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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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夜袭刘府

    深夜北风猎猎,吹得西陵珒身子摇摇晃晃,乍闻噩耗的他两眼一黑,只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原来是勉王,竟然是勉王,他早该想到是勉王!

    西陵珒想起临行前,他嘱咐成昭万事当心,危难之际定要先保全自己,可她竟然会自焚,她经历了什么才会绝望自焚?

    西陵珒已经不敢再想,他悲不自胜,痛苦如烈火一般,只在一瞬间便蔓延开来,灼烧着他的内心,他愤恨,恨不能立刻回到京城将勉王碎尸万段,恨勉王竟敢倒行逆施谋权篡位,更恨自己没有早日发现勉王的狼子野心,让他趁虚而入害了皇上和成昭。

    西陵珒是常年习武之人,征战中虽然多次负伤,但身体一向康健,此时在涼州多日监视和谋划,本就疲惫不已,气急之下急火攻心,竟然一个站不稳,险些昏厥跌倒。

    西陵昡连忙扶住父亲,待凌王站定,西陵昡猛然看到素来温润如玉的父亲眉眼间爆发出一种罕见的狠厉,连征战中也未曾见过。西陵昡不知如何劝慰父亲,只好站在父亲身边默默守护着父亲。

    寒夜冷风肆虐,吹干了西陵珒隐忍的眼泪与无声的伤痛,他渐渐清醒,心绪也逐渐平静下来,对西陵昡说:“跟我来。”

    父子二人来到距离州府不远的一家客栈,这些时日凌王一直藏身在客栈里,白日谋划,夜晚和他的亲信申严飞、赵怡轮番监视州府。

    在客栈,西陵昡见到了申严飞和赵怡,他抱拳行礼:“见过飞叔,怡叔。”

    申严飞赞许道:“世子敢独闯凉州城,真是后生可畏。”

    赵怡递给西陵昡一杯茶,也忍不住夸赞道:“自古英雄出少年。”

    四人围坐在圆桌前,凌王西陵珒率先开口:“阿昡,把你知道的情况都说一下吧。”

    西陵昡声音沉重:“逆贼西陵玦已杀进了皇宫,杀死了当今圣上,太后已经自焚了。这是左威卫庭大人传出消息,他与尚书大人李舒霖之子李弋安亲眼看到西陵玦抓到了贤皇后和太子。另外在凌王府外,我抓到了勉王世子西陵旭,我想,他应该可以作为和逆贼西陵玦谈判的筹码。”

    听到西陵昡这些话,申严飞一拳锤在桌子上,愤怒不已。

    此时此刻,西陵珒双目锐利如刀,闪烁着愤怒的星火,神情冷静得可怕。

    他沉声问道:“西陵旭现在在哪里?”

    西陵昡回答:“在凉州城郊外,李弋安带领了三百骑兵埋伏在那里,等着与我内外接应。”

    西陵珒略作沉思,平静地说道:“三百骑兵……城外的木迩朵氐,有五千骑兵包围在这里。”

    西陵昡犹豫了一下:“父亲,孩儿从城防营离开时,城防营已有西陵玦的眼线在监视,孩儿不敢调用更多骑兵。但孩儿已经与副统领商议,若他被迫举兵,他愿意反水和我们内外接应。”

    赵怡拍了拍西陵昡的肩膀安抚道:“你父亲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能想到这些已经很妥帖了。打仗虽然靠的是人多,但人少也有人少的打法,况且骑兵不擅攻城,我们以少胜多并非全无可能,再细细谋划就是。”

    申严飞补充说道:“城内有五万重兵把守,拿下调兵权,我们便可轻而易举反打鹿夷骑兵。”

    赵怡和申严飞的话让西陵昡信心倍增,但接下来父亲的一句询问让西陵昡刚坚定起来的心气又陷入了一阵悲痛。

    西陵珒问道:“阿晟到底是什么情况?”

