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悠树他们的牛车离开了充满生活气息的居住区，来到了比居住区的面积还要大的城内郊区。

    这是每个城镇或国家赖以生存的生产区域。相比于居住区，在这里活动的人并不多，取而代之的是广阔的耕地和农场，人们的食粮和材料大部分就产出于此。同时，这里也是居住区与野外的缓冲区。由外到内以围墙、城内郊区、居住区形成三个不规则的同心圆，有清道夫驻扎在各处，防止猛兽闯入居住区，保护人们的安全。

    少了建筑物的阻隔，在这个城内郊区可以明显地感受到被风吹拂的感觉，以及青草的气味。不久后，牛车穿过城内郊区和围墙，出了卡尔兹城的城门，朝梅捷城进发了。

    来到野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除了常年走出来的道路以外，基本上看不到其他人类的活动痕迹。四周只有树与树、野草与野草。

    早上的空气原本就清新怡人，进入了无尽的森林之后更是如此。阳光透过右侧树木的间隙打在道路上形成光斑，逆着光斑和阳光的方向看，那仿佛就像一根根的光柱。不知名的鸟的叫声，森林中特有的植物腥味，以及一望无尽的树海与道路。这些事物，无一不让来自现代社会的悠树和萌花感到新奇。在这样的环境和情景当中，两人的心情相当愉悦。

    准确来说应该是三人。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没有离开过卡尔兹城的诗织，心情也和旁边的两人一样。

    看着这样的三人的兰拉带着笑容说道：

    “说起来你们三个都是第一次出城吧。这个景色觉得怎么样？”

    “感觉身心都很舒服呢。”

    “嗯，我也是。森林什么的第一次进来呢。”

    “我曾经听说过，但亲身体验也是第一次，感觉非常心旷神怡。”

    三人回答到。

    “哈哈，是嘛。最初我也是这样觉得的，现在完全是日常的一部分，都忘记当初的感觉了。在野外能让我们清道夫在意的大概就只有猛兽了吧。”

    “是……呢。在这么漂亮的景色里可能隐藏着危险。”

    三人的心情被带回了现实。

    这个时候悠树注意到，道路两旁有一些与道路上的土壤颜色不同的粉末状的东西。那些粉末是“驱兽剂”。

    有一些植物会散发出让许多猛兽都讨厌的气味，猛兽闻到后会不愿意靠近。扫荡大队每经过一段路，都会撒下那些植物的种子和用那些植物碾磨成的粉末，以达到一定的驱赶道路附近的猛兽的效果，使后来经过的人更安全。

    “虽然说扫荡队会清理掉道路附近的威胁，还有每经过一段路程后都会撒下一些“驱兽剂”，不过也不能保证完全不会再遇见猛兽……”

    “哈哈哈！别太担心！就算遇到猛兽也能保护你们，这就是我们清道夫的工作啊。”

    兰拉豪爽地说到。接着一旁的爱丽丝补充说道：

    “没有错哦。只要遇到猛兽的时候不要太过恐慌，听从清道夫的指挥，通常来说都是安全的。”

    “好的……那么就拜托你们了。”

    这时候萌花看着兰拉身上众多的疤痕问：

    “兰拉小姐，我想问一下，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疤痕呢？出城的时候不是都会有水魔法使一起吗？”

    “因为就算用魔法让伤口愈合了，新长出来的皮肉，颜色就是会跟原来的不一样啊。这行做久了，加上我不喜欢穿太多防具，受伤多，留下的疤也就多了。”

    “原来是这样吗。”

    “在意皮肤、细皮嫩肉的女人可干不来我们这行。”

    “嗯……我很尊敬你。”

    “是嘛是嘛！你们真是令人愉快的雇主啊！哈哈！”

    就这样，大家聊着天，他们的牛车在森林中不断前进。

    从卡尔兹城到梅捷城的路程，中小型车队大约需要十天。这种被人和牛车开辟出来的土路并不平整，坐在牛车上的舒适度不能跟轿车开在马路上的相提并论。一天的时间里基本上除了赶路就是休息回复体力，路途上的景色只有森林和偶尔的一小片平原，让人感觉十分枯燥。

    再加上伙食只有肉干和用水煮熟之后加点盐的简单料理，很难说得上好吃。睡觉也只能挤在车厢的座位或者地板上，而且理所当然地没有办法洗澡。虽然三人在出发前就做了心理准备，但实际体验了依然感觉非常不适应。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四天，身心疲惫的悠树和萌花心里只想着“快点到快点到快点到”。

