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我也想当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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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醉翁亭

    成周十四年夏五月,冬小麦到了收割的季节,新开地已不再种植芝麻绿豆这类养地作物,而是开始了水稻和小麦的轮种。

    不知不觉,段然在滁州过了两次年了,也是这一年,他终于还清了在户部欠下的第一年的赋税。他已经预感到自己不久后将离任滁州,在朝廷的正式调令下来之前,他决定为滁州做一次文化建设,就当是雁过留声了。

    壮劳力们需要留在地里,至于这些老人和孩子,听说能白吃官家一顿饭,自然乐此不疲地跟着段然上了琅琊山。

    琅琊山上聚集了许许多多的人,所谓觥筹交错、曲水流觞,不外如是。眼见庞玉和林松溪也上了山,段然走了过去。

    “去年的会试,怎不见你们二人参加?”

    荆国的最后几年,并没有开科举的条件,因此许多士子虽然学问够了,但并没有得到功名。庞玉和林松溪通过乡试,并不出乎段然意料,他们都算是有名师指点的。

    林松溪执了个士子礼,答道:“还是想得一个好出身。”

    进士及第、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会试以后就是殿试,虽说只要能进入殿试,基本都能得到以上三种出身。段然估计今年的殿试会异常激烈,毕竟这是夏国一统天下以后的第一次科举,很多地方可能会有些缺陷,因此林松溪他们只是在成为举人后,都没有急着参加会试,而是决定先压一压。

    虽然这一压就会导致进入仕途的时间推迟三年,但出身的高低,往往能决定士子们未来十年的仕途。怎样都是划算的。

    林松溪庞玉二人身后,是一群公学里的士子,都在青春勃发的年纪。段然朝这些人轻轻点了点头,就让他们自寻乐子去了。

    再之后,便是曹培同等人,远远地看见段然,就跑着碎步,迎了上来,恭敬地行了礼。

    三年过去,段然的王爷身份已不是秘密,只不过都心照不宣罢了。也冲他们点了点头,段然开口说道:“本官快到任了,以后滁州的事情,我鞭长莫及,你们一定要秉持仁义,好好做自己的生意,莫要等以后那天户部找到我告你们的状。”

    “小人定不会辱没大人的名声。”曹培同道。

    有皇帝御批的“便宜行事”四字,这几年把持滁州盐务的都是段然本人,钱也是进的滁州衙门口袋,曹培同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是把段然当成了靠山。只是在段然离开以后,户部必定会接手,段然在户部虽然有些面子,但还不至于为了他们这几个盐商花出去。以后的日子,就看曹培同等人自己是否规矩了。

    见过了这些人,段然依旧自己宴饮去了,所谓宴饮,其实不过是在地上铺好油布,摆些腌货浊酒罢了,这也是滁州人日常的饮食。如今段然已经不用再把菜涮过一回清水才能下口了,他早已习惯了滁州的重口味。

    两杯酒下肚,刘全挤到面前。

    “七爷,咱要不要在这立块碑啥的,我看上次从滁河里挖出来的那块石头大小正合适。”

    “去去去。”段然嗔了他一眼。

    刘全哈哈大笑,起身离席而去,远处正有一群人在投壶,临走时高声喊道:“到时候把咱的名字刻上就成。”

    段然无奈一笑,看向身边的周辅:“魏王说过,把名字刻入石头的,名字比尸首烂得更早。”

    周辅拱了拱手,说道:“魏王真是出口成章。”

    “我什么都不羡慕,就羡慕六哥肚子里的文采。”段然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铺到地上,说:“今天这游乐,还是六哥给出的主意。”

    周辅目光移到那张纸上,只见抬头写着四个打字:醉翁亭记。

    “好文章!”陈浩一声赞叹,旋即又摇了摇头,说道:“但耀之你如今满打满算才二十有四,怎能称为‘醉翁’?”

    段然哈哈一声笑了起来:“文章嘛,美就够了,何必在意这些细节。”

    指着文末最后一行,段然捂起了脸:“只是这句‘作文者谁,邺城段耀之也’,我脸皮再厚也说不出啊。”

    “有何说不出?”周辅反问:“我看倒不如依刘全之见,就在这里修上一座亭子,立上一座石碑。亭就叫醉翁亭,碑上就刻这篇《醉翁亭记》。”

    陈浩眉头一皱:“我们在滁州的所作所为,何须再刻上这样一篇说不通的文章?要我说,山下这片麦田,定远的那座盐场,滁河旁的水渠,就是最好的无碑之文。”

    “子昂说得有理。”段然也点头附和,接着又说:“毕竟还是要花钱的。”

    周辅倒是眉毛一扬,对段然说:“用你代王的俸禄就够了。”

    听周辅如此说,陈浩面色越发难看起来,段然见此,就准备避开话题,自己的左膀右臂,可不能因这一件小事闹出不愉快来。

    周辅叹了口气,对陈浩说:“不如我们就将这篇文章留在这里,等来日离开滁州,此地百姓若心存感激,自会为我们树碑纪念,到时候王爷便可以掏钱支持。若百姓没这个想法,那我们就都作罢。”

    “行吧。”陈浩淡淡说道。

    如此一个来回,其实还是周辅占了便宜。他虽说所谓“滁州百姓”,但树碑立传,到底还是当官的决定的事情。段然一个亲王刺史离任,好端端为何会留下这样一篇文章,梁珪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只会以为段然不好意思做,然后颇为自得地替段然做了这件事情。

    当然,段然心里已经决定了,所谓的“醉翁亭”,所谓的“《醉翁亭记》碑”,是要弄出来的。相比于陈浩,周辅才是他的元从,毕竟他们一个是长史,一个还只是门客幕僚。

    到了傍晚,开始有人陆陆续续下山回家,暮光斑驳昏暗,家中正有人等候。山间有窸窸窣窣的虫鸣,水渠里是叮叮咚咚的流水,刘全走在前面,手中打着自幼练习的拳法,透过翠绿的林木,段然看见了山下金黄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