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归义县
这才让做双拳在胸前想要跟田大搏命的赵嵩喘了口气,似乎老俞虽然从刚从醒来到现在一路都在喝斥,但能听到他声音之时就能让人放心一些。
来不及思考更多,赵嵩对着蹲在地上的田大冲了过去。
学着老俞猛蹬田大肩膀,借力往上一跃,双手扒在栅栏上,挂住了身形。
一阵刺痛从双手传来,疼的赵嵩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
好在刚才辽国骑兵四处砍杀给他留下了更恐怖的印象,这才没松开。
两颊似乎要被紧咬的牙撑破了,使劲一翻,顺利越过了栅栏。
刚跳到栅栏外,就见老俞从地上起身,把自己的腰带解开扔了半截过去,挂在栅栏之上。
里面田大拉住扥了一下,老俞立刻面向墙外双脚抵住墙面,身子向后仰倒的同时攥紧了手中的腰带。
三指宽的木栅栏上“咚,咚!”两声,田大竟是拽着腰带,两步蹬上了栅栏,一翻而过,丝毫没有用手触碰到栅栏。
这让刚想低头确认双手伤势的赵嵩更是惊讶地一阵后怕,幸亏自己方才不是要与这人搏命。
见田大也顺利出来,老俞这才又说了个:“走。”
弓腰趁着月色往山上走去,也不管身后二人是否能跟上。
栅栏外是一片山地,秋末时节,草木已经黄叶枯萎,三人走在上面踩碎枯叶声哗哗作响。
赵嵩的脚底时不时的传来一点刺痛,这才想起三人竟都未穿鞋,就这么一路跑了这么远了。
上山的间隙三人往营地方向看去,砍杀已经接近尾声了,只能看见依稀有些战马还在营地里面四处跑着。
营中的抵抗之力几乎已经殆尽,只剩下三五处还有隐约的惨叫声传来。
自己应该是逃了吧,赵嵩边紧跟着田大往上爬边想着。
终于等到三人爬到了最近的一个小山坡上,再往后看,并没有人追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俞率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口中喘着粗气骂道:“活该阉货童贯没有鸟。”
田大扶着山坡上一颗老树,并不坐下,趁着天色有些微亮了,还在张望着山下的军营。
赵嵩也是顺坐在老俞一旁,刚醒来的时候没时间给他思考,过了半夜,身体的疲惫已经袭来。
经过了一阵奔波,直到现在才能坐下看看自己的手脚。
身上的紫衫已经在上山时被树枝刮出了几道口子,双手上的血迹已经干了,隐约还能看见有几根细小木刺还在掌心扎着。
双脚上的口子还没有愈合,脚趾一动还能看见鲜红的伤口。
老俞瞥见了这一幕挪了挪屁股,靠近了一些。
“你今日怎笨的像个雏鸡,连路都不会走了,莫非昨天校场上被张武摔傻了不成。”
说罢就伸手把赵嵩的双手拉在自己面前,细细的将木刺一一挑出。
“嗬~吐~吐。”
一口老痰直接吐到了赵嵩双手上,看的赵嵩恶心不已,正要怒骂眼前这个带他逃了的龌龊货。
但老俞好似浑不在意,用手指沾了沾吐在赵嵩手上的口水,一点点在那几个刚拔出来木刺,还未合拢的小口处把口水抹匀。
而后再侧了侧身,往自己的双手再吐了两口口水,第二口已是只听声音,不见吐沫星子。
“渴的爷爷嘴里冒火,要是俺在开封,非灌两碗冰雪冷元子不可”
边说着抬起赵嵩的脚,把那新鲜的唾沫在脚底出血处抹了抹。
“敢问,这是哪?当今是什么年月?”赵嵩忍住内心的厌恶,学着适应起他们两人的交流方式问到,
一夜的兵荒马乱之后,起码看出这二人没有害人之心。
“哪?你这雏儿,还给我装上了,今是政和元年,我是你爷爷,这田大是你爹爹,咱们爷孙三人刚从宋辽边境捡了条命,这你怎能忘了?”
“噗嗤~”
田大的一声笑,立刻让赵嵩明白了三人大概关系,有些事此时倒不宜深究,不如先看形势再行决定。
“咕噜~”
正戏骂间,老俞的肚子叫唤。
“出来的急,连饼子都没,这如何是好。”
“走吧,往南到归义县寻些吃的。”
赵嵩摸了摸身上,伤口倒是没了,但是也确是身无分文。
“跟着老俞,饿不死你。”
田大瞥见赵嵩这样子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倒是让赵嵩高看了田大两分,
一夜的举动还以为这是个木讷汉子,没想到竟也是内心有许多计较之人。
“别看你爷爷,俺也没钱,走。”
一行三人,一路专挑小路往南,一直走到天大亮,远远地看见了归义县的城墙。
“把你衣服脱了,长刀皮甲也都扔了。”边说,老俞已经开始脱了自己的袍子,将皮甲重新穿在里侧贴身勒了勒,粗布短衣罩在甲外。
“为何?”
“你这蠢狗,一身紫衫,谁不知你是从军中逃出。”
赵嵩转头看了田大两人,还真是,夜里倒是没注意,随手抓了衣服就跑,
再看这两人,穿的都是粗布短衣,虽然没有他的紫衫包裹严实保暖,但一看就是寻常破衣,不引人注意。
想及这些,更是让赵嵩明白眼前这两个狐朋狗友压根昨夜就没想真去搏命。
三人迅速在树林中整理了衣物,再出来时,赵嵩仅剩条裤子遮丑,赤裸着上身,倒是能显出皮肤白皙。
田大看着他直想发笑。
“乖孙儿等着,爷爷去给你寻个衣裳。”
不多会儿,老俞从远处的近郊农户衣杆上偷了几件衣物回来,三人挑了能穿的往县城行去。
田大身材太过魁梧,穿上更是显得偷来的衣服短小。
“老俞,我这装束可像你爹爹?分明咱们爷孙三人田大更像一巨婴”
“你别跑!”
一阵嬉笑,田大虽被数落,但是见赵嵩不再装傻,敢跟老俞叫板,心中疑虑稍稍放下。
路上老俞一直在鼓捣着左耳处的头发,不自觉的想要用手将头发向左压一压。
动作的时候不小心露出耳后一小块环形刺青。
待三人走到城门下,排队进城之时,税官鄙夷的看了三人一眼,
“从何处来?”
“小老儿兄弟三人从归信县来。”
“可知城税多少?”
“知晓,知晓。”
老俞点头哈腰的样子颇为滑稽,露出来满口黄牙,说着从衣内腰间摸出了几个铜钱,恭敬的递在税官案前。
“鞋税呢?”
“俺们兄弟在归信县遭了劫,哪还有甚鞋。缴了这城税再无分文。”
老俞说罢还不忘抬起臭脚,再蹦跶了两下,苦笑着以示真的没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