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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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老林场的故事

    当梁逵挂掉电话之后,他的脸色突然间变得阴沉如墨,仿佛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兆。他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随后转向坐在他一旁的上里镇警察小刘,用低沉的语气问道:“小刘,你听说过上里镇有一片以前上里公社的老林场吗?”

    小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警察,他的脸庞还带着些许稚气,从警校毕业之后,就被分配到了上里镇担任驻镇警察。但是他对梁逵提到的老林场却显得有些茫然,搜遍了记忆也没有想起上里镇有这么个地名的存在。所以他摇了摇头,带着歉意的回答道:“对不起,梁队,我不是上里镇人,所以没听说过上里镇还有一个林场的说法。”

    就在小刘回答梁逵的问题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瞥见街面上有一个快步如飞的老人经过。老人的身影引起了小刘的注意。他心中一动,觉得这位老人或许能够解答梁逵的疑问。

    于是,小刘迅速对梁逵说道:“梁队,您稍等一下,我看到个人,我想他可能知道您提到的林场。”说完,不等梁逵回应,小刘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等到小刘跑出去了,罗克正这才小心翼翼地向梁逵问道:“队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梁逵转过头,扫了罗克正一眼,却只是很平淡的说道:“刚才是管队长打来的电话,他现在就在上里镇的老林场里。”

    这个消息显然让罗克正感到惊喜,他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激动的神色,急切地追问:“找到管队了?他没事吧?他有说出了什么事吗?是谁绑架了他?”

    和梁逵这个去年底刚刚调任安然县刑警大队的外来户不同,管健仁是从安然县警察局基层一步一步走上去的,自然从感情上,同样是安然县人的罗克正也是更偏向管健仁。现在听到梁逵说管健仁有消息了,立刻充满了欢喜。

    梁逵看着罗克正开心的眼神,却只是淡淡的回应道:“他说他受伤了,让我们过去接他。”

    罗克正显然是没发觉梁逵语气的不对劲,满心都是找到管健仁的欢喜,刚想再问下是什么情况,这时,小刘已经快步走进了房间,而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满头白发、身形略显弯曲的老人。

    “梁队。”小刘向梁逵介绍道:“梁队,这位是齐伯。他在我们上里镇政府工作了大半辈子,是我们镇上的老办事员了。而且,他也还是土生土长的上里镇人,对镇上的各种事情都是了如指掌,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您说的上里公社老林场,齐伯就知道在哪儿。”

    听到小刘的介绍,梁逵急忙站起身,礼貌地邀请齐伯坐下,并且亲手为他倒了一杯热茶,以示尊敬。随后,他才开口询问:“齐伯,您好!能否麻烦您告诉我们,那个老林场具体在哪里?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似乎并没有多少人提起它?”

    齐伯虽然年岁已高,但精神矍铄,耳聪目明。他听了梁逵的询问,便和颜悦色地回答:“梁队长太客气了。关于那片林场,其实不仅小刘这样的外来人士不知道,就连本地人也很少记得了。那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事了,当时上里镇除了农耕之外,还组织了公社,在景山附近的一片丘陵地带种植了一些林下经济植物。但是随着工业的发展,人们逐渐放弃了林业经营,到了八十年代末,林场就被彻底废弃了,因此现在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

    听到齐伯能如此详细地描述了林场的历史,梁队长也觉得欣喜,他立刻问道:“齐伯,既然您对这个地方这么熟悉,我想请您帮个忙,能不能带我们去那里看看?”

    没想到,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请求,竟然让齐伯感到了为难。他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你们今晚就要去吗?”

    梁逵点了点头,用非常诚恳的语气说道:“齐伯,这件事对我们非常重要。我们有位同事在上里镇的老林场遇到了危险,所以我们现在必须去救他。”

    齐伯听到梁逵是要去老林场救人,也立刻向梁逵解释道:“梁队长,并不是是我不愿意带你去老林场,只是要去到老林场需要经过一片乱葬岗。那里乱石林立,我现在这把年纪和腿脚,恐怕难以过去,所以我没办法带你们过去老林场。”

    梁逵没想齐伯会拒绝了他带路的请求,但齐伯的解释却又非常合情合理。毕竟齐伯是个六十好几的老人了,现在又是晚上10点多,这个时间让齐伯带他们去一片被本地人都遗忘了的荒林里去,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还好,齐伯紧接着又说道:“虽然我是没办法带你们去,但是我知道有个人,对那片老林场比我还要熟悉,他以前就是老林场的职工,让他带你们过去绝对比我还好。”

    齐伯这话一说出来,小刘连忙问道:“齐伯,你说的是谁?”