    西陵昡听到西陵晟的名字,泪水便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他擦了擦眼泪,哽咽地说:“都是儿子不好,没有分析清楚涼州的情况便让他独自带领家丁来涼州找父亲。他被风息山庄的人追杀,在云秦山崖路上失踪了,除了阿晟,咱们府里几十人口都死在那里了,弋安说他们中的是擎风掌……”

    “擎风掌?听闻只有庄主风无惊练成过,难道是他?”赵怡猜测道。

    申严飞叹了口气,愤愤低下了头,他紧握拳头,忍不住又狠狠锤在桌子上。

    西陵昡红着眼眶点点头说:“正是他,李弋安在跟踪勉王时也听到勉王指派风无惊追杀阿晟了。”

    西陵珒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却还是逼迫自己保持着理智:“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暗中观察涼州府台刘奔,阿昡,幸好你聪明,没有贸然闯进涼州府。先帝在时,刘奔是勉王府里的旧部,他前几日借故囚禁了守城将军袁海,想必是有夺权弃城之嫌。现在这里消息封闭,涼州有驻军五万,兵权在刘奔手上,没有兵权无法调动,我们应尽快救出袁海,控制住刘奔,夺回兵权。”

    西陵昡担忧地问道:“可是父亲,没有虎符,就算从刘奔手里夺回兵权,我们也无法调动涼州驻军。”

    申严飞和赵怡相视一笑,二人看着西陵珒,似乎是稳操胜券,西陵昡疑惑地看着父亲,只见他在衣襟中取出一物,递给西陵昡。

    “虎符!”

    西陵昡看到虎符惊喜不已。

    西陵珒说道:“拿下刘奔之后速速整备军队,率领大军返京擒贼。”

    申严飞说道:“既然勉王这个狗贼上位,不日消息便会传来,不知道刘奔会有什么新动作,当务之急确实要尽快行动,如果勉王的消息传过来,我们再行动恐怕就晚了。”

    西陵珒点点头:“就今晚,我们现在尚未暴露行踪,出其不意,行事会容易许多。”

    申严飞说道:“好,就按之前的计划,我去劫狱。”

    赵怡说:“那我去抓刘奔。“

    西陵昡有点担忧:“二位叔伯都单独行动吗?”

    西陵珒说:“你放心,你二位叔伯都带了死士。”

    西陵昡悬着的一颗心稍微落了下来。

    深夜,涼州刘府。

    赵怡神不知鬼不觉地飞到内室屋顶上,悄悄揭开瓦片看向室内,只见室内奢华无比,名贵家具和瓷器古玩装饰比比皆是,绝非一个地方府台几年俸禄能买得起的。

    此时一男一女卧在一张鎏金镶嵌雕花红木床上,女子香肩裸露,娇滴滴地依偎在男子怀里,男子正是涼州府台刘奔。

    女子捏着嗓子细声细语地问道:“老爷,你怎么把袁将军关起来了呀?”

    刘奔捏起女子的下巴,褶皱的眼角露出一丝玩弄意味,轻蔑地说道:“不该问的别问。“

    女子撇了撇嘴,撒起娇来:“老爷净拿我当外人。”

    “怎么,你看上他了?”

    “他哪里比得上老爷英明神武。”女子娇嗔一笑,勾得刘奔魂掉,他色眯眯地抚摸着女子的香肩,带着胡茬的嘴巴凑近女子脸庞顺势就贴了过去。

    屋顶上的赵怡看到这一幕,心生泛起恶心。

    “老色鬼。”

    他低声怒骂一句,遮上面巾一个跟斗跃下屋顶,手指勾住窗栏,双脚蓄力踹开窗户顺势跃进屋内。

    “砰“的一声,窗户的破碎声惊吓到床上的男女,女子“啊”得一声尖叫划破夜空,刘奔也受到了惊吓,一瞬间从床上弹起身,慌忙间就要摸挂在床头的剑。

    可是刘奔三脚猫的功压根抵不过武功高强的赵怡,刹那间赵怡的剑已经抵在刘奔的脖颈间,锋利的剑刃不轻不重,力度刚好擦破刘奔脖颈上的皮,血液丝丝渗出不会致命,却足够吓破刘奔的狗胆。

