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我也想当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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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户部

    乔焕之的话宛若巨雷迸溅,在殿中回响着,众人议论纷纷,却始终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反驳或者赞同。

    作为西域贸易的参与者,定一库对乔焕之的话是有共鸣的,依段峙来看,若仅以贸易的角度出发,北庭都护府的建设实在是一桩亏本买卖。

    处在列为重臣身后的段然,心里也有几分计较。作为新任的兵部右侍郎,思路自然要沿着军务展开,而仅以此番两大都护府的表现来看,北庭方面完全没有起到原定的封锁西域的效果,以致狄人军队纵横大漠、来去如风。

    那么裁撤北庭都护府在军事上也自有一番情理。

    不过若真如此办了,说好听些叫战略收缩,但说难听的,便是把数千里疆土拱手让与狄人,没有人敢站出来承担这个责任。

    而身为大夏皇帝的段言,也绝不能接受这一提案,夏国在他的治理下,疆土只可以日渐扩张,却绝不能有一点缩水。

    眼见着始终无人正是发表议论,段言倒有些厌烦了,正欲往喧哗处随便点出一人回话时,殿中的萧烦暗自叹了口气。

    “乔大人,您身为户部尚书,有此思量实属常理,而在下这兵部尚书,也有一言。”

    乔焕之闻言,便朝萧烦拱了拱手,说道:“愿闻其详。”

    “在下就任日短,许多兵部的事情还不熟悉,方才没说话,正是在努力回忆西域在兵部档案。诚然如乔大人所说,其实不只是户部,若把兵部的案子也当成一桩买卖来看,西域同样是亏本的。”

    “不过很多事情是不能只当成买卖来看的,就好比西域之事,倘若骤然裁撤北庭都护府,那我朝军威何在?乔大人可前往不要小看这空落落的‘军威’二字。在下之所以能够横行荆西,很多时候不只是靠将士死战,大军所过之处无不望风披靡者,军威二字罢了。”

    “这道理放在西域也是一样的。为什么西域诸国会遣使来朝,甚至求我们进驻西域?那是因为他们怕安息国的军威,仰慕我大夏的军威。今日如果只因为狄人这一次没有成功的阴谋,我们就裁撤一都护府,让出千里瀚海,西域诸国会如何想我们?狄人又会如何想我们?届时若异心蔓延西域,即便安西有十万大军,也难以镇压。”

    “这还只是短期的,消息如风,若传至海东,代王千里奔袭之苦将付之东流,传至南诏,蛮夷酋首将啸聚山林,若让南荆遗民得知,老夫恐怕又要披甲出征了。”

    “乔大人,大夏军威绝不可有一点损伤,这是兵部的话,也是我这老将的话。”

    “说得好!”忽然,只听皇帝段言一掌重重拍在龙案之上,随后又抚掌大喝:“乔焕之,你听见没有?北庭绝不能裁撤,大夏也无一寸可让之疆土!”

    听着段言的质问,乔焕之没有半点羞惭,只是再度向萧烦作了一揖,口称受教。

    于是百官们终于开始表达观点,无不称赞萧老将军深谋远虑,皇帝陛下坚刚果决。

    待众人放歇后,乔焕之却又拱了拱手,向萧烦问道:“听了老将军的话,在下倒也有一问了。”

    萧烦于是也学此前乔焕之所言,伸手说道:“愿闻其详。”

    “是这样的,按照老将军的话,我大夏有军威,安息国同样也有军威,但西域对安息国是怕,对我朝却是敬仰,以致避安息而求我夏。同样是军威,安息之种与他们还要近一些,可为何会有如此区别呢?”

    不等萧烦思考,乔焕之便自问自答起来:“很简单,我朝是礼仪之邦,安息国却是豺狼成性,强盗成风,西域诸国指着丝路生活,自然不愿意与好抢劫的安息国打交道,也更愿意与我们来做正当生意。所以,在下以为,在军威之外,尚有仁义教化以为动力。”

    言罢,乔焕之陡然回首,口称陛下。

    “治理西域,宜当恩威并施,以军威护之,以教化导之。臣以为,不妨召高昌、焉耆二国主入朝为官,册以夏国王爵,两国故地由安西都护府直接管辖,列为州县,遣官员治理,辐射诸国,此为王霸之道!”

    这话甫一说出口,一旁看了许久戏的段峙顿时汗毛直竖,说到底,乔焕之从来没有想过要裁撤北庭,自始至终,他都是冲着定一库来的。

    户部对定一库在各处多拿多占早已心怀不满,段言正是为了给定一库铺路,才会将原先的裴晨架到政事堂,做一个徒有虚名的宰相。

    但户部的不平并不会因此而被消弭,乔焕之虽然是带着段言的任务开始主政户部,但如民间所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面临定一库对户部的侵占,他也不能做到无视。

    尤其是在西域,户部对两大都护府的供应没有一点水分,但收益的大头却被定一库拿走,这又有谁能坐视不管?

    只有将西域的这些国家一个个都划为州县,正式纳入版图,赋税尽入户部,才是唯一正道。

    就像段林曾经做过的比方,人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要在这里开一个天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许的,但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天窗了。

    乔焕之若是直接主张户部要重新划分西域收益,皇帝自然不会允许,甚至可能会扯出什么“仁义”的幌子来堵他的嘴。

    但若是先说要启用贺方回,皇帝必然为难,再说裁撤北庭都护府,皇帝更是大大的不同意,最后说要划分州县,那么便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了。

    至于高昌王和焉耆王,他们是死是活,又有谁会关心呢?

    况且一旦将两国并为州县,那便是真的大夏疆土的,拓土千里之功,便是乔焕之用来堵住段言嘴巴的糖果。

    话说到这份儿上,该明白的人自然是明白的,不明白的人亦无须提醒。

    萧烦便是不明白的,此刻正出言赞许乔焕之的办法恢宏大气,殿陛之上的段言,却打断了他的话,冷冷地说了一句:“天色不早了,诸卿回去拟折子再议一议,先退朝吧!”随即在萧烦的不解之中,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