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内，梁文一直坐在院角，手里端着碗元宵慢慢吃着，刘尘进来时，第一眼就见到了他。

    梁文放下碗，起身向刘尘见礼，“公子回来了。”

    “嗯，梁叔好久不见，我先进屋看望父亲，您先趁热吃。”

    刘尘对梁文打了招呼，便带着尾敦向刘和屋内行去。

    刚刚院门口动静那么大，这汉子能一直坐着吃元宵，倒是没有出乎刘尘的意料，以刘尘现在搜集到的信息，梁文如果真的是那个人，似乎很符合这种孤僻的行为。

    前几日，刘尘一直拉着几位将领瞎鸡儿聊。

    一个是为了开阔自己的视野，另一个就是想解决梁文这档子事，毕竟身边有个不确定因素总会让人不安。

    吕布的这帮旧将，好多都在董卓帐下干过，小白酥既然很大概率是董白，那么梁文的切入点就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刘尘与一众将领闲聊间，有意无意会扯到董卓的一些事，几位将领见主公喜欢听，认为主公毕竟年纪尚小，兴许猎奇，便讲了些各自知道的趣事。

    信息汇聚到一起，刘尘心里总算有了些猜测，先不论真假，至少足够他激动一阵。

    当然。

    刘尘还有些自己的其他想法，不过一切都要等到和梁文摊牌后，才能知道是否有价值。

    只是今日是没机会扯这些了。

    刘尘走进刘和房内，昏暗的烛火下，床上躺着的男人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还有呼吸，没人会认为他是个活人。

    实在是太消瘦了，仿佛一具干尸。

    不知情的人进入房间，假若没见到那个枯瘦的脑袋，说不定都不认为床上有人。

    刘尘走上前，看到父亲还是一如既往安详地闭着眼，面孔削瘦，两腮塌陷，能明显看到凸出的颧骨。

    “父亲，时隔快两个月了，孩儿总算能赶回来看您……”

    刘尘轻轻抓住刘和的手，手掌干枯粗糙，像是抓着一截枯木。

    比起去年底他离开时见过的样子，父亲似乎又瘦了一些……刘尘心中哀叹。

    刘和以前算是个极为阳光的人。

    老爹是汉灵帝亲封的三州牧之一，在幽州名声极好，他自己又在宫内任职，只需熬几年，以他的资源，出来随随便便都是个大官，前程似锦，未来说不定还能争一争三公的位置，毕竟他亲爹就是太尉。

    只是后来刘虞被杀，刘和就开始消沉了。

    好在儿子一直在给他鼓励打气，他又开始开朗起来，只要为父亲报了仇，然后安心为国家效力，他们刘家总有再起来的一天。

    可惜，好人似乎真的不长命。

    谁又能想到，曾经那位意气风发想要建功立业的男子，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尾敦进屋后，在地上磕了个头，便跪着一声不吭。

    曾经的“公子”，身材不说魁梧，但也是身强体壮，充满阳刚之气，此刻却是这般样子，他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对方还不是这么瘦弱的。

    “尾敦，父亲会好的。”

    良久，刘尘站起身，拍了拍旁边尾敦的肩膀，“都会好的，我这个做儿子的都不担心，你也没必要多想。”

    说着他将尾敦扶起。

    “是。”

    尾敦点点头。

    两人出了屋，陈香一直站在门口，见刘尘和尾敦眼睛红红的，安慰道：“今日大团圆，又是元宵佳节的好日子，你们俩别光顾着说话，来来来，吃些元宵。刚才煮的多还担心吃不完，这下好了，你们快来吃。”

    刘尘搓了搓脸，脸上重新露出笑容，“陈姨大手笔，竟然买了那么多元宵。”

    陈香笑道：“哪能是我买的，是那个牛掌柜送的，说是代表王大人和他的一点心意。”

    “这样子啊……”

    刘尘笑笑，却听坐在门口抓着糖葫芦的小白酥提醒道：“牛掌柜上个月，还没给公子发月钱嘞，他说等公子回来，自己去问他要。”

    刘尘龇牙，嘿嘿道：“差点忘了这事，放心，明日带着你上门讨钱！”

    “真的？”

    小姑娘眼睛一亮，上次这个牛掌柜乱说话，把她吓惨了，但是她一个人又不敢去理论，现在有刘尘陪着，那她胆子就大了。

    一帮人吃了元宵，刘尘不多不少，刚好吃了十二颗，然后提议去看看元宵花灯。

    梁文说自己要休息，便早早回了屋，陈香需要照顾刘和自然没得去，尾敦数年未见刘和，也想留下多陪陪他。

    所以到最后，只剩下刘尘带着小丫头出门。

    ……

    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走在大街上。

    刘尘一袭绣金黑袍，长发披于脑后，乍一看，都要以为是蓼城哪位官宦大户的公子爷。

    小白酥则穿着打补丁的破棉袄，脚上着素色破棉鞋，左脚鞋子上似乎还崩了线头，露出小半个秀气脚指头，好在大街上多数人的衣服都打着补丁，倒不算显眼。

    小姑娘手握那串光彩流转的“小红灯笼”，嘴角带笑，左顾右盼，似乎对民间习俗活动很感兴趣。

    如果一个时辰前，元宵的一切还都与她无关，那么现在，蓼城所有的庆祝活动，仿佛都是为她而举办。

    她拉着刘尘，一会看看头顶的彩灯，一会又摸摸路边摆摊贩卖的节日小玩意，有时候还会对路过的小孩做个鬼脸，惹得那些孩子咯咯直笑。

    “略略略……娘，那个大姐姐好有意思……”

    不时有调皮胆大的孩子，对她回做鬼脸，然后笑着躲到大人身后。

    大姐姐……

    刘尘上下打量了眼小白酥，也确实长大了。

    古代人讲虚岁，过了年，刘尘十七。

    小白酥也已经十五，跨过豆蔻年华，已然是个小大人，她这个岁数，很多女子都已出嫁。

    只是，那张还带着稚气的小脸，配上蹦蹦跳跳的样子，可不就只能让人喊一句姐姐？

    两人随着人流，一路向城隍庙走去，蓼城的城隍庙并不大，汉代也仅作为祭祀祈福之用，但排队的百姓很多。

    刘尘被小白酥牵着遛了好一会儿，小姑娘才堪堪想起手上那串红灯笼，停下脚步，转过身，将糖葫芦举到刘尘面前。

    “喏~公子，你还没告诉我这个到底是啥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