    唯一的救赎是卡琳为他们更换的厚实而松软的坐垫，让他们的屁股免受酷刑。已经习惯硬座的三名清道夫对此也表示非常满意。

    这一天的傍晚，他们找到了一个简易的木架棚。悠树问：

    “这里是？”

    “这是个“临时休息站”。无论是主道路还是其他道路，沿途上都会有这样的临时休息站，都是前人出于他们自己的需求搭建的，后人也可以用。我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

    丹尼尔答到。这个临时休息站的棚架状态很好，虽然不能遮风，但是可以挡雨。棚架下还铺有干草，睡在里面比睡在牛车的车厢地板上要舒适。

    夜幕降临。大家各自准备好后，围坐在了用石头堆砌而成的简易灶台边，等待着算不上好吃的食物出锅。

    他们所用的锅是像半个铁桶一样的炖锅，基本上只能用炖煮或放入铁架隔水蒸的手段来烹饪食物。悠树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的气泡，向三名清道夫问道：

    “说起来除了这样的炖锅和平底锅以外，还有其他什么厨具吗？”

    “还有烧烤叉子啥的？”

    “那个沿海大国不是还有用陶瓷做的锅吗。”

    “嘿～还有那样的吗，我都不知道诶。”

    丹尼尔、兰拉和爱丽丝分别回应到。

    “这样啊。”

    这个世界的料理和烹饪方式似乎都比较单一，在最初的新鲜感过后，悠树和萌花就开始怀念地球上的美食了。

    悠树叹了口气，看了一下周围。这里是一处不算宽敞的空地，简易灶台周围有八个用石头堆成的凳子。

    “咦，刚才说这些临时休息站是前人建的，那些前人指的是自行出发的车队吧。那么有没有可以容纳扫荡队的休息站呢？”

    兰拉笑着说：

    “哈哈哈，那当然有了。这些地方之所以叫“临时休息站”，是因为有正式的“休息站”。清道夫白天赶路，晚上轮流放哨看火堆，还要时刻保护雇主。十几二十天的路程，没一两个休息站舒展舒展筋骨哪行啊。”

    扫荡大队人和物都多，多数情况下都会直接在道路上设置营地，去到有休息站的地方就进入休息站。

    “没错。虽然没有床和被子，不过休息站有屋子，周围还有很多防猛兽靠近的措施，可以安心睡觉。正好，这条路继续走下去，明天傍晚应该能到一个休息站。”

    “噢噢噢。”“太好了！”

    悠树和萌花不禁发出期待的声音。

    这时候安杰丽娜从悠树和萌花的背后经过，回到了爱丽丝的身边趴下，随着呼吸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动作和神态宛如一只大猫咪。它一直在巡视周围，确认附近是否有动静。看着安杰丽娜，这次换成萌花发问：

    “呐，爱丽丝小姐。驯兽师的作战方式是指挥猛兽进行战斗吗？”

    “一般来说是的哦。”

    “咦？可是爱丽丝小姐只带着安杰丽娜呢。”

    “嗯，驯兽师通常会带着几个已经驯服的孩子来工作。我的驯服能力不太行，只有安杰丽娜愿意陪在我的身边，所以还需要依靠一些小道具来保护自己。”

    说着，爱丽丝从不知道哪个袋子里拿出了一个用鸡蛋加工过的东西。

    “比如说这个，里面装的是辣果粉和驱兽剂的混合粉末。因为鸡蛋壳很容易碎，所以把它扔向猛兽的话，里面的粉末就会刺激猛兽的眼睛和鼻子，为同伴创造机会。”

    辣果，相当于地球上的辣椒。虽然形态和植物的科属不同，不过用途基本一样。

    “嘿～～好厉害！”

    悠树心想“这是对猛兽特化的辣椒水的固体版吗”。接着丹尼尔也加入对话：

    “小爱丽丝太谦虚了，在队伍里的作用明明比一般的驯兽师都好。虽然等级是“战士”，但是在我的心目中妥妥的是“精锐”啊。”

    “那都是安杰丽娜的功劳啦。”

    爱丽丝说着摸了摸趴在身旁的安杰丽娜。安杰丽娜悠闲地摆了摆尾巴。

    “是这样呀，爱丽丝小姐很厉害呢。呐呐，其他还有什么吗～？”

