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走到床边，想看一下可怜的老哈的死因，但随着脚步离床边越来越近，他的脚步忽然一顿，他听到了某种压抑的极为轻的呼吸声，

    他向范二眨眨眼：在这儿。

    范二微微额首：知道了。

    窗外依然传来代表生机的叫卖声，夹着远方传来很轻微的声音，能听清似乎是某辆马车往这边开来了。

    在这幢建筑的正面是一个菜场，恰好就在这里路变得很窄，马车经过的时候，一定会有些困难，所以他轻轻握住匕首，安静等待。

    见此，范二已经知道了他的计划，在马车经过时动手。

    ……

    ……

    一辆马车缓缓地行驶过菜场，两边的商贩开始漫骂起来，车夫的脸很明显地渐渐愁苦起来，如果不是赶时间，他也不愿意走这条路。

    好不容易商贩们空出来了一段路面，车夫向四周的人们表示了感谢，然后一挥马鞭，马车往前踏去。

    菜场旁的小楼内。

    范闲还在等待。

    可是刺客已经不想忍耐了，他在老哈尸体的身后豁然起身，快速的朝范闲冲过来。

    在那一瞬间，范闲看清楚了刺客的容貌，双眼冰冷，眼骨上的眉毛有些散乱，可以看得出来年龄并不大，相貌很普通，只是双唇有些厚，脸颊上的皮肤有些干燥。

    不好！

    范二运转全身真气，瞬间来到刺客身边，一把把刺客摁了回去，手上寒光突现，一柄细长的匕首狠狠的朝刺客身上扎去，然后牢牢的把刺客固定在床上。

    这一系列的动作如同电光火急，且没有发出一丝丝声响。

    刺客没有想到，为什么来了两位少爷，而另一个少爷却一点都没有暴露行踪。

    小小的年纪出手竟如此果决狠辣。

    床上的刺客右手忽然动了动，一柄小小的黑色弩箭穿破了袖子，飞了出来，直射范闲的面部。

    他没有选择范二，他觉得范二一定能躲开这一箭，所以他选择了站在原地呆愣愣的范闲。

    弩箭的飞行速度很快，像一道幽光！

    还好范闲的反应极快，他的脚尖虽然沾到了地面，却没有踩实，用脚趾的力量一扭，整个身体在空中没有办法借力的情况下，往右边偏了几寸的距离。

    弩箭极为惊险地从范闲的左脸旁边擦了过去，深深地射进屋顶的木梁，笃的一声闷响。

    刺客的双眼更加惊骇，那张平实无奇的脸颊上终于露出了对于死亡的恐惧，厚厚的双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范二忽然右手成拳，朝刺客的胸膛砸去，胸膛凹陷，发出微微沉闷的声响，刺客的嘴里立马喷涌出鲜血来。

    他的力道控制的很好，虽然刺客此时已经离死不远了，但是他没有死。

    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尽是冷漠，本来好看的双眼没有丝毫的感情，朝范闲冷冷的说道：“你来杀。”

    范闲的瞳孔微缩，脸色惨白，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他的心脏一缩，感受到微微寒意，他的左手奇快无比的扼上了对方的咽喉，虎口用力，喀喇一声，刺客的脖颈断了，脑袋歪到一边，当场毙命。

    其实，范闲不动手，那刺客的生命也会慢慢流逝，范二的那一下已经是致命一击。可他还是动手了，他知道自己早晚需要迈过这一关，不然对自己没有好处。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的手依然在刺客断了的脖子上放了会儿，感觉着那里骨节的碎裂，还有渗出鲜血逐渐变冷，才终于将手收了回来，开始半蹲着身体大口喘气。

    许久之后，范闲才平静下来，身上的冷汗将他的衣服与他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

    范二从刺客的身上收回细长的匕首，刀锋与骨肉分离的声音很恐怖，不过他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范闲站起身来，卸下死刺客袖筒里那架小巧阴毒的暗弩。

    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刺客尸首和床下送菜老哈的双脚，然后对着范二冷冷的说道：“你真变态。”

    范二歪歪头，无辜似的眨了眨眼睛，“你说什么，我没听懂。”

    范闲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开。

    范二没有回头，跟着出去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刚他的双腿颤得厉害，过了很久才适应过来。

    推开房门，瞎子五竹正静静地站在楼梯角，他的声音传了过来，语气依旧冷淡，“做的不错。”

    “如果那个刺客一直不动，你会怎么样？”这是问范闲。

    “我会和他一直耗着，然后等你来。”范闲笑着说道。

    ……

    ……

    依然是从后墙下去，范闲和范二的双脚落在地上，往前走去。

    范闲知道，五竹一定会离开自己，范二也不一定永远靠的上，能靠的只有自己。

    他想起五竹叔那天说的话，“你自己慢慢变成你自己的靠山。”

    嗯，我一定会的。

    忽然他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什么捅了几下，转过身来，看见范二笑兮兮好看的脸。

    “你干嘛？”

    “咱们去哪儿玩？”

    范闲不理他，回过头又继续走。

    范二又捅了他两下。

    “干嘛？”

    “去冬儿那里？”

    “嗯。”

    范闲的脚步一顿，发出浓重的鼻音。

    冬儿是范闲的贴身丫环，因为吃饭的时候抢在范闲之前尝了下咸淡，就被范闲无情地赶出伯爵别府，冬儿出府之后，在菜场里摆了个豆腐摊，所以范闲经常来这里买豆腐回家。

    偶尔范二也会来这里坐坐。

    在一个摊子面前，他停下了脚步。这是个豆腐摊子，摆摊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妇人，面貌柔美，系着个围裙，双手白嫩。

    “冬儿姐姐。”范闲甜甜一笑，和她打招呼。

    冬儿看见之前伺候的两位小少爷，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容，将他们领了进来，“少爷们，你们怎么来了？”

    坐在小板凳上，又有居民来买豆腐，冬儿有些为难地看了他们两眼。

    “冬儿姐姐，你先去忙吧，我们先在这里坐会儿。”范二开口说道。

    摊子的后面有个婴儿床，床上坐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小丫头，脸蛋红扑扑的，正伸出拙嫩的双手，在玩床前系着的小铃铛。

    真是稀罕人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