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死的科长并没有猜错，他们确实被内定升入总行。但是介于科长已经因车祸死亡无法再入职，他就顺利的接过了科长这一职位，在这家国有银行的总行融资科直接跨级当上了科长。

    出院之后，他第一件事便是回到了总行报道。

    总行内部其实早就在他住院期间将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最新来的这名融资科科长，在全车其余的16人都死了的情况下顽强地活了下来。

    这样的故事让所有听过的人内心都相信，这样大难不死的人是必有后福。

    当然，也有其他各种各样的流言，例如“这肯定不对，这个人其实已经死了，只是被附身了”这样的话。

    不过基本上没人把这样的流言当回事。

    老话说得好，“建国后不准成精”。

    所以，入职的第一个月，总行里面超多人都会来创造一个跟着为神奇人士相处的机会，然后询问关于那起事件的故事。

    不过，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当男人把这些故事全部和盘托出后，一切就不再显得那么神秘。

    或者说，找不到神秘的所在。

    因为在当事人的嘴里，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幸运至极的故事。

    等到终于没有人在他的午饭时间问他那起事故之后，一切终于回到了平静。他终于有了足够空余的时间来处理自己的私事。

    而调查的起点，就是那个纸扎小人。

    ----------------------

    太阳逐渐西沉，今天是放五一假期之前的最后一天，男人的同事们都早早地下了班回去享受假期。偌大的办公楼内，只剩下几间办公室还在亮着灯。

    男人听见办公室门被敲响，随口喊了一句。

    “进来。”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一个月前被分到自己麾下的助理秘书从门缝里歪着探进了头，用娇滴滴的声音向男人报告。

    “科长，你看都这个点了，我应该可以走了吧？”

    男人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两根指针已经上下连成一条线。

    “都这么晚了，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处理。”

    小助理脸上表情有些失落，悄悄地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男人确定小助理已经走了之后，重新坐回到电脑前，调查着所有他需要找的信息。

    差不多又过了半小时之后，男人已经收集了足够的资料，之后也收拾好了自己的背包，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

    从总行回到他租的房子需要半个小时，而这半个小时还是以地铁为主。

    今夜的地铁依旧拥挤，基本上没有空位，男人靠在车体一侧，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些各自走在自己人生路上的人们，有的有说有笑，有的一脸冷漠，有的满面倦容，有的眼角含泪。

    地铁何尝不是容纳着人间百态的场所。

    经过了七站之后，男人从已经不再拥挤的地铁上走了下来，一步步从地铁站内坐电梯回到了地表上。

    然而，就在他刚刚回到地表后，他便听到了从他正右方的那条小巷里传出的声音。

    他提高了戒备，扭头看去，只看见了无尽的树叶被一阵凭空生成的狂风卷了起来，直直地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而在树叶缝中，他也能明确捕捉到大量的白色纸人的身影。

    介于此刻他还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他没有逃避，而是站在原地拿外套裹住了半边脸，任由树叶砸在了自己身上。

    周围的民众们都被这怪风吓了一跳，只有那男人镇定无比，左手在阴影之中快速连画出几道比划，将左手上原先就制作好的一个同样的小人放了出去，跟在了那些已经开始飘向远方的纸人堆中。

    ----------------------

    几天之后，男人坐在公园里，和自己的母亲正打着视频电话一起野餐。

    “诶呀，妈，我都说了咋可能这么快就谈上对象啊，你想抱孙子也不能这样急啊。”

    “你都三十多了，再不谈你还要不要孩子了，你不想要我这个老太婆可是还想要的啊。”

    听着母亲开玩笑的话语，男人坐在阳光之中哈哈大笑。

    但突然，正当他准备咬下三明治的时候，一阵感觉从千里之外的东方快速冲进了他的脑子里。他知道，这意味着那个小纸人已经被发现并且被摧毁了。

    但是，这个举动将会告诉他对方此刻所处之地在哪。

    不过，此刻他已经掌握了对方的位置，所有的计划都已经安排好，已经可以着手执行的时候，表面上还在打着视频电话的男人，心中却突然犯起了难。

    他在犹豫。

    ----------------------

    他答应过那个已经下到幽冥地府的灵魂，自己会替他照顾好他的母亲。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午后，他握住了对方的手，将自己化为野鬼后的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承诺交给了他。

    几十年的黑暗和飘荡中，他走遍了这世界的每个角落，不断的去寻找，用尽了各种手段，来一片片重新拼凑回完整的自己。

    他一直以为，在他的内心之中，自己这样做的理由将会十分坚定，什么都无法改变。

    但是此刻，在第九次这样做的时候，面对着那部手机那头那张慈祥的笑脸，他第一次迷茫了。

    此时此刻，他已经知道，第九片，也是最后一片碎片就在这具躯体体内，而只有让这具身体死在自己手上，他才能将那片碎片重新拼回。

    原本他答应那人照顾他的母亲，只是因为他不想让这人因为交通意外而死亡，那样的话碎片会跟随他到下一个人身上，这样他还需要好几年甚至好几十年的寻找。

    但现在，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执行这个计划。

    这个计划一旦启动，对这具身体而言，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原本想要躲之不及的事都会争先恐后地重新扑回来，而自己对那亡灵的承诺也将彻底破碎成灰。

    他已经很累了，对他而言现在只是剩下了一个执念在他的脑海之中，不断的促使他走出那一步。

    阳光正好，笑声正浓，一切祥和又宁静。

    ----------------------

    但这些。

    似乎终究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