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剑阿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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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舞馆

    北安里俱乐部。

    阿飞顺着本能就来到这里,无它,舞厅有大腿舞表演。俱乐部门口有露天咖啡座,此时未至中午,坐着三五个白俄中年男人。他们彼此不说话,挤坐在两张小桌旁,面前各摆一杯红茶。

    俄国革命后,许多俄国贵族流亡到天津,迅速落魄。

    如果你给他两块银元,他会塞给你个事先写好的字条,是他家住址,可以去睡他老婆、女儿。

    舞厅里白俄舞者境况要稍好一些,她们平日住地下室,有薪水可领,想带有她们需要一大笔钱。

    阿飞是个挑剔人,遂进了俱乐部,穿过赌场,直奔舞厅。

    待他入座后,艳舞早已开始。

    大腿舞是法国式的,还有俄国的格鲁吉亚舞。

    一位高帽长裙的舞者,长裙及地,翩翩起舞。她的瞳孔呈湖蓝色,漂亮得如教堂正午时分的彩绘玻璃。

    舞者十八九岁,正在最美年龄,端庄如王后。

    阿飞坐在前排,离得最近。

    舞娘随着舞步,逐渐逼近看客。这可比后世直播爽,阿飞心中赞叹不已。

    这时,一位男舞者扯下她的长裙,露出雪白大腿。

    瞬时掌声如潮。

    一舞终焉,女子退场。

    阿飞又在后花园见到了她,这名白俄女子身边多了个老者。

    两人坐在长椅上,老者一手墨黑烟斗,另一手搂着姑娘。正说些悄悄话。

    阿飞毫不客气,也坐在长椅上,正好挨着白俄女子。

    年轻人走过来时,老者便注意到了。可这里是洋人的地方,一般人不敢造次。他也就没在意。

    见这小子如此行为,他多少有些生气,这才放下手中烟斗,扭头看看这个莽撞人。

    阿飞也正是如此想法,他要确认这位老者的身份。

    待他转头,一张圆脸上宽下短,额头发际线大幅后移,上唇人字胡连成一片。这样的造型,让他更像精明的商人,不似武人。

    “郑山傲”,阿飞一眼就认出他来。

    他虽是天津武行头牌,但退隐在即。早已放下武者争强好胜的心,一心扑在自己的身后名上。

    为了这个名,他力劝陈识打破门规,教真东西,可他自己却不敢。这样的人,成不了大事,只能跟在伟人身后摇旗助威。

    这样的人主事武行,确实悲哀。

    尽管心中不屑,阿飞却不敢低估他的武功。他故作轻佻,伸手要摸女人的脸。

    郑山傲见此,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哪来的毛该子不开眼,敢触老子的龙须。

    当即伸拳,直攻阿飞面门。他虽老朽,却经长年训练,筋骨力量非常人可比。

    这一拳若打实,阿飞门牙可就不保。

    阿飞并未闪躲,比武的秘诀是——头不躲。人的头快不过人的手。因为手腕细,脖子粗。

    他瞬间出右掌,贴上郑山傲肋骨,竟是后发先至。

    郑山傲大为震惊,他本意教训这小子,并未使出全力。可这小子一掌,落落生风,大不寻常。哪来的真传弟子,竟敢作弄于我?

    见对方是圈内人,郑山傲更加气愤。不知者无罪,可知法犯法那就罪无可恕了。

    他心有绝对,伸出的拳头立时撤回,静待时机。另一只手放下烟斗,立刻横臂挡住这一击。

    阿飞是内外双修,功力远飞寻常。全力一击,哪里是这个迟暮老人能挡下的。

    嗤!

    郑山傲忽然从长椅上平滑脱落,长衫与座椅上的木板摩擦作响。

    他一手连忙撑住地面,再猛地回身站起。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看到,这才放心,总算没有输的太惨。

    郑山傲早就过了争勇斗狠的年纪,输了也不放在心上。低头拍了拍衣服的功夫,他就收拾好了心情。

    阿飞只看到了他抬头时的笑容,只见他一脸欣慰,

    “老话常说,山外有山”

    说到这,他抬头看月,叹气

    “唉”

    “如今我是信了”,说完这句,他挥挥手,示意白俄女人退下,这才坐回位置。

    阿飞竟看不出一丝生气样子。这可真是老狐狸,阿飞心里对他更加提防了。

    郑山傲见他无表情,反而更加热情。他就像个慈祥的老爷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摸了摸他的手背,不待阿飞厌烦,又迅速收归。

    一边赞叹,

    “天生的练武材料”

    “就是不知小友师出何门?”

    “武当杜飞”,阿飞毫不在意说道。

    “好好好”

    这下郑山傲笑容更加灿烂了,凭他多年经验,怎么看不出眼前小子正在扯谎。

    年纪轻轻,武功就已不俗,还有练家子少有的圆滑。这让他更加赞赏眼前人。

    “杜小友,不知何事找我?”

    “我想开武馆”,阿飞斩钉截铁。

    “这……”

    郑山傲心中泛起波浪,面容却未丝毫变色。捋了捋胡须,再深吸一口烟斗,他才缓缓说道,

    “此事不易”。

    阿飞并不意外他的回答,遂说道

    “我可以教真东西”

    话一落地,郑山傲的神情就变了,他的眸子闪烁着光芒。

    “所有弟子?”,郑山傲不敢置信,又问了一遍。

    “所有弟子”,阿飞清楚他的意思。真传不可轻传,一个门派一代只传一两个人,其它弟子都是陪衬。

    “好!”

    郑山傲真心为眼前小子折服,敢将真东西传给所有弟子。在老辈人看来,就是“欺师灭祖”的行径。

    不仅如此,这种较法,最终结果就是门派的杀手锏外泄。一旦被对方门派知晓,这个门派今后该如何立足。

    阿飞清楚这些事情,但他不在乎。

    武功在这时已然末路,武馆也不过是军阀客厅里的花瓶。都如此境地了,这些人还守着规矩,何其可笑!

    “开武馆的一应事项,我替你包了。”

    “你不用担心。”郑山傲生怕阿飞阻拦。

    “既然你有这等决心,我这个老家伙也不能让人看低”,他言之凿凿,眼睛看着阿飞,一副可信长者面具。

    郑山傲之所以一半为阿飞勇气折服,另一半想的是自己的名声。在民国武术史里,他郑山傲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成为扭转武术历史的人。

    念及此,他对眼前的杜飞更加热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