    齐伯笑着说道:“是柳大毛。他是最后一批林场工人,也是从林场最晚回来的人。论起对老林场的熟悉,恐怕整个镇上没一个人比得过他了。”

    梁逵听到齐伯的话后,感到十分震惊,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惊讶。他紧紧地盯着齐伯,他问道:“柳大毛?齐伯,你说柳大毛是林场工人?”

    齐伯看着梁逵的表情,感到有些困惑,他不明白为什么梁逵会对这件事情感到如此惊讶。他很自然地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地回答道:“是的,柳大毛在78年进入林场工作,直到89年林场结束。因为他后来是林场的护林队长,所以林场安排他最后一批从林场撤回到镇上。”

    说到这里,齐伯也停顿了一下,略微回想了一下当年林场的事情,这才开口继续说道:“因为林场远离镇上,所以真正的上里镇上的工人并不多,柳大毛是极少数长期在林场工作的上里镇人。也因为这样,所以柳大毛和他妻子一直有矛盾,后来和他的妻子离婚了。林场撤掉了之后,他好像也离开了林场,据说去投靠了隔壁县他姐姐去了。只是后来,他的妻子意外去世,只剩下他女儿一个人了,所以他就重新回到上里镇开了家小商店,一个人把他的女儿带大了。说起来这事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大家看他一个人带兰兰这丫头也怪可怜的,想替他保个媒他也不愿意。现在却又出了兰兰把林森给杀了这档子事,恐怕他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哎,说起来,柳大毛也是个可怜人啊。”

    听到齐伯的讲述,梁逵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很多想法,他又立刻问齐伯:“齐伯,也就是说,柳大毛是最近这十来年才搬回来上里镇住的?”

    齐伯点点头,肯定地回答道:“是的,镇上的老人们都知道这件事,可能只有小刘这些年轻人不清楚。”

    梁逵听到齐伯肯定的回答后,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将这条消息与之前管健仁在电话中透露的信息联系起来。管健仁在电话中的嗓音显得有些沙哑虚弱,好像受伤颇重。他告诉梁逵,自己不仅找到了林森的尸体,还意外发现了原本应该在拘留所拘押的柳兰兰。并且管健仁还非常神秘的告诉梁逵,林森的死和柳兰兰出现在老林场,这所有的事情都与柳兰兰的父亲柳大毛有联系,很可能牵扯到了一些非常灵异的事情。

    但管健仁他无法在电话里详细说明情况,只能急切地告诉梁逵现在所在的地点,让他尽快到林场去接应他,所以从齐伯这里获得了能和管健仁相印证的信息之后,梁逵的心情就变得更加紧迫,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尽快赶往林场去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他转向齐伯,语气急迫的说道:“齐伯,情况紧急,能否麻烦您帮我们画一张简单的地图?我的同事现在处境非常危险,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

    齐伯也感受到了梁逵的紧张,他没有再提出让梁逵去找柳大毛的建议,而是跟梁逵要了纸笔过来,然后依靠着自己对林场的记忆,开始在白纸上勾勒出一幅虽然抽象,但却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线索的地图。

    在齐伯画地图的时候,梁逵对小刘,说道:“小刘,这次行动可能需要更多的人手,你立刻去派出所请求支援,尽可能安排人手出来听我安排。”说完这些,梁逵似乎觉得还不够稳妥,他又对罗克正,命令道:“克正,你现在就联系队里,让二组和三组立刻集结,火速赶往上里镇,有重大案件。”

    小刘和罗克正面对梁逵的严肃态度,深知此事必定非常重要,因此他们没有多问任何问题,迅速采取了行动。小刘非常匆忙的返回上里镇派出所向领导汇报情况,而罗克正则立刻打电话联系刑警大队两组人员要求他们立刻赶来上里镇。

    而在等待齐伯完成地图绘制的过程中,梁逵耐心地听了齐伯三次对所画地图做的详细解释,确保自己对即将前往的地点和可能遇到的困难有了充分的了解。

    没多久,小刘就带着三名身着警服的同事匆匆赶了回来,小刘一见到梁逵立刻向他报告了人员调配的情况:“报告!梁队,除了留下必要的值班人员外,我们只能抽调出三名同事。”