    萌花饶有兴趣地继续追问。爱丽丝收起刚才的鸡蛋，又从别的袋子里拿出了一个木头制的细长哨子。

    “像是哨子，突然大声吹响哨子可以吓到猛兽，同样可以为同伴制造机会。而且分开行动或者落单的时候还可以让同伴知道自己的位置。”

    “嗯嗯！”

    爱丽丝收起哨子，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独立的袋子，松开绳子打开，里面是十几块黑色的东西。

    “这是毒肉干。是用餐馆厨余的动物内脏风干后，泡进特殊的溶液里再风干制成的。肉干的香味可以吸引猛兽的注意力，对人没有毒性，不过对猫类和犬类的猛兽来说是剧毒。只要它们吃下去了，几分钟后就会死掉。顺带一提，这是我自己发明的哦。”

    “嘿～～～好厉害！”

    “嘻嘻！”

    随后食物也煮好了，大家一边吃着不怎么好吃的晚餐，一边继续聊天。

    第五天的中午，大家像前几天一样分工合作：丹尼尔负责料理食物，萌花和诗织帮忙做吃饭的准备，爱丽丝照顾牦牛，悠树和兰拉到溪流取水。

    伙食之所以不好吃，就是因为这六个人里，没有一个能在这种不方便且缺少调味料的条件下做出好吃的料理。最后只能交由料理经验相对丰富的丹尼尔来做。

    萌花和诗织负责捡柴火、找来合适的石头并在上面铺上布做成简易的凳子之类的餐前准备。

    爱丽丝不愧为驯兽师。除了能为牦牛找到新鲜的野草以外，她还会奖励一点小零食给牦牛，增进互相的信任度，稳定牦牛的情绪。

    城际的移动路途长而久，无论是从车厢的空间还是牦牛的负重的角度考虑，都没有办法在牛车上一次性带上十天份的水，所以人们只能在合适的时机找到溪流取水。悠树他们也不例外。

    由于水量已经不充足，悠树和兰拉拿着十个大约能装1.5升水的水袋，去了附近的溪流装水。这次距离能够装水的地方似乎要远一些。

    突然，趴着在休息的安杰丽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快速地起身并朝悠树和兰拉他们所在的方向跑去。

    “安杰丽娜？”

    感觉不对劲的爱丽丝也跟着安杰丽娜跑过去。

    随后——

    “是“凶鬣狗”！快来帮忙！！”

    在那个方向传来的是兰拉着急的喊叫声。

    凶鬣狗，是一种成群行动的大型肉食动物。除前后爪为黑色外，通体皮毛为褐色。生性凶恶，有着锋利的牙齿和强大的咬合力，猎物一旦被咬上就难以挣脱。

    刚才，悠树和兰拉装好水，离开溪流边往回走。路旁的草丛忽然沙沙作响，然后突然窜出一头凶鬣狗，向走在前方的兰拉扑去。

    “哇！”

    悠树害怕地叫了一声。同时，兰拉从背后抽出大剑挡住了鬣凶鬣狗的扑击。然后她大力一挥，将凶鬣狗甩出了一段距离。但凶鬣狗马上再次扑了过来。

    “呼嗯！！”

    这次兰拉从右下往左上方挥出大剑，劈中了凶鬣狗身体。

    “嗷呜呜呜呜！！！”

    凶鬣狗的身躯几乎被一刀两断，肠子也掉了出来，瞬间一命呜呼，倒在了血泊中。

    还没有等两人放松，路边的草丛中就陆续窜出来了八头凶鬣狗。

    即使是精锐级的清道夫，仅凭兰拉一人也做不到在面对八头凶鬣狗的情况下保护悠树。于是兰拉不得已大喊了那句话，让同伴前来增援。同伴们在听到兰拉的呼叫后也立即放下手里的事情赶过来。

    这些凶鬣狗的身长普遍在80厘米左右。而成年凶鬣狗的体长一般在1.5米左右，这些凶鬣狗还十分年轻。它们前后各四只，就像是要堵住道路和两人的退路一样，以一定间隔并排着，正龇牙咧嘴地流着口水，发出低吼缓缓地向两人靠近。悠树的木盾上画着的，既像狮子又像老虎的图案似乎没有吓到它们。

    悠树和兰拉背靠背，两人把水袋全都扔到了一边的地上。兰拉架起大剑，悠树也用左手举起木盾，右手拔出防身用的匕首，屈身作防御姿势。

    “这些家伙很瘦，看起来已经饿很久了，千万要小心！”

