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我也想当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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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船厂

    当凉州反正的消息传到邺城时,夏国皇帝段言欣喜若狂,他认为这就是国威。兵马未动,敌已先降,在他的手上,夏国正走向鼎盛。

    看了一眼檀木盒子里,被石灰腌了的乞伏罗干的人头,便赶紧催促太监拿走。比起整个凉州,如此丑角,实在不值段言一哂。

    但无论如何,此事倒是值得朝堂上下庆贺一二的,颇多朝臣主张封赏段峙,这位赵王毕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

    当然,作为户部度支司郎中,大军终未开拔,这倒是给段然减轻了许多压力。不过段然还是没有功夫去与他人同乐。

    自打裴晨拜相,袁和斩首,而今能判度支事的,整个户部也只有段然自己了,即便是新任户部尚书乔焕之都没有这份兼职。

    再加上从前裴晨对度支司地位的拔高,可以说,除了执掌天下户籍田亩的户部司依旧超然之外,段然可以说是户部诸司郎中之首,甚至两位侍郎在公事上也都不得不参考段然的意见。

    而段然也没有料到,自己现在坐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后,竟然还要亲自查案。

    归根结底就是因为裴晨,他对户部的改造,使得度支司有了节制他司的权力。尤其在之前的甲胄案后,度支司正式确定了新的职权——监察户部所拨出的一切钱款流向。

    发现自己成了度支司的唯一掌权人后,段然自是大胆专权,同时在庄选的帮助下审查一系列已出款项以及相应回馈。

    二十年前,夏军攻破襄阳后,便一路横行无忌,在鄂州,夏军遭遇了仅次于襄阳的苦战。也正是在那一战,荆国水师大发神威,而曾经驰骋于河北平原的夏国,则开始正视起了水军的重要性。

    战争胜利后,由于在水路上的枢纽地位,夏国决定于鄂州兴建船厂。为了减轻军器监的压力,同时提高战船的修造效率,朝廷决定另起炉灶,由户部度支司统筹,都水监主持,兵部协同,少府提供工匠以及鄂州刺史部配合,诸多部门协调之下,鄂州船厂如火如荼地运转了起来。

    于是便有了前些年淮阳战场夏国水师的赫赫威名。

    在看到鄂州船厂的项目支出时,段然不免震惊起来,真是好大的一笔数字。同时,让段然颇为疑惑的是,这船厂,为何会有那么多次火灾?

    问到庄选,他先是一愣,似乎不太理解段然的问题,须臾,回答说:“鄂州刺史和都水监的人说,这些年频频有荆人袭扰,船厂受到损失,是常有的事。”

    “嗯。”段然点头,但霎时间却又感到有一丝不对劲,指着账册的后几页问道:“那为何近两年还有火灾,甚至比从前还要频繁,造成的损失也更大。”

    “也许是亡国在即,荆人奋死反扑吧。”

    “不对,不对。”段然嘀咕道。

    “大人说什么?”庄选问。

    “哦,我说应该是这个道理。”段然回答。

    确实不对,前几十年段然确实不清楚,但近两年,段然身在归州,时常与曹让交流对荆战事,基本很少听说到有荆人反扑夏国。而在战端正式开启后,虽有各路所谓荆国“义军”骚扰、乃至是集结攻打夏国州府,却最多最多打到岳州,并且也没造成什么损失。

    那么为什么地处岳州之北的鄂州,会有如此情况呢?难道是因为船厂对荆人就有如此诱惑力?敢在两路水师的封锁下,火烧鄂州?

    将心中疑问按下后,段然继续看其他账册,如此一直到休沐时,心中却始终不得安宁。怀着莫大的忐忑,段然给正在鄂州的曹让修了一封书信。

    不过月余,便有一人身怀曹让回信,扣响了代王府的大门。

    让段然感到十分讶异的是,来人竟是那个逼死夏恺之、引出甲胄案的威远侯,陈光。

    甫一进门,其人便大礼参拜,段然摆摆手示意免礼后,问道:“陈侯有曹都尉书信?”

    陈光赶忙急趋至段然身侧,将信恭敬献给段然,段然于是说道:“坐吧。”

    便不再理会陈光,而是专注看起信来。

    良久,段然猛然合上书信,心中恼怒道:怎又是如此大案!

    平复了心情之后,和颜悦色地对陈光说:“陈侯,请问那位先生何在?怎不与陈侯一同前来?”

    “陈先生正在卑职府中,他说自己是乡野鄙陋之人,难登贵地。”陈光拱手作答。

    “陈先生?是与陈侯有什么亲故吗?”段然问。

    “只是同姓本家罢了,没什么关系。”

    ……

    陈浩本不是什么白衣傲王侯之人,更何况他也不是什么白衣,只是个青衫司库罢了。当年科举落榜,陈浩的傲气早便被击碎了。

    原以为自己将是一辈子的微末小吏,却在甲胄案上能与段然勾连一次后,又被曹让说破了志向,陈浩不免生出一丝攀附心思。

    “我以为代王会早来寻我的。”陈浩想。

    段然也确实琢磨过上次的甲胄案中,是否另有人指点,毕竟陈光做的是太蹊跷了,可到底陈光也未曾见过陈浩,只说是曹让教的他。

    机会可能只有这一次了,陈浩不得不学书上的那些个恃才傲物之辈,以此博得段然的重视。

    当段然一行来到威远侯府时,却见这位陈浩先生姿态十足,躺在榻上,手中随手拿着一本书卷,一只脚裸着,另一只脚则趿着只布鞋。

    陈光一脸尴尬,段然心中也泛起一丝不快,便准备先晾着这位“贤士”,于是对陈光说道:“陈侯,先准备宴席吧。”

    说完便准备扭头去到大堂,却被周辅拉住了一脚,看一眼他,只见周辅眼神闪烁,嘴唇翕动。

    代王长史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不过既然要示好,那便把姿态做到最低吧。

    段然来到陈浩榻前,见陈浩依旧在看书,便躬下身去,帮他将那只趿拉着的鞋穿好,又将另一只鞋帮他穿上。陈浩挪开书册,瞥了一眼段然,段然则一揖到底,开口说道:“陈先生读书累否?不如先用饭吧。”

    这陈浩依旧不理,于是段然再问:“陈先生读书累否?不如先用饭吧。”

    如是者三。

    终于,陈浩放下书卷,仰头伸了个懒腰,问道:“威远侯,这位是?”

    段然再度作揖,回答说:“小子段然,先生不妨称呼在下耀之。”

    陈光也走近前来,作了一揖,说:“这位是当今七皇子,代王爷。”

    “哎呀呀!”陈浩作惊叹状,说道:“乡野匹夫,不知王爷驾临,尚未大礼参拜,恕罪恕罪。”

    说完,便要下床叩拜,段然连忙将其扶住,口中说道:“陈先生不必如此多礼,还请先入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