    考虑到上里镇派出所的人手本就不多,能够抽出三人已是极限,梁逵对此表示理解,并对小刘说:“好的,我带他们出发。你先留在镇上等人,县刑警队的人很快就会到达,你的任务是带领他们一起前来老林场。”

    梁逵的想法是自己和罗克正带人先去找管健仁,留下小刘这个上里镇的警察可以替后面支援的人带路。

    随后,梁逵没有丝毫迟疑,带着罗克正和三名警员迅速离开了宾馆,他们借着夜色掩护,向着上里镇的老林场进发。

    管健仁在与梁逵通完电话后,感到一阵剧烈的疲惫席卷全身。他气喘吁吁地将手机递还给了魏大年,随后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他仰头望向夜空,那轮明亮的月亮如同一块洁净的玉盘悬挂在天际,给予了他片刻的宁静。在这短暂的安宁之后,他终于调整了呼吸,对身旁的夏风开口说道:“小风,我已经按照你教我的方式和梁逵说好了,他在电话里说会立刻赶过来。”

    夏风知道管健仁受了魏大年一掌,受了不浅的内伤,所以整个人会有些虚弱,所以他带着一丝笑意安慰道:“表哥,我会让魏伯在这里陪着你,等梁逵到了,你就装作伤重难治晕过去,剩下的事情就交给魏伯来处理。”

    管健仁虽然疼痛难忍,但他还是微微点了点头,喘着粗气抱怨道:“不需要假装,我现在是真的重伤,他梁逵要是来得晚点,我铁定先晕过去。”

    刚说了两句,他的胸口又疼痛得让他几乎不想再说话,此刻他只想着梁逵快点赶过,然后让魏大年来应对他。

    夏风在确认了管健仁的情况无恙后,便转过身来,对魏大年开口说道:“魏伯,以后可能要麻烦您多费心了。梁逵这个人,虽然他不是异人或者修士,但他却莫名其妙的对于异能修真界的种种现象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总是试图探查这方面的秘密。至于他究竟抱有何种目的,我也从来没有去深究过。因此,您在与他打交道时,必须要多加小心。毕竟,他手里掌握着一些权力,若是他有意为难您,你也得注意小心了,以他对付管表哥的手段,梁逵是个擅长暗中谋划的人。”

    魏大年闻言,立刻郑重地回应道:“小风,您就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会牢牢地盯住梁逵,把他的底细查个一清二楚。”

    夏风听到魏大年的回答,微微点头,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满意之情。他之所以精心策划了这一幕,就是为了给魏大年提供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让他能够与梁逵有更多的接触,从而让魏大年去密切关注梁逵的一举一动。

    夏风的直觉告诉他,梁逵身上绝对有极大的秘密,不然他不会孜孜不倦的盯着自己不放。他总隐隐感觉在不久的将来,梁逵可能会成为自己的一大隐患。因此,他想到了利用魏大年的经验去探查梁逵的真实意图。

    既然一切事宜都已经妥善安排,夏风便带着沐柠夏一同离开了现场。在返回的路上,他们巧妙地避开了急匆匆赶来的梁逵等人,悄无声息地抵达了上里镇的郊外。那里,有夏风事先让魏大年安排好的一辆汽车。他并不准备在湖东逗留过夜,所以就提前让魏大年准备了车辆,可以让他驱车返回湖城。

    在回程的路上,夏风注意到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沐柠夏沉默寡言,神情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夏风不禁开口询问:“怎么了?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表哥不是已经救回来了吗?”

    沐柠夏知道自己的心情变化难以逃过夏风的眼睛,她带着一丝忧郁的语气说道:“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像柳大毛这样的人吗?他竟然为了修炼法术,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和女婿,甚至还想用他那个未出生的外孙来修炼鬼子,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人呢?”

