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之上，一点墨色在云皓虚幻身影内浮现。

    小小的墨点逐渐扩大，最终如同一团膨胀的黑气骤然扩散开来。

    黑气在扭曲、在发散、在遮蔽、在企图占据、笼罩整个虚幻躯壳。

    然而，就在墨色浸染整个躯壳之时，黑气却在刹那间消失于无踪，只余下一朵小小的，还未绽放的墨色之莲停留在心间。

    沉寂的意识苏醒，新生之我沉寂，云皓睁开眼瞳，望向心间的花骨朵。

    “这就是自在么！”

    何为自在？

    斩尽烦恼业因，心自然也就进退无碍。

    云皓做不到斩尽业因，《自在法》的真意也并非是‘斩’，而是‘无碍’。

    欲念纷扰，自可约束之，掌控之，化而用之。

    《自在法》就是借欲修行之法。

    云皓不知道此法修到深处是否可以完全超脱欲念、贪嗔痴诸烦恼因，然而只是当下，这能收束欲念之能便足以令人赞叹灵台山真传之法的玄妙。

    世间一等一的入定之法并非是虚言，若他之前就有修行此法，想要让自身静下来，根本毫无难度。

    只是此法也相当危险，‘新生’并非是一种错觉，另一个自己就在心间。

    ‘他’就是自身能够收束欲念，不受纷扰的根本。

    依靠功法转移的欲念不会消失，这只是隔绝之法，若有一日自身无法再掌控‘他’，甚至连镇压都做不到之时，那也便是‘他’出世的时候。

    佛魔一念——

    这恐怕才是《自在法》的本质。

    了解了这一点，云皓心中不禁有些惭愧。

    在感受那‘无形种子’的一瞬，他心中其实曾闪过诸多‘道心种魔’、‘炉鼎’之类的猜测。现在回过头再看……果然就是另一个‘他’的错。

    虚幻之身消失于祭坛之上，现实中的云皓随即睁开了眼瞳。

    “很不错。”

    书桌旁，白衣道人收起了玉册。

    “我本以为你至少需要尝试两、三次方能得其真意，能一次功成，说明此法必然与你相当契合。”

    云皓起身，可双腿突然一麻、发软，一个踉跄，如果不是近来的锻炼让他强行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刚刚那一下差点就让他重新跌倒在地。

    “这……”

    一般情况下，他对身体的控制能力不可能这么差，而冥想入定近来更是再熟悉不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可这次他竟然差点没有站起身来，如果这不是偶然……

    “咕~~~”

    已经无需多言，悲鸣的肚子就是最好的回答了。

    “师父，弟子修炼了多久？”

    “还不到三天。”

    “……”

    第一次，云皓清晰体会到了山中无岁月这句话。

    难怪那些超过百岁的师兄给人的感觉都还很‘年轻’，这眼睛一睁一闭就三天过去了，心态能不年轻嘛。

    “多谢师父赐法！”

    “我不是你师父。”

    都已经传道授业了，竟然还想跑，没门。

    “是，师尊！”

    “你已习得此法，应当明白此法的危害。”

    叶玄真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交代道：“记住，佛不可常驻，魔不可久留。我等不是佛门弟子，只要不违本心，该宣泄之时自当宣泄。”

    “弟子明白。”

    一直把欲念隔绝在‘魔’内，只会让‘他’快速强大起来，而若是不让‘魔’宣泄，‘他’也迟早会变得难以压制，如此，适当宣泄才是正途。

    “嘭~！”

    房门自动打开，云皓只觉眼前一黑，五感失灵，连心湖感知都完全失去作用。

    一阵天旋地转后，云皓以一个狗吃屎的姿势，迎面撞上了青石砖。

    好痛……

    感觉鼻血都要流出来了。

    “师弟，你这是……？”

    云皓抬起头，只见柳卓正一脸愕然的站在面前，“家师有所不满，教训了我一顿……师兄，你懂的！”

    闻言，柳卓连连点头。

    懂！

    他怎么会不懂。

    ‘云皓修行进度缓慢，近来更是懈怠，惹玄真首座不满，一番训诫之后更觉失望，直接将其丢出屋外。’

    很好，这个星期的素材有了。

    站起身来，云皓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师兄上门，这是找我有事？”

    “没什么大事，只是这几日都看不到师弟，特地过来看看。”

    “这样啊，其实近几日师弟都在枯坐静禅，以求入定，可最后却还是失败了。”

    柳卓望着那双神光难敛的眼睛，一脸‘了然’，“师弟如此枯坐都无法入定，难怪玄真首座会感到失望。气息如此微弱，身体都已虚弱成这般，师弟近来可要好好修养啊！”

    “多谢师兄挂碍。

    “为了不让家师失望，师弟已经想好了。修养一番后就继续枯坐静禅，一日做不到，一日不下山。”

    柳卓郑重作辑，“既然师弟有闭死关之志，那师兄就不打扰了。”

    “师兄慢走。”

    “师弟保重。”

    送走友好的邻居，云皓回到阁楼内，第一时间就拿起瓶子灌了口灵泉，随后立刻准备起吃食。

    饥饿乃是大敌。

    吃饱喝足，云皓便在屋内翻找了起来。

    之前没有想过会修炼佛门功法，他看的都是道藏居多，当下自然需要补一补课。

    还有与炼神相关的书籍，也要多看看，多学学。

    一连几天，除了必要的进食之外，云皓都在看书。

    没有疲惫，没有烦躁，更没有丝毫的压抑，仿佛只要不被饿死就能一直看下去的感觉，相当不可思议。

    《自在法》，越是体会杂念不生、无纷无扰的清净，云皓越发觉得此法玄妙。

    修行此法后，若非‘佛不可常驻’，入定之境几乎能够永久恒定。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状态。

    在这种无比清净的状态下，提升的不止是五感、灵觉和专注度，就连阅读能力、记忆能力、理解能力、反应能力、心算能力、一心多用等等都明显更上了一层楼。

    如此状态最直观的表现，那就是云皓的学习效率得以大幅提升，几乎就是呈好几倍增长的那一种。

    而这种状态也并非只能用在学习之上，这是一门能够完全融入生活的法门。

    百日禅定，一朝顿悟，灵台洞开，无上自在——

    《灭谛净台》的描述并不没有夸大，若是一人能够一直清静自在，这不是‘无上’又是什么？

    当然，另一个‘自己’还是需要注意的。

    可云皓也已然有所觉，此身清净自在，当另一个‘自己’破开樊笼之时，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大自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