    见到血,女人吓得脸色苍白,连叫也叫不出来,只得小声抽泣。

    哭哭啼啼的,真是烦人,赵怡心想。

    “哭什么,闭嘴!”为了吓唬刘奔,赵怡抬手一掌劈向女子脖颈,女子瞬时晕了过去,刘奔见状更加害怕,声音颤抖着说:“壮士饶命,我有钱,我我我有很多钱,我给你钱,你别伤害我。”

    赵怡啐了一口骂道:“多少臭钱老子也不稀罕,你这狗官,受死吧。”

    说罢,赵怡假意抬手,剑就要刺出,刘奔以为自己要命绝于此,瞬间昏厥过去,赵怡被胆小如鼠的刘奔给逗笑了,忍不住唾骂了一声:“嘿,孙子!”

    两个死士跟了过来,三人三下五除二就把刘奔和女子五花大绑起来。

    另一边,申严飞和西陵昡来到牢狱里,所幸凉州府守卫不多又都玩忽职守,二人一路击晕几名守卫,顺利潜入监牢,见到了涼州守将袁海。

    关押期间,刘奔多次动用私刑,虽未下死手,但却用一些细碎磨人的刑罚折磨着袁海。

    袁海浑身是伤,一直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刘奔,刘奔缘何至此折磨自己,他还天真的以为刘奔只是争权夺利才作出这等下作恶毒的行为。

    西陵昡稍作解释,他所说的真相让袁海震怒不已,只是更多细节来不及在牢狱中细说,他吩咐死士看管好守卫,便和申严飞带着袁海去到州府正堂,与赵怡汇合。

    不多时,凌王西陵珒也来到了,他已经将情况通告给涼州知州,在他的授意下,涼州知州迅速调集了涼州府二百府兵暂给他们调用。

    几人和袁海稍作寒暄,围在一起商议着对策。

    西陵珒率先开口道:“数日前本王出城查探,发现木迩朵氐的粮草在西南方向三十里外断石山山坳里藏着,据本王观察,他们每日粮草消耗不多,想必是粮草筹备不足,有所节省。刚刚探子来报木迩朵氐所部动向,发现他们正在大营里吃肉庆祝。既然伙食有所变化,若不是为大捷庆祝,便是为开战做准备,近日他们必有所行动。”

    袁海问道:“断石山吗?”

    西陵珒点点头:“正是。”

    袁海说道:“我袁家世代忠良,一直坚守凉州城,对涼州地界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断石山山势险要,常有碎石坠落伤人,故起名断石山。断石山人烟稀少,常人断不会从断石山经过,此地隐匿粮草军马不易被察觉,鹿夷人竟然能找到断石山山坳,去如此危险的地方存放粮草,肯定是事先勘验过路况,若没有当地人接应,这些鹿夷人断然找不到这里。”

    西陵珒说:“袁将军所言正是,其实本王此次出京之前,太后曾召见本王,太后认为木迩朵氐能长驱直入,越过晋王和萧山王的辖区,直抵涼州城下,一定是有贼人内应的。这内应是晋王还是萧山王,太后和本王也只是揣测,本王原以为来到涼州暗中行事,能钓出幕后黑手,不曾想危机竟在京师,本王因勉王没有兵权而大意,忽视了他的狼子野心,让天子和太后落难,实在无言面对列祖列宗,若本王抓到勉王,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西陵昡似要开口说话,但面前都是长辈,他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申严飞看到西陵昡的样子,鼓励他说:“公子,有话就直说,大家集思广益才能找出良策。”

    西陵珒点了点头说道:“阿昡,你已经长大了,说话做事无需畏首畏尾。在座的虽然都是长辈,但不会小瞧于你。”

    西陵昡得到肯定,便愈发自信和镇静起来,他冷静地分析道:“其实勉王在京师人马并不多,只集结了府兵,右威卫,人数左不过三千左右。若我们率军返回京城,集结城防营和京郊重兵,定能杀他个片甲不留。不过……他有风息山庄的帮助,爪牙势力也一直延伸到云秦山地界,至于是否还有勾结其他势力暂时不得而知,但风无惊在江湖上甚有地位,可号令不少武林帮派……”

