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我也想当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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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盐政

    因为盐场的事情,蒲山再不敢带着段然在定远乱跑,只陪着他游玩了几天,便隐晦地提醒这位新任刺史,滁州还有颇多事务亟需处置。段然也就借坡下驴,启程回滁州去了。

    不在的这些日子,滁州并未发生什么大事,段然只是需要批示一些梁珪呈送的、积攒下来的文书。足有旬日之后,周辅、陈浩二人携手回到了刺史府。

    离开定远前,段然特意在暗地里留下了他们。

    书房中,三人再度共同议事。

    “耀之,恐怕那十二家豪强还动不得。”周辅说。

    陈浩接着周辅的话说道:“我们看了盐场近几十年的资料,也查访了一些盐工,说实话,相比于朝廷——无论是从前的荆国朝廷,还是咱们大夏,这十几家豪门才是盐场的命脉所在。”

    见段然颇为不解,周辅解释道:“四十年前,这些豪强还未入场时,盐场的每年的产量只有五千担。”

    “豪强进场后,盐场只用了五年时间,将产量提高到了一万担,甚至十年前,产量高达一万八千担。”

    段然看着他们,想起来周保全的话。

    “恐怕与盐场的采卤制盐之法上的改善有关吧?”段然问。

    “是,但也不止。现在也在用改进过的法子,但为何产量却低了回去呢?”陈浩反问段然。

    “我们起初被这个问题困惑了许久,后来查访了盐工,才知道,关键便在于‘朝廷’二字。”

    “何解?”段然问。

    “荆国朝廷不必多说,其吏治实在是难看,全国上下无一官员不贪腐。有这种朝廷,盐工又怎能尽心办事?”

    周辅说:“这也是当初十三家豪强能挑唆起他们的原因,甚至定远的周家,其实本来就是盐工。豪强们入场后,经过各种运作,占股越来越大,尽管赚到的钱大抵还是进了他们自己的口袋,但还是在私下里给了盐工们不菲的补贴。”

    “各家掏补贴的多寡,也是按照各自持股比例来的,很是公平。”

    段然大概了解了,他接着说道:“恐怕子昂你说的关键在于‘朝廷’二字,也正是这个原因吧。”

    “正是。”陈浩拱拱手:“无论是这十三家,还是几千家盐工,没有一个身上有官身,这与朝廷官员是两个全然不同的身份,一里一外,盐工们便觉得这盐场是自家产业,又怎能不用心做工?”

    段然顺势说下去:“更何况盐场赚得多,盐工们拿的补贴就多,赚的少,盐工拿得也少,这与当年为朝廷做工全然是两个样子的。”

    “正是这个道理。”周辅解答了那个萦绕在段然脑海的问题:“我大夏入场后,十三家豪强的股子被压缩,盐工们的补贴也就跟着被压缩了,所以这几年产量又低了下去,其实近些年来,朝廷换了两拨,十三家豪强却只倒了一个林家,相比于朝廷,盐工还是更认这些豪强的。”

    “真是高明!”段然感叹道:“他们能拿出的补贴,只是从盐场得利的万一,却紧紧地笼络住了这上千盐工,周家盐工出身,也能成一地豪门,这就是最好的明例。换句话说,盐场的私人股东何止这十三家,而是这上千家了!”

    段然原本的计划,是故技重施,学着当年十三家要挟荆国朝廷一般,利用盐工去要挟乃至反制这些人,如今看来可能性微乎其微。

    周辅则另外提醒段然:“以土地为名恐怕也不行!”

    “盐工是匠籍,本就没有土地,他们的例钱和补贴,也完全够生活,没有理由也没有动力去为了土地做抗争。这十几家豪强,也不会为了保住手上那点土地而给我们机会。”

    也就是说,段然的兴山故智,利用权力,直接一纸政令强行度田,也可能行不通了。段然很是苦恼,看着眼前的二人,说道:“难道就此放过他们?子昂你教我的四件事,除了明断冤狱勉强算是做了,其他几件可还毫无头绪呢?”

    “为什么不放过他们呢?”周辅反问。

    “耀之!”周辅看着段然,郑重地说:“度田是你我的开始,但你我不能仅仅为度田这一件事奔波劳碌。田土虽是天下之基,但治国理政,不只有田土这一项,过于纠结此事,反而可能一叶障目,殊为不智!”

    “那又为之奈何呢?”段然问。

    周辅从椅子上站起来,深深作了一揖:“耀之。我已有腹稿,事关天下盐政!”

    见周辅如此作态,段然也连忙正色以待:“愿闻其详。”

    周辅于是将心中所想娓娓道来:“耀之,我大夏虽强于荆国千百倍,但在盐政之上,却与荆国无二,实在是落后了!以往我朝与荆国都实行盐铁专营,那是因为国家产盐不多,国力也不够强盛,这才需要将天下盐务牢牢攥在手里。”

    “所以才会由户部出面,在各处设盐使,独立于各级地方官员之外,一手管控盐的生产转运和销售。但今时不同往日了。我大夏刚刚吞并荆国,正值国势鼎盛之时,而盐业也与以往大不相同,就好像大井改小井一般,只是这一点改进,定远盐场的产量翻了两三倍。”

    “是时候改进盐政了!我的草案是,彻底放开盐禁,由盐工自发制盐,朝廷出钱收购,然后专买给盐商赚取差价。”

    “一来,盐工自发制盐,他们的积极性就会大大提高,这些年或多或少在朝廷的管制下,定远盐业都能有如此进展,若是全部由他们自主,又能有怎样的成果呢?”

    “二来,原本的盐政过于臃肿,官府一力承担制盐,转运和销售等等事务,所有的压力和成本都需朝廷承受,乃至盐政官员都颇有冗余,最后还会课以重税,专家给百姓承担,他们依旧吃不起盐。这一改进,可使我朝盐业彻底灵活起来,我朝官府,只须设一衙门,统一盐的收购价和卖价,不再参与制盐、转运和销售,这就能再节省朝廷开支的同时,再与民方便。”

    “三来,这一改革,对于以往横行的私盐贩子,虽不至于就此走上绝路,但至少会大大减少,毕竟,这是朝廷主动给他们走上台面的机会。至于还有敢铤而走险的,我们便只须盯着他们的税,办案的时候也要简单得多。”

    对此陈浩也补充了自己的看法:“经过我们调查,定远的五家,由于靠近盐场,他们是真正参与到盐场管理的人,对这些年来盐场的进步,其实是功不可没的。而滁州的七家,盯着门楣挣钱,这做的才是无本生利的买卖。”

    “若是盐政由此改革,定远豪门和盐工,完全可以直接与朝廷交易,又何需滁州豪门参与?到那时,殿下你若还想对他们动手,盐工又怎能横加阻拦?”

    “当然,滁州的这些豪门,也是可以转型成为盐商的,不过他们能不能买到盐,不是我们官府说了算吗?”

    “另外,既然由民间运盐销盐,那么所谓的贼寇匪徒,便彻底与盐商们结了仇了。”

    ……

    听着周辅和陈浩侃侃而谈,段然深知这是一件真正的大事,他也确实被说服了,正准备起草奏折呈报朝廷时,陈浩却又无来由地说起了另一事:

    “耀之,你可知那玉河先生是如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