是在段峙计划失败之后需要下达的军令。

    无论如何,乞伏罗干都必须死,这是夏国君臣的一致决定。

    段峙看过陈知礼的履历,成周二年的进士,这在夏国诸将中是极高的出身了,也正因此,其升迁速度不可谓不快。

    出仕十年,历任平凉县尉、原州司马,之后履职兰州校尉,彻底转向军职,而后便是护羌都尉,再到如今的安西将军。

    说来也巧妙,陈知礼中榜出仕后,担任的第一个职位,便是平凉县尉。平凉、平凉,莫非天定?段峙想。

    就兵部和吏部的考评来看,这确实是个可靠的人,尤其这些年陈知礼都是在西北边州任职,极为熟悉当地环境风俗,乃至在羌人之中也颇有威名。

    有这样一个人坐镇段峙后方是非常稳妥的,一定程度上,他可以降低段峙出使的危险性。

    心中虽高看了陈知礼一眼,但段峙并没有与他扯什么交流感情的题外话,在营帐中就坐以后,段峙开门见山地问道:“小王即将出使凉州,听闻将军与西羌诸多豪长有旧,敢问将军可有事教我?”

    见段峙问得直接,陈知礼便也肃然以对,从桌案上拿起一本册子,递给段峙说道:“这是凉州内应传来的线报,对王爷也许有些用处。”

    打开册子,段峙一边看,一边听陈知礼介绍。

    “乞伏罗干今年三十三岁,其父乞伏诚迦死后,罗干袭爵,成了我大夏的西陲郡王。但罗干此人,不好生产,乞伏部在他继位以后,实力大不如前,不过据说其为人豪爽,因此也笼络到了一些羌人部落作为助力,此番才敢如此作乱。”

    “根据线报,凉州城内的羌人豪长里,最强大的是乞伏部和匡部,房部要稍弱一些。至于剩下的如细封部、往利部、野利部等等,实力弱小,多是屈从于罗干帐下,被裹挟着造反的。”

    段峙眉头一皱,却问:“本王记得乞伏罗干不是回鹘人吗?怎么乞伏部成了羌人之属?”

    陈知礼早已料到段峙会有此问,于是循循答道:“王爷有所不知。乞伏罗干一家是回鹘人不假,但也可以称为羌人,这就牵扯到他们的发家史了。乞伏部原本就是羌人大部,部众极多,然而在其内部,也是有等级之差的,弱小之家受到欺凌,乃至远走他乡,也是常事。”

    “乞伏罗干一家,早在百多年前,便是羌人乞伏部之中的小户,后来其家先祖远走他乡,最终入了回鹘籍。往后近百年经营,他一家竟渐渐成了回鹘中的大部族,换言之,乞伏罗干其实是个杂胡。”

    “我大夏征服西北后,便在此地行以胡治胡之策。但凉州一代,羌族过于势大,若寻一羌人封王作为诸胡之首,未免有些不太妥当。”

    “羌人汉化已深,是比较好管理的熟胡。弱一些的回鹘,相较于羌族,部众却少得多,且作风又极其野蛮剽悍,属于生胡,实在是不便于管理。”

    “在精挑细选以后,我们发现,回鹘中的乞伏部——也就是乞伏罗干这一支,便介于两者之间,再加上那能联通两族的身世,看起来很是合用,于是便成了我大夏的西陲郡王。”

    听此一言,段峙了然,又问:“城中可有狄族?”

    陈知礼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没有。狄族诸部现今一般活跃于代北阴山之地,与凉州相去甚远。”

    段峙记起在云州认识的狄族贵人赫连启茂,想来他应该是故意把消息透漏给自己的,很可能就是因为他们不想掺和乞伏罗干的造反计划。

    看了一会儿线报以后,段峙又问:“城中诸羌都是一条心吗?”

    陈知礼再度斟酌之后,答道:“回禀王爷,不是。”

    “据在下所知,羌人乞伏部就与罗干的回鹘乞伏部颇为不合。至于匡部、房部,应当是真的造反从贼!”

    段峙不解地问道:“按理说羌族乞伏不该是乞伏罗干的娘家吗,怎会不合?”

    陈知礼却笑了,回答说:“都是姓乞伏的,凭什么你家是王爷?更何况,罗干一支还是羌人乞伏部早先不要的人。”

    段峙了然,于是又问:“如何分辨羌人乞伏与回鹘乞伏?”

    “装束。”陈知礼说:“尤其是头饰,羌人头上包帕,回鹘则戴毡帽。两家乞伏虽然同祖,但这些年来都在有意与对方区分,当然也包括了服饰衣装。”

    ……

    从陈知礼的营帐中出来后,段峙一行人在灵州修整了三日,顺便再做些情报上的准备工作。其后,便马不停蹄地往凉州而去了。

    甫一翻过贺兰山,段峙等人便被凉州斥候抓获,在表明自己的身份后,他们被押送至州城。

    当然,段峙不会告诉他们自己是夏国皇帝的儿子。

    曾经的王府如今已成了那“大凉国”的皇宫,他们的“皇帝”乞伏罗干边盘踞其中。

    段峙来到殿中,不等见礼,却听那乞伏罗干身边的一个侍从出言不逊道:“见到陛下,为何不跪?”

    段峙拱了拱手,笑道:“在下乃是进士出身,便是见了我大夏皇帝,也是不用跪的。我夏国鸿胪寺对使节礼仪,是有明文规定的,身为使节,代表一国朝廷,不能下跪,还望大人宽恕。”

    坐在殿上的乞伏罗干闻言豪迈大笑,说道:“你是进士吗?看你年纪轻轻,倒不像个大学士。”

    段峙也笑道:“我朝进士里,在下年纪最小,知识最浅薄。不过既然来的是凉州,鸿胪寺的大人说,在下也够用了。”

    乞伏罗干又是一阵大笑:“读书人,朕,都是敬重的,你也不要跟我耍嘴皮子了。来人,给这些个学士们上凳子。”

    段然心中不免嘲笑起来,此人骤然称帝,却还没习惯去用这个“朕”字。

    转而却又发现,原来这“大凉国”上朝,臣子们都是可以坐着的,不过为与乞伏罗干这个皇帝作区别,朝臣们不坐椅子而坐板凳,也是奇葩。

    趁着这间隙,段峙好好地瞧了一遍殿中众人,确都是胡人异种。而在众多头上包着布帕的羌人之间,段峙也看见了几个头戴毡帽的胡人,这应当就是乞伏罗干自家人了。

    待段峙等人坐下后,乞伏罗干并不急着展开交涉,而是向身边的侍从问道:“大宰相的病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