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我也想当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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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矛盾

    即将离开作坊时,段然忽地又想起一事,低头看向盐锅下那口燃着熊熊烈火的炉灶,问道:“而今盐虽贵,可碳也贵,这般没日没夜地烧下去,又能赚几个钱呢?”

    周保全洒然一笑:“大人不必担心,我们这炉灶,是不烧碳的。”

    “木柴吗?若是烧柴何至于生出如此烈火?”蒲山插话问道。

    “回蒲大人的话,”周保全转身看向蒲山,说:“这火也来自井中的。”

    接着,他走到炉灶后方,将地面上铺着的一层麻布掀开,却见地上也躺着一根长长的竹管,指着竹管,周保全对段然拱手道:“这还是梁州那边传来的法子。梁州人打盐井时,发现有的盐井会喷出寒气,使火点着,终年不熄,用竹管引导到盐灶下,正好适合煮盐。”

    “这法子传到滁州,咱们就也开始找那种火井了,这种火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没有本钱的。”

    段然点头。

    待走出作坊,段然扭头去问周保全:“不知这几处盐场,每年能产出多少盐?”

    “以往每年最少都有一万担,不过也不会超过两万担。这些年少了些,最多产出过八千担。”对于这个问题,周保全面露尴尬。

    “是因为打仗吗?”段然问。

    周保全将头埋得极深:“回大人,是因为打仗。”

    正当这时,一个青衫官员却姗姗来迟,他小跑两步以为助力,一脚踹在周保全腰上,周保全滚了两圈跌倒在地,“诶哟”直叫。

    段然面露不悦,蒲山也眼神阴冷。那人见蒲山就站在作坊门口,拱手道:“蒲大人来本官这盐场,所为何事啊。”

    蒲山也不理他,那人见段然身着绯袍,位列众人中央,想必是主人翁,于是再度拱手:“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这是本州刺史,段大人。”蒲山又伸手指向那新来官员:“段大人,这位是定远盐使,谢福安,谢大人。”

    听闻是盐使,段然这才明白,怪不得到盐场如此之久,蒲山都未曾提起这位谢大人,甚至等他到了,也未给什么好脸色。

    说到底这盐使的品级虽然不高,却并不归定远县衙管,甚至自己这个刺史,对他也只能纠举监察,而无直接管理之权。人家这官,乃是直属于户部,精确下来是属于仓部司,而仓部司则为度支司节制。

    想必这些日子他与身为定远县长的蒲山,有过不少龃龉。

    谢福安再度朝段然拱手:“回大人的话,下官乃是定远盐使。”

    “知道了。”段然拜拜手:“本官初到滁州,听闻定远这有个盐矿,理应前来看看。”

    “盐矿是定远、乃至是滁州的命脉所在,大人来看,理所应当。”谢福安不咸不淡地说。

    段然毫不在意,接着说道:“本官以前一直在户部劳形,做过一年度支司的郎中,只懂些案牍上的数目,却完全不通如何治政,也是第一回当刺史,若有什么做的不对,烦请诸位同僚担待、担待。”

    谢福安陡然变色:“原来是大人亲临,小人这才前来,实在是罪过。”

    段然不理他这令人作呕的前倨后恭之态,指着爬起来的周保全说:“为何一上来就殴打同僚呢?”

    提起此事,谢福安一脸恨色:“小人迟来,便全是这奴才作祟。今儿一早,小人就被几个盐工给绑了,刚刚才挣脱开来。”

    “哦?”段然面露不解:“你为何要绑架自家上官?”

    周保全低头不答。

    “蒲县令。”段然看向一遍不说话的蒲山:“这种事情,正该你这个县令来管。”蒲山面露喜色,随后整了整袖袍,拱手应诺。

    这就是段然在拉偏架了。不过周保全陪他检阅盐场,一路上讲解得清楚,看着也朴实,属于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至于谢福安,看着实在是恶心,给点教训也好。

    ……

    由于刺史大人巡视盐场,晚间自然是要宴请诸工的,当然,几家私人股东也受到了邀请。至于周保全和谢福安,都被蒲山判了个闭门思过,毕竟刺史大人在侧,不好闹得太大。

    盐场外的一处空旷平地上,摆着数十张方桌,许多工人都是携家带口来吃饭,地方明显不够,便只好各自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桌子,站着吃饭。段然与一众官员以及本地豪强,自然是可以悠闲地坐在椅子上闲聊用饭的。

    段然这才知道,那周保全的爹正是周德远,乃是定远的五家盐场股东中,周家的家主。

    事情都具有两面性,他家一方面是改善采盐技术的高工,一方面又是家财万贯的豪强。只是周保全那逼仄样,确实看不出有这样的家世,段然原以为周保全是盐工世家的来着。

    同样,来参加宴席的,还有刘玉海。刘家大儒之家,刘玉海大儒之弟,手中也有盐场股份。

    此次饭局,段然还没想着对他们动手,便只是观察罢了。不过段然没生事,却有人闹事了。

    正在段然与这几个乡老饮宴之时,前面的工人们,却鸡飞狗跳起来,转眼就变成了暴动。上千人打起来,场面叹为观止,鸡飞狗跳,杯盘狼藉,立时又有火起。

    周德远想凭自己在工人间的威望制止此事,却全无作用。段然被惊在座位上,讷讷不能言,直到神情惶然的蒲山将段然强行拉出座位,段然才反应过来。

    “蒲县令!”段然大声吼道。

    蒲山并未回应,直到与段然等然来到了安全处,才轰然撂下双膝,跪倒在地。

    段然看着远处的火光,问道:“有法子吗?”

    “回大人,没有!”

    “你与我出来,就没带人吗?”段然大叫。

    “不够啊,不够啊!”蒲山脸上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两行泪水流下来,转眼变浑浊。

    “大人!”周德远跑过来,喘着粗气,说道:“大人,这事是没有办法的,工人一旦打起来,就什么也止不住了。”

    段然看着他的脸,想到他们几家曾经竟敢主动挑唆工人闹事,真是胆大包天。刚要发怒,扭头看那火光,一时间却又不知如何是好,颓然坐在地上。

    火光映衬着段然的脸,反而看不清晰,他颤抖着手指向周德远:“说!跟你们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