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河港口。

    码头工人吵吵闹闹，轮船的汽笛声也响彻云霄。

    阿飞看着这片武术圣地，若有所思。

    民国以来，武术大热。天津是民国武林中心之一。

    可这股热风不过是军阀邀名所致。张作霖搞拜祭孔子运动、吴佩孚搞恢复古礼运动，得了乡绅支持，也遭了学生骂。所有运动里，提倡武术最保险，无牵无挂，四处卖好。

    仅天津就有武馆十九家，每家都有名师坐镇。

    名师虽多，却收不到学员，每家武馆只有弟子十余名。只因乱世民穷，求生无暇，哪有精力练武。

    所谓的武馆，根本无法普及武学，强国健体。武馆不过是供奉大师的庙宇，修庙人是各路军阀。

    武术因政治而兴，武人成了军阀客厅里的花瓶。一朝政治转向，武馆也就没落了。

    可这也是武行的好日子，以前走镖护院的泥腿子，忽然有一天登堂入室。他们想的不是将武术发扬光大，而是保住自己的地位。

    习武人成名，多是打别的门派。如果自己师父有名，也可以打师父，称作“谢师礼”。无人觉得不妥，被打的师父觉得徒弟超过自己，是祖师技艺不衰，会请客庆祝。

    二十年来，拳师成社会名人，输不起了。“谢师礼”被严厉禁止，甚至青年人只能与同辈人比武，向前辈挑战，被视为大逆不道。

    这是一个“出师父不出徒弟”的时代。

    陈识想开武馆，就必须得到其它馆主的承认。

    天津武行龙头郑山傲，给陈识两个选择：

    一，武馆教真东西

    二，收天津人做徒弟，连挑八家武馆。再赶走徒弟，留下师傅。

    陈识选了第二种。他收了本地小混混耿良辰为徒。

    耿良辰宁死也不离开天津，点燃陈识心中的武人傲气。

    他于混乱中杀死军阀，将被同行处死时。以传授真功夫为名，破门而逃。

    面对武行全体追杀，以一当百，最终逃跑成功。

    阿飞看电影时，就喜欢他逃跑这一段。规矩、强权固然可怕，但还是有逃跑的自由。打不过你，爷还不能躲？

    阿飞回忆着剧情经过，对天津武行更为厌恶。

    他这趟来天津，要让武行见识他的规矩！

    在一个科技昌明的时代，民族自信应立于科技。我们造不出一流枪炮，也造不出火车轮船，所以拿武术来替代。练一辈子功夫，一颗子弹就报销了，武术带给一个民族的，不是自信，而是自欺。

    阿飞就是要告诉这些大师们，时代变了！

    不待他继续想，火轮船已靠岸，船舷缓缓落下。

    阿飞将手中帽子扣在头上，挽着二冬的臂脖，走下了船。

    码头一角，两名练家子用竹竿撑死横幅“欢迎邹馆长回津”。

    挺大的排场，阿飞腹诽。

    至于陈识，则融入人群远去。

    ……

    利顺德大饭店。

    英式古典建筑，200余房间均为欧陆风。

    阿飞坐上电梯，入住288翠享北寓。这里是孙大炮三次北上天津下榻的地方。

    放下行李，阿飞就出门见识民国天津风情。街道上汽车、黄包车来往穿梭。街边多三层西式建筑，有各式各样的广告牌，商业气息浓郁。

    大体说来，和90年代的城市风情相当。街道上来往的行人，穿却明白告诉阿飞这里还是民国。

    穿白色斜襟短衫的中年男人，背这庞大的木质家具，只用一根麻绳牢牢固定。

    阿飞清楚这是本地的脚行，以搬运货物为生。脚行设有“站街”一职，监视街面，见有商家自运货物，便呼来附近兄弟扣下，勒索高价运费，遇上伙计多的商家，总是一场群殴。

    此时的耿良辰，还未遇到陈识，也是一名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