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亭元年
繁体版

第3章鞋税

    “放,放。”

    税官不耐烦的向后仰身,以免被老俞身上的脏污波及,挥挥手放了三人进城。

    “何为鞋税?”行在路上,赵嵩不解,低声问到。

    “进城所带货物都要课税,盐有盐榷,茶有茶引,市易亦有税,就连这鞋靴入城,都要税2文。”

    “那为何百姓还要入城?”

    “自然是以有换无,若不进城?如何将那许多收成折成物。”

    “既然税种如此繁多,边境百姓如何谋生?”

    “归义、归信两县临近,分属宋辽,自然就成了两属地。虽杂捐不减,可却不用缴两税,兵不强征,自然也就没了脚钱和力役钱。”

    行在最前头的老俞往后撇了一眼还在说着虚无缥缈的两人,

    “我看你们是吃饱了撑的,快走。”

    归义县城不大,往来推车叫卖者甚多。

    老俞带着两人穿梭街巷而过,三人到了一脚店外坐下,老俞呼了一声:“大伯。”

    就有一店中小儿前来应和,

    “胡饼5张,白肉一斤,再来些好酒。”

    “小闲这有些好酒,入口生津,客官可要尝尝?”不等店中小儿答话,自有一邻桌闲汉搭腔。

    “去去,好好卖你的杂嚼,还敢抢店中酒水经不成。”

    见老俞不答话,那闲汉悻悻离去。

    “店内自有些从北面来的假野狐,煎燠肉,客官可要些?”

    “自是要的,只管取来。”

    “好嘞。这酒钱怕是要一百多文,还请客官赏了。”

    老俞也不含糊,又将手揣入衣襟内,左右摸索出了整两串钱给了小儿。

    小儿立刻喜笑颜开,伸手拿了边唱了菜名,转入后堂。

    “老俞,你竟有如此多的钱,怎刚才一点未见痕迹。”

    “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赵嵩不免白了一眼,待到胡饼和白肉上来,饿急的三人急头白脸的吃了一会儿。

    直到大半张张胡饼吞咽下肚,赵嵩这才缓过来些思绪,减慢了些吃喝的速度,目光扫视着身旁的种种。

    “老俞,你方才在山上骂童贯是为何?”

    “没听传么?都说是童贯大败羌人之后,擅自北上想要收了燕云十六州,好大喜功,这才害死了刘法。

    咱们和大辽难得近百年无战事,差点被这阉货一举搞垮。

    前些日子听营里兄弟说那阉货带着生辰纲去大辽赔罪,明里两边都不想打,但这暗地里没少报复,若是没这阉货先动手,哪有咱们差点小命不保。

    你这白肉若是不吃便给我,老子冒着死给恁换的,别糟践喽。”

    赵嵩已是吃的饱了,正要把面前的白肉推给老俞,却被田大抓起一口塞进了嘴里。

    气的老俞正要骂田大白眼狼时,

    突然转身就站起要跑,却被两个差役给重压了回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赵嵩不明就里,想要上前帮忙,就瞥见田大好似早已习惯,快速把剩下的两张胡饼塞进了胸口的短衣里,直接蹲在地上。

    “哪来的逃兵?”

    “俺们兄弟三人是行商之人,并无逃兵。”

    “那你跑个鸟?”

    见老俞不说,那差役都头伸手就去扯老俞的耳后头发。

    “呸,还是个贼配,带走。”

    远处一闲汉掂着手里刚拿到的赏钱,对着三人痴痴发笑,赵嵩再细看,正是刚卖酒不成的那人。

    赵嵩被压得胳膊实在难受,不禁想争辩两句,再看老俞和田大都乖乖跟着往大牢走去,只得作罢。

    路上行人好似早已对抓逃一事习以为常了,三人被抓并没有引起多大关注。

    一路到了归义县大牢,这才将三人松开。

    “最里面的死牢,一人一间,滚进去吧。”

    老俞也不答话,只有些唉声叹气,跟田大二人各挑了一个进去。

    “可惜了,还有假野狐,煎燠肉没吃上。”田大不免还在惋惜刚才的吃食。

    赵嵩往里走了几步,死牢并没有想象中的恐怖,跟寻常牢房无异,只是更为靠里一些。

    本以为说的一人一间是单间,结果死牢里面也是人满为患,拥挤程度比外层的囚牢更甚。

    赵嵩思索了下,选了一间靠近田大的的隔壁囚室进去了。

    牢头儿只把门重新锁好,就再不管他们。

    “田大,这死牢有甚说法,可是等着秋后问斩?”

    “嗯。”

    “啊?那我们如何脱身。”

    “俺也不知。”

    田大也又好似变成了个憨憨,连个屁也问不出来,急的赵嵩登时没了主意。

    “乖孙儿不怕,田大哄你呢,斩个鸟儿,过两天有都监来了,自然把你我就又充回边军,

    只不过脸上多个刺印罢了。”

    对面囚室的老俞见赵嵩太过紧张,这才出声解释,引得死牢内的众人一阵讥笑。

    听此一说,倒是让赵嵩放下些担心,只不过如此往复,还要在脸上刺字,也没甚好高兴的。

    若是大宋边军都是如此冲抵禁军人数,倒是也能想通为何屡屡被辽金军一击即溃。

    此时坐在牢里,旁边尽是些逃回来的军士,臭烘烘的也没甚意思,倒是能有时间好好想想往后的事。

    前世自己整日尽想的是如何摸鱼划水,可这忽也一来到大宋,连如何使刀都不知道,若是再遇到昨夜袭营,或是被充作了攻城先登,怕是连敌人的面都见不到就要重新投胎。

    政和元年约摸着该是徽宗和六贼当朝,也不知那宋江等人在梁山泊聚义了没。

    若是能逃出生天,投奔梁山或是一条出路,可眼下总得先活下去,才有机会抬头看路。

    正想着这有的没的,到了午后不知几时,牢头儿提着一串钥匙打开了大门。

    “陈司马何不先去歇息一夜,明日再来点数亦不打紧。”

    “雄州事急,今日我便要带走这些逃卒,连夜回城。”

    “是极,是极。小老儿不敢怠慢,衙署日夜抓逃,这死囚内如今已快住不下了,陈司马来的正是时候。”

    监舍过道之中响起了话音与开锁之声。

    一柄火把举了进来,高押狱在先引着路,敲击着监舍栏杆唤醒死囚,后面跟一身着瘦绿袍,顶戴无脚幞头的雄州司马参军陈甲嗣。

    “陈司马请看,这捕的都是些精装的汉子。”

    高押狱谄媚的一行几人绕着死牢环顾了一圈,陈甲嗣这才点头对着后面的都头说道:“王坚,去将这些逃卒都绑好了带出来。”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自去牢门外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