    “好的！”

    接着，凶鬣狗们开始突进。

    兰拉想到身后的悠树没有战斗能力，如果让悠树处于八只凶鬣狗的攻击范围内的话极度危险，于是她“嘁——！！”地大声喊着，并向前两步，与自己面前凶鬣狗们正面搏杀。

    她握紧大剑，用力向从右边数起第二头凶鬣狗斜劈过去，不偏不倚正中了那头凶鬣狗的头部。随着“哐”的一声沉闷的响声，那头凶鬣狗的头骨被打碎，并且头部与大剑一起砸到了地面上。它在地上小幅度地反弹了两下，全身抽搐数次后就不再动弹了。

    而兰拉根本没有时间去确认这头凶鬣狗的状态。在砍中它后，她就立即将大剑改为横向，然后横扫出去，逼迫剩下的三头凶鬣狗后退。她和凶鬣狗门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进入周旋状态。

    悠树这边，在凶鬣狗们突进过来后，他进入了战斗状态。凶鬣狗们的动作在他的眼里似乎比刚才慢了一些。

    他用木盾挡住了其中一头，然后看准时机，用匕首刺穿了另一头凶鬣狗的喉咙，并顺势将它钉到木盾上固定住。可惜匕首没有刺中凶鬣狗的颈动脉，无法靠这一击杀死它。不过这样一来，这头凶鬣狗也攻击不到悠树。

    然而木盾的存在同时也阻挡了他的视野。第三头凶鬣狗从他的视觉盲区绕到了他的脚边，一口咬住了他的左小腿。

    “呃啊啊啊！！”

    虽然他腿上绑有硬质皮革护腿，保护了小腿的前部没有被咬到。但是后部被凶鬣狗的下牙刺穿了，疼痛使他叫了出来。

    因小腿被咬住，他的集中被打乱，陷入了短暂的僵直。下一秒，第四头凶鬣狗也绕到他的脚边，咬住了他的右小腿。

    “啊啊啊！！”

    听到悠树的叫声，兰拉回头确认了一下情况。她没有办法马上帮助悠树。

    因为她跟前的三头凶鬣狗似乎很着急想要攻击她。那三头凶鬣狗滴着口水低吼着，一直在她的大剑似乎够得着又似乎够不着的地方反复试探。凶鬣狗们过来，她就挥剑威吓。但面对三头不同位置的凶鬣狗，她不好主动进攻。她不进攻，凶鬣狗们又会过来。双方小步进进退退地胶着着。

    “该死啊！！”

    接着，咬住了悠树两边小腿的两头凶鬣狗开始甩头撕咬，并后退拉扯着他。被咬住的腿部失去力量，他难以站立。再加上凶鬣狗撕咬和拉扯的外力，他摔坐到了地上。

    虽然他平时喜欢在互联网上学习一些防身或其他小知识，但是对野兽和与野兽搏斗方面完全没有涉及。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再这样下去的话！！

    他这么想着，顺势躺下，用木盾和摁在了木盾上的凶鬣狗尽量保护自己的脖子和颈椎等要害。

    此时，最初被他的木盾挡住的凶鬣狗来到他的右侧，咬住了他右手上臂肘关节和肱三头肌之间的地方。

    危险的警铃在他的脑海中疯狂作响。但因两条小腿和右臂上仿佛被灼烧一样的疼痛感，以及被撕咬开后不断在淌血的血洞，他逐渐不知所措。

    “呃啊啊啊呜咕！！！”

    凶鬣狗们非常饥饿。咬住了悠树的三头凶鬣狗不断撕扯他的衣服，撕咬、拉扯着他的身体，试图活生生地啃食他。悠树在地上被凶鬣狗们拖出去了两三米，留下了一道血痕。

    即使是饥饿消瘦的凶鬣狗也十分有力量。如果不是因为悠树身上摁着一头，变相增加了体重，以及咬住他右上臂的一头在向其他方向拉扯的话，他很有可能会被拖走，后果不堪设想。就这一点而言，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猫森！！……可恶啊！还没到吗！？”