    沐柠夏从小生活在充满理想主义的环境中,对于一个人为了追求力量而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行为感到难以理解。然而,夏风在无尽的轮回中已经无数次目睹过类似的场景。在异人和修士的眼中,这些看似毫无人性、违背伦理道德的行为,实际上并不罕见。甚至对于许多修士而言,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一切都可以不是他们修炼道路上的资粮被吞噬掉,就是他们修炼道路上的障碍被他们铲除掉。

    道德人性,是不存在于那些高阶的异人和修士心中的。

    可即便事实是如此的残酷,夏风却并没有想向沐柠夏透露异能修真界这种残酷的现实。相反,他试图安慰沐柠夏,说道:“你没有注意到柳大毛这个人其实已经心理扭曲了吗?他与前妻的离婚,很可能是因为长时间不在家,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就误以为前妻对他不忠,甚至怀疑柳兰兰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之所以会做出那些我们看来完全反常的事情,实际上是他扭曲的心理在驱使他报复前妻和柳兰兰。”

    夏风的话语中透露出对柳大毛心理状态的深刻理解,同时也试图为沐柠夏提供一种解释,以减轻她的心理负担。他知道,面对这样的复杂情感和伦理纠葛,沐柠夏需要时间来消化和理解,而他只能尽量的去开解她,让她不要过分把异能修真界看得过于黑暗。

    然而这时沐柠夏却突然提出了一个让夏风猝不及防的问题。

    “是不是当异人和修士的修为越来越高深时,他们的思维方式也会逐渐脱离常人,变得像柳大毛那样,将亲生女儿视为一件有用的工具也会视为一种非常正常的行为?”

    夏风被小柠的话给震惊到了,他没想到沐柠夏会对修士和异人的理解的如此深刻。他瞬间找不到合适的回答,因为他不想欺骗沐柠夏,所以他选择了沉默。而他的沉默,实际上也默认了沐柠夏的观点是正确的。随着修为的提升,异人和修士确实会开始将自己与普通人区分开来,认为他们自己是更高级的生物,有甚者更是会将普通人视为猪狗一般。

    但是,沐柠夏并没有等待夏风的回答,她继续说道:“你之前告诉我,你和其他的修士不同,你不追求更高的境界只事想做个普通人,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听到沐柠夏那充满担忧的声音,夏风非常认真严肃的回应道:“修者最重视的是誓言。我发过誓,会陪你一辈子,这句话生生世世不会变。”

    夏风的话语如同甘露,让沐柠夏心中充满了甜蜜。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满心欢喜地看着正在驾驶的夏风。因为柳大毛对女儿的伤害而产生的担忧,也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梁逵警长带领着众多警员经过一番艰苦的搜寻,终于抵达了上里镇那片被岁月遗忘的老林场。当他们走到了老林场后看到了一副令人震惊的场景。

    四周的环境似乎遭遇过一场大战,四处都是战斗过的凌乱痕迹。断裂的树枝,散落的叶片,还有那些不明的划痕,无不在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的激烈冲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奇怪味道,那是恐惧和未知混合后的味道,它似乎在提醒着每一个到来达这里的人,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大战。

    管健仁躺在地上,嘴角残留着血迹,显得极为虚弱,他的身旁是魏大年,正在照顾他。不远处,柳兰兰和柳大毛双双昏迷不醒,旁边是林森冰冷的遗体,这一切构成了一幅诡异的图画。

    梁逵迅速上前查看管健仁的情况,发现他的外表虽然并无太多伤痕,但嘴角的血痕预示着内伤的可能。梁逵关切地询问:“管队,你怎么样?哪儿受伤了?”

    管健仁用尽剩余的力气,声音微弱地回答:“我没大碍,只是被人打了一掌,内腑有些受伤,人不敢动。”他艰难地抬手指向旁边的魏大年,补充道:“这位是丝络田园的魏总,就是魏总找到了的我。”

    梁逵对魏大年并不陌生,但在当前的情况下,他必须装作一切如常,于是他紧紧握住魏大年的手,表示感谢:“非常感谢魏总救了我们管队。”然而,这份客气并未持续太久,梁逵的目光很快变得锐利,他追问魏大年:“不知道魏总为何出现在这里?你又是怎么知道管队遇险了呢?”

    面对梁逵的直接质询,魏大年却显得泰然自若,他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反问:“不是梁队长你特地通知的吗?”

    梁逵被这突如其来的回答弄得一时语塞,他疑惑地反驳:“魏总开玩笑了吧?今晚还是我和魏总第一次见面,我又怎么会和你说管队的事情呢?”

    “呵呵,梁队不是今天一大早就跑去湖城特地把管队失踪的消息告诉了我们风少爷吗?”

    魏大年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击中了梁逵的心。他意识到,魏大年并没有在和他玩弄任何花招,而是直接将真相摊开在他的面前。这让梁逵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