    西陵珒沉思道:“勉王属地远在西南,虽然现在常驻京城,但听闻风息山庄在邺州东部崇明山地界,并不在云秦山这边,邺州距离京城也有数千里远,官道盘查甚为严格,此二人若暗中勾结,想必费不少周折,应该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西陵昡顿了顿,说道:“父亲,孩儿觉得您有必要动用一些江湖势力,帮助我们打探消息传递情报,必要时需要挟制风息山庄,以武林内部之事为由,让他们自行处理恩怨风波,朝廷一旦出手干预,恐落下干扰江湖武林的恶名,江湖舆论对我们也是危害,不利于我们的行动。”

    听了这番话,西陵珒颇为赞许,袁海也忍不住称赞道:“世子果真聪慧,年少有为,远见卓识令袁某佩服。”

    申严飞和赵怡相视一笑,申严飞说道:“虎父无犬子,世子自然是青出于蓝。”

    赵怡心领神会,他说:“世子放心,严兄和我,还有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一书院门主司云鹤曾结拜为兄弟,我即刻修书一封,告知鹤兄打探情报,阻止风息山庄祸乱朝堂。”

    西陵昡起申单膝跪地执手行礼,说:“二位叔伯仁义,晚辈有个不情之请。”

    申赵二人见状,忙不迭就要扶起西陵昡,只是西陵昡坚持跪地不起。

    西陵珒说道:“阿昡是小辈,给你们行礼是应当的,你们不要扶他了。”

    申赵二人只得作罢。

    申严飞说道:“我与怡兄鹤兄,同受凌王恩惠,凌王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们无以为报,鹤兄要掌管天一书院,所以并不在凌王身边,但我们三人都发誓效忠凌王,又谈何不情之请?世子但说无妨。”

    西陵昡谦逊地说:“二位叔伯受父亲恩惠,要报父亲的恩德,是二位叔伯知恩图报,但晚辈并未为二位叔伯付出什么,在此请求叔伯帮助,行再大的礼也是应当。晚辈此番请求是想请天一书院司门主查探我弟弟西陵晟的下落,晚辈清楚在偌大的江湖中查找阿晟下落定然颇费心神,并非易事,势必要动用司门主诸多势力,所以晚辈行此大礼,不只是感谢二位叔伯鼎力相助,也是感谢司门主劳心劳力,二位叔伯不要拒绝,请受西陵昡一拜。”

    听完西陵昡一席话,申严飞和赵怡一边惊讶于西陵昡的周全与妥帖,一边感叹少年足智多谋又重情重义,二人联手扶起西陵昡,申严飞回答道:“二世子的情况我们也了解,你放心,天一书院江湖人脉众多,一定会全力以赴打探二世子的消息。”

    西陵昡这才起身。

    西陵珒说道:“阿晟的事再议,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事不宜迟,严飞,你带领死士即刻赶往断石山,烧掉木迩朵氐的粮草,鹿夷士兵毕竟不熟悉这里,势必会引起慌乱。我去调集分散隐匿在城东猫儿村的城防营三百骑兵,约莫需要半个时辰可以赶到涼州城下,到时候我会以虹烟为号,你看到虹烟立刻动手烧掉粮草,我这边同时袭击凉州城东门的鹿夷骑兵。”

    申严飞领命退去。

    西陵珒继续说道:“阿昡,你去和城外李弋安回合,带领城防营骑兵在北门骚扰木迩朵氐主力,记住,不许恋战缠斗,虚张声势逼他撤退即可,不要试图消灭他,他的骑兵主力都在北门,你带来的骑兵怕是远远不够。”

    西陵昡点点头:“谨遵父亲之命,父亲保重。”随即行礼退去,一跃飞入月色中,很快消失不见。

    西陵珒望着西陵昡远去的背影,心生些许担忧,随即又继续说:“赵怡和袁将军就留守府衙,带领死士们接管这里,如有违逆者,格杀勿论。至于刘奔,严加审问和看管,仔细盘问他与勉王的联络方式,让他协助我们向勉王传递假情报消息。”

    赵怡和袁海领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