    兰拉也非常想立即就过去救悠树，但这个时候如果她转身，很有可能就会被三头凶鬣狗猛地扑上。所以她只能期待同伴们快点赶到。

    实际上两人所在的地方与大家落脚的地方距离并不算特别远，只是事发突然且进展迅速，使他们感觉过了很久。

    悠树保护自己要害的措施，很大程度地为自己和正在赶来的同伴们争取了时间。目前凶鬣狗们只是在攻击他的手脚，虽然在不断夺去他的体力和血液，但还不至于马上死亡。这种情况下，一旦连兰拉也失去行动能力，那么悠树可能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然而这个时候，似乎是因为看到了悠树已经被扑倒，在兰拉跟前的三头凶鬣狗分成左右两边，企图绕过兰拉去攻击悠树。

    兰拉马上察觉，大喊着“这边啊死狗们！！”，用自己的身躯挡在了其中两头的前面。另外一头没有理会兰拉，直奔悠树而去。

    被挡住的两头里的其中一头似乎十分愤怒，直接扑向兰拉。

    由于刚才位置改变得太急，凶鬣狗扑过来的速度也太快，兰拉来不及准备，她只好用左前臂挡住了凶鬣狗的嘴。凶鬣狗死死地咬住兰拉的手臂，另一头凶鬣狗趁机也冲到了悠树那边。

    “畜生！！”

    兰拉大力地甩动左臂，将咬住她的凶鬣狗狠狠地砸到地面上，一次，两次，三次。但那头凶鬣狗仍然没有松口。

    “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悠树发出惨叫。

    突破了兰拉拦截的两头凶鬣狗正在撕咬悠树的左腹和右腹。

    经过与兰拉对峙的这两头凶鬣狗越发凶狠。咬着悠树的腹部大力地甩头、拉扯，导致悠树腹部上的肉已经有一部分被撕开。

    与肌肉较多的四肢相比，人的左右腹部可以说是相当柔软，难以抵抗凶鬣狗的撕咬。而偏偏这个地方因为弯腰需要，无法装备皮革进行保护。

    再这样下去的话悠树的衣服会被撕破，然后左右腹部的肉会被凶鬣狗吃掉。

    “喝啊——！”

    见悠树的情况极度危险，兰拉顾不上被咬住的左臂，直接拖着数十公斤重的凶鬣狗，冲到了正在被五头饥饿的凶鬣狗攻击的悠树的身边。

    由于左臂被咬住，双手用的大剑无法使出全力。她将大剑放到身后，让剑的前端着地，抬起左腿让中心后移，然后全力一抡。

    “噢噢——啦啊——！！”

    大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大钝角，狠狠地剁在了悠树左腹的凶鬣狗的背上。借助了惯性和由自身体重产生的势能，这记劈斩的威力完全不亚于双手持剑时的威力。

    那头凶鬣狗的背部被剁开了一个大口子，脊椎也被砍断，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哪怕是放着不动，它也很快会毙命。但是它还没有松开咬住悠树的口。

    “快死吧！！”

    兰拉一边咒骂着一边用大剑的前端往它身上捅，它直到死才松了口。

    这个时候，从兰拉身后窜出来“一道黑色的闪电”。

    是安杰丽娜。

    同伴们也在后方，马上就赶到。安杰丽娜跑得快，率先到达了。

    安杰丽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悠树的右侧，急刹后一口咬住了正在撕扯悠树右腹的凶鬣狗的后颈。然后一边发出大而低沉的吼声威吓，一边以要粉碎这头凶鬣狗颈骨的力道进行咬合。

    同样是在悠树的右侧，他右上臂处也有一头凶鬣狗正在撕咬，但安杰丽娜毫不犹豫地就攻击了腹部处的这一头。正如爱丽丝所说，安杰丽娜很通人性。而且似乎十分聪明，与经验丰富的兰拉所选择的一样，先让攻击悠树的要害凶鬣狗无力化。

    很快，这头凶鬣狗的颈椎就被安杰丽娜咬断了。跟刚才那头凶鬣狗一样，这头凶鬣狗也是直到死了才松口。

    攻击悠树腹部的两头凶鬣狗都杀死了。但这个时候悠树已经流失了大量血液，力量也在逐渐变小。

    虽然喉咙被匕首刺破，但被悠树摁在木盾上的凶鬣狗还相当有活力，再这样下去它就要挣脱了。

    这个时候，同伴们来到了距离悠树他们二三十米的位置。

    “大姐头——！”

    丹尼尔喊到。

    “快来帮忙！！”

    “噢！”

    跟兰拉说完，丹尼尔边跑边对身后的其他人说：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小爱丽丝，保护她们两个！”

