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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一面就知道了。不过不要被他吓到,他人很好的。”康秋薇说完,停顿了几秒,接着说:“我高考完,应该也要走了。说实话,还真有些舍不得你。最后这一两年,你有空就多来找我吧。”
满玉捏着便利贴的手有些颤抖,“你假期都会回来么?我听说高中没什么假期的。而且如果被谭阿姨发现我总来找你,她估计要冲到我爸面前骂人吧,哈哈。”
康秋薇笑得没了眼睛,“只要超过两天的假期,我都会回来的。”
“也是,谭阿姨巴不得你一直在她眼前呢。”满玉点头。
有了康秋薇的提醒,满玉安心了不少。她编了个理由,找蔡群洲借来了小灵通。通过发短信的方式,她联系上了康秋薇的朋友。
对方回消息的速度很快,直接让她们过几天在后门等着取货就行。
事情进展得比预期顺利太多,满玉还去康乐室买了块五毛钱的蛋糕,带去给张常分享。
等到拿货那天,她刚和张常提着货物往回走,就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蔡群洲。满玉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忘了收场……
张常并不是第一次见蔡群洲,却是第一次和他正面对上。她看得出他在生气,也看得出他没有和她搭话的意思。他和她都是满玉的朋友,但他和她不会成为朋友。这点,张常非常清楚。
她扭头对满玉说:“那我先走了。”
满玉点头,快步走到蔡群洲面前,“你怎么在这?”
蔡群洲从口袋掏出手机,“有人给我发信息,说会晚几分钟到,还叫我要趁着保安换班的时间过去。”
满玉开始庆幸刚刚拉着张常多等了一会儿,又懊悔自己居然忘记告诉对方,不能再联系那个号码。
“哎呀,没什么的,我们走吧……”满玉伸手去拽蔡群洲袖子,试图拉着他往前走。
“笑?别嬉皮笑脸的。你干什么了?”蔡群洲拨开她的手,板着脸问。
满玉偏头,“嘶”了一声,拖着声音说:“没啥,没干坏事……”
“什么好事是要趁着保安换班的时间来做?”蔡群洲又问。
“哎呀——就是从外面拿点东西而已。厂里管得严,你又不是不知道,拿大物件进出都得被检查。要是让保安叔叔看见了,肯定会问的。他们的嘴巴,比广播还牛呢,很快我爸就会知道的……”
“那什么好事还怕满叔叔知道?”蔡群洲继续问。
满玉架不住他的连环发问,只好坦白。
“我真没干坏事,就是帮张常找人接一点零活。她爸不是一声不吭地走了嘛,也没给她留钱。她没要我的钱,就让我帮她找个赚钱的门路而已。”
“你找谁帮忙了?”蔡群洲缓和了语气。
满玉放松了些,“我找的是康秋薇,刚刚那个人是她朋友。不过隔着门,只是听见了声音,没看见那人长什么样。”
蔡群洲没再说话,转身往宿舍楼走去。
见他不说话,满玉有些着急,追着他的脚步,不停地解释起来。
“你别生气呀,我真没干什么坏事,我连厂门都没出呢。”
“骗了你,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以后都老实和你说,行不行?”
“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她没有钱要怎么生活呀?她只和我关系好一些,我没法当没看见呀。”
“喂,蔡群洲,你别不说话呀。”
“诶,你不会告诉我爸吧?”
蔡群洲一直没说话,满玉气恼起来。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蔡群洲面前。
“你别走了,你直接和我说,你为什么讨厌我帮她?或者说,你为什么讨厌她?”
蔡群洲个子高一些,垂眼看人时,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总容易叫人看出一些轻蔑。
“我没生气,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说。”
“真的?”
“嗯。等我想清楚了再找你。”
“喂,等等,你这不是冷战吧?”
“我知道你讨厌冷战,我不会这样。”
“那就好。”
两人就此分开,一个往干部宿舍走,一个往员工宿舍走。蔡群洲是头也不回,大步流星;满玉却一步三回头,总放心不下。
认识蔡群洲那么多年,满玉第一次见蔡群洲这副样子。
蔡群洲对张常有敌意,他从不掩饰。这个敌意从何而来,他从不解释。
在面对人际交往中的矛盾问题时,满玉是能躲就躲。就像今天,是她第一次开口问蔡群洲为何会讨厌张常。
那些捣蛋的小屁孩会讨厌张常,不过是拿自己的标准在衡量她。不符合他们的认知,便要把她敲定为异类,无形中进行孩童版的“党同伐异”。
这套解法放在蔡群洲身上,是行不通的。
他有些认生,不太愿意主动结交朋友;还爱扣细节,一点不如意便会丧失交友兴趣;又只对电子设备感兴趣,不会像满玉那样出门到处乱跑。
蔡群洲的喜欢和讨厌,在满玉眼里是既模糊又清晰的。他常常能用行动表现出来,却不爱解释原因。摸清楚他的行为方式,满玉就顺着他的思路来。
他不爱解释,满玉就尽量不去问。这么多年来,两人第一次闹成这样。
也许不该找他借手机,也许做事应该更谨慎些,也许最初就不该和他说起关于张常的事情……也许,满玉心里有数不尽的“也许”。
七天长假结束了,满玉还是没有见蔡群洲来找她说话。
她的学校远,爸爸给她办了住宿,一个礼拜回家一次。蔡群洲的学校近,他不需要住宿,于是每天骑自行车上下学。
一想到这个矛盾要再闹上一周,满玉只觉鼻尖泛酸。她开始后悔自己不该问他为什么讨厌张常。如果没有问,那她走之前还能去找蔡群洲说上几句话。
满平元照例将女儿送到公交站台,正准备嘱咐女儿要好好学习,就见女儿红了眼睛。
“怎么了,中午没睡好?”他问。
“爸爸,我能不能不住宿了啊?”他听女儿这么问,声音还带着哭腔。
“为什么,宿舍有人欺负你吗?”他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