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我也想当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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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父子夜话

    在冀州大觉寺下达了修纂《成周律》的指令,并借此软禁了一众官员后,一路上车队中再无事端,平稳地向齐州境内的泰山驶去。

    当晚,就有内侍请见,要求段然前往龙辇处,与皇帝共用晚膳。

    皇家礼仪要求食不言寝不语,段言天生太子,在仪态上自然无可指摘,段然自幼在麟德院中受训,也早已习惯了此等规矩。两人默然用饭,因此这一顿,吃得是一个寂静。

    放下碗筷,便有内侍上前将桌案收拾干净,其后另一人才跟上,沏上了一壶清茶,并斟在两人杯中。

    “你是要去登州对吧?”段言这才开口。

    “启禀父皇,正是。”段然答道。

    段言拿起茶杯,却发觉还有些烫,于是放回案上,看着段然说:“登州倒是不大,你已亲王之尊就任,可曾觉得委屈了?”

    “父皇说笑了。”段然稍微放松了些,说道:“儿臣如今才二十五岁,便已节制一州,怎么会委屈呢?”

    段言也跟着一笑:“你能这样想就好,朝中不少人可是挠苍了头发抚白了胡子,都没能挤到四品官的队列。”

    “去了登州你准备如何做?”段言问。

    段然不急着作答,饮了一口茶才说:“依滁州故事罢了。”

    “不都说为亲民官要因地制宜吗?滁州地处江淮之间,百姓务农为业,登州濒临渤海,许是会多不少渔民,如何能一般计较呢?”段言疑惑问道。

    段然拱了拱手,说:“为政亲民,无外乎衣食住行而已,让百姓有事情做,有粮食吃,这在全天下都是一样的。”

    “你说的对。”段言点头称是,饮下茶水后接着又说:“但这次朕不会给你什么‘便宜行事’的御批了,像调用军队给你做劳力,或是以刺史之身夺户部之权,拍卖盐引这样的事情,可不许再做。登州也是有盐场的。”

    “儿臣懂的。”段然拿起茶壶为他斟上一杯,说道:“其实这才是一个刺史该有的样子,儿臣在滁州,多少是有些逾矩的。”

    “朕当时许你便宜行事,也就没有逾矩的说法了。”段言淡淡说道。

    “你对修新律一事怎么看?”段言忽然发问,接着又说:“朕不要听马屁。”。

    闻言,段然思索了好一会后,才说:“儿臣以为,新律是一定要修的。”

    “就以儿臣在滁州的事情为例吧,那是儿臣第一回主政一方,遇事自然首先便要问律。恕儿臣直言,其实旧律除去部分细枝末节有些过时以外,在大体上还是没有问题的,以旧律办事,也足以治理一方了。”

    “但难就难在这些年还积攒了颇多的令,许多事情在律和令中会得到不同的判定,也就有了不同的定性,甚至有时某些事情即便翻遍律令,也都找不到依凭,儿臣常常感到为难。”

    “像儿臣在滁州行拓荒之事,由于新开地的地力普遍偏弱,因此儿臣决定先中几期豆子来养地,但问题也就随之出现了。”

    “旧律修订前,我朝并未对荆国用兵,北方的农田基本达到了饱和,也始终处于稳步运营当中,因此《陆凤律》最多只是对良田劣田、水浇地旱地等耕地进行了分类,并划分了收税比例。”

    “而如滁州的新开地,《陆凤律》中并没有论及。这得等到二十年前我朝攻克襄阳、占领长江上游后,先帝才颁布了相关的令。但那个时候,我们的新开地大多是军屯转化的民屯,同时为了支持后续的战事,所以虽地力薄弱,却还是被强行种上了稻和麦。因此二十年前的那道令,也同样并不适用于滁州的情况。”

    “父皇,如今我朝兼并南国,此后也基本不会有需要动员全国的大战发生,因此儿臣以为滁州的遭遇是可以推及整个南方的。至少在这类情况上,旧有的律和令恐怕不足以作为倚仗,我们亟待修一部新律出来。”

    段然自实际经历出发,侃侃而谈,有理有据,段言自然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以示回应。

    “看来当时我许你便宜行事还是对的。”

    段然此前说得口干舌燥,待饮下茶水后,接着道:“是的。开始多亏了儿臣的长史,他是个精通我朝律令掌固的,在儿臣初到滁州时,提供了不少帮助。”

    “其实也只有在面对开荒这件毫无律令依凭的事情之时,我们才会感到无处下手。当然后来有了父皇的恩典,儿臣遍真正放开了手脚。”

    “是叫周辅吧?”段言开口询问,又自顾自地说道:“不错,给他的秩禄再加半级。”

    周辅被封赏也是件好事,段然于是从案边站起来,又恭敬下拜道:“儿臣代若弼谢过父皇。”

    “周辅周若弼吗?好名字。”段言嘀咕了一句后,摆了摆手,说:“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不必如此多繁文缛节,起来吧。”

    段然起身,施施然落座。而段言见其杯已见底,竟亲自提起茶壶为段然斟满。

    此时既不在邺城皇宫,身边也少了许多眼睛,这两人,才终于有了父子之间的样子。

    看着段然,段言神色淡然,语气柔和:“你新婚还不到一个月,按理来说是该休假才是,现在却被朕拖上了路,后面还要直接去登州。你们夫妻不会怨朕吧。”。

    段然先是腼腆一笑,其后正色道:“封禅是盛事,儿臣岂能错过。至于登州,且儿臣原本就想着要尽早去赴任的,徐氏也是一个意思。”

    段言则是再度摆摆手,说道:“好了,你们新婚燕尔就分隔两地,岂能不怨,朕不担心你,朕是怕你家王妃记恨朕这老公公。”

    段然正要开口谢恩时,确定段言又说:“明日朕便派人回京,通知代王妃启程。你们在登州把日子过好,尽快生一个皇孙出来。”

    闻言,段然不禁哑然失笑。

    段言却瞪着眼睛,揶揄着说:“还不领旨谢恩?”

    “儿臣遵旨!”段然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