    “好的！”

    爱丽丝回应到。然后丹尼尔加速冲了过去。

    爱丽丝向前一步挡在了萌花和诗织的前面。接着戴上手套，从腰间不知道哪一个袋子里掏出了毒肉干，以防前方的凶鬣狗突然奔向这边。

    停下来的三人看清楚了前方的情况。悠树倒地，正在被四头凶鬣狗攻击。兰拉的左前臂上也有一头。战斗的地方到处都是血。

    “呀——！！悠树——！！”

    “不可以！”

    “百合园小姐！”

    爱丽丝伸手拦在萌花前面，诗织也抓住了萌花的手臂，两人阻止了她前进。

    “唔呃！”

    不知道悠树具体情况如何、地上的血有多少是悠树流的，萌花心急如焚，只能在心中祈祷他没有大碍。

    丹尼尔迅速来到了悠树和兰拉的身边。兰拉举着她的左手臂跟丹尼尔说：

    “先把这家伙干掉！”

    “好！”

    兰拉让丹尼尔先处理她手臂上的凶鬣狗。这并不是因为兰拉想要自己先得救，而是为了恢复两手挥舞大剑的能力。

    “呼！”

    兰拉提起凶鬣狗，使它悬挂在空中，接着丹尼尔用剑挥砍。

    “哼！呼！喝！喝！哈啊！”

    在被挂在空中砍了五次后，那头凶鬣狗的脊椎被打断，腹部也被划开，马上就要死亡了。但与之前的凶鬣狗一样，临死也没有松口。

    不过与已经无法行动的悠树不同，兰拉的体力还相当充沛。她把大剑剑锋朝下放到地上，伸出右手臂绕成环状，让大剑的剑柄倒在自己的肘关节内侧的地方，然后用自由的右手抓住凶鬣狗下颚，大力地撬开了它的嘴。

    那头凶鬣狗掉在了地上，已经不动弹了。兰拉左手臂上被它咬住的地方，留下了两排长长的血洞，正不断渗血。她没有去管自己的伤口，而是立即行动了起来。

    “小子你去右边解决那两头！我去做掉脚边的！”

    “明白了！”

    说完，兰拉就上前两步向悠树左腿边上的凶鬣狗砍去。但被凶鬣狗躲开了，大剑砍在了土上。接着她从下往斜上挥出大剑，这次也没有完全命中凶鬣狗，只是划出了一条伤痕。而之所以这次的攻击没有砍到凶鬣狗，是因为它为了躲避而松口了。

    兰拉见状，马上将攻击目标换成了悠树右腿边上的另一头凶鬣狗。因为现在她和丹尼尔的首要目的，是阻止凶鬣狗们继续伤害悠树。

    大剑向另一头凶鬣狗挥去，虽然攻击再次落空了，但迫使另一头凶鬣狗也松了口。

    凶鬣狗们当然不会舍得悠树这个马上就要吃到的猎物，而且二对一在数量上有优势，所以这两头凶鬣狗似乎想要攻击兰拉。

    这个时候安杰丽娜突进了过来，扑上了右边的凶鬣狗。两头猛兽撕咬在一起，发出了令人本能地感到恐惧的咆哮声。

    左边的凶鬣狗被突然闯入的安杰丽娜吓了一跳，兰拉趁机发起了攻击。

    从上至下的劈砍、由下至上的挑击、从斜上到斜下的斜劈、由一边到另一边的横扫。在凶鬣狗松开咬住悠树的嘴后，兰拉不用再顾虑自己的攻击是否会让悠树的肉被扯下来，以及大剑是否会误伤到他。

    “精锐”级的兰拉对付一头消瘦的凶鬣狗，就如猫抓老鼠一般，轻而易举。

    丹尼尔那边，在兰拉开始攻击悠树脚边的凶鬣狗的同时，丹尼尔也来到了悠树的右侧。他看见右边的两头凶鬣狗中的其中一头，被悠树用匕首刺破喉咙摁在了木盾上，但似乎快要挣脱。

    不过为了阻止凶鬣狗继续伤害悠树，丹尼尔选择先攻击咬着悠树上右臂的凶鬣狗。

    “再坚持一下！你马上就能得救了！”

    丹尼尔对悠树说到。悠树的表情因疼痛而扭曲，大量的伤口和出血让他难以使得上力。但在明白同伴们正在奋力营救自己后，他用上全身最后的力气，将原本即将挣脱的凶鬣狗再次固定住了。

    然而他无法坚持太久，所以丹尼尔需要速战速决。

    丹尼尔挥剑朝悠树上右臂的凶鬣狗砍过去。这头凶鬣狗似乎早有准备，马上就松口躲开了攻击，紧接着毫不犹豫地就向丹尼尔扑去。

    丹尼尔用绑在了左臂上的金属圆盾挡住凶鬣狗，接着后跳了一小步，稍微拉开了一些距离并摆好架势。随后凶鬣狗再次扑向了他。

    “就喜欢你这种好斗的家伙！”

    丹尼尔说着扭动上半身，从右往左挥盾，在挡住了凶鬣狗的扑击之余还让它改变了方向，在下一个瞬间，右手用剑大力地刺向了凶鬣狗的侧腹。

    这一套动作十分连贯，不说是猛兽，即使是人，在初见的时候也很难预料到吧。

    被毫无防备地重击了要害的凶鬣狗因剧痛倒在地下，四肢乱蹬在地上翻滚，发出哀嚎的叫声，并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可丹尼尔不允许。他迅速上前一通斩击，了结这头凶鬣狗的性命。

    在确认眼前的凶鬣狗死亡后，丹尼尔马上返回了悠树的右侧。木盾上的凶鬣狗还被悠树摁着，他成功地在悠树失去力气之前解决了一头凶鬣狗。

    丹尼尔左手紧握着剑柄，右手掌顶着剑尾，剑锋抵住凶鬣狗的心脏位置，然后用力并加上自身的体重，把剑压了下去。

    强大的压力使剑锋穿透凶鬣狗的皮肉，捅穿了它的心脏。在一阵剧烈的抽搐后，这头凶鬣狗也一命呜呼了。接着丹尼尔对悠树说：

    “你坚持住了，很厉害。你的身边已经没有凶鬣狗了，还有两头也很快会解决的。”

    “………………呼………………哈……………………”

    悠树没有回应。

    应该说是没有办法回应。

    兰拉那边，与她对峙的凶鬣狗，似乎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数量上的优势，几次想要逃走。但都被兰拉的走位和大剑拦截住了，现在兰拉和凶鬣狗的位置跟刚才几乎调换。

    在丹尼尔解决右侧最后一头凶鬣狗的同时，兰拉在搏斗中砍掉了这头凶鬣狗的一条前肢。

    “大姐头！这边搞定了！”

    “噢！我这边也马上就好了！”

    说着，兰拉举起大剑，往正哀嚎着、踉跄着想要站起来的凶鬣狗的头劈了下去。随着头骨被砸碎的声音，凶鬣狗倒在了地下，微微地抽搐了几下之后就不再动弹了。

    凶鬣狗只剩下最后一头，它正在和安杰丽娜厮杀。

    虽然在物种上，黑豹的体格和搏斗能力都不如凶鬣狗。但是这些凶鬣狗基本都处于向成年过渡的阶段，而且相当消瘦，安杰丽娜有体格和战斗经验上的优势，所以它在厮杀中胜出了。它咬破了凶鬣狗的喉咙和颈动脉，把凶鬣狗按压在了地上。

    凶鬣狗眼看就要断气，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兰拉上前用大剑往凶鬣狗的腹部捅了几次，确实地结束了它的性命。

    兰拉和丹尼尔环视四周，检查地上所有凶鬣狗是否都已死亡，并提防道路两边的草丛里是否会窜出其他猛兽。

    在确认安全后，丹尼尔向在后方待机的三人喊道：

    “已经安全了！魔法使小姐快过来！”

    “好…好的……！”

    三人在得到允许后，马上奔向了悠树他们所在的地方。

    战斗的地方横七竖八地躺着九具凶鬣狗的尸体，到处都是血，周围弥漫着血液和野兽的腥臭味，令萌花和诗织反胃作呕。

    “……悠树！！！”

    悠树的情况更是不堪入目。他浑身都是血，脸和嘴唇变得苍白，衣服和裤子被撕烂，手和脚上有无数的血洞，部分皮肉被撕扯至翻开。其中最严重的是他的左腹和右腹，两边的肉被撕裂，已经可以看到部分内脏。内脏也因受到了压迫和牙齿的穿刺而出现了伤口。

    如果安杰丽娜和兰拉的救援再迟几十秒，可能悠树左右腹部的衣服就会被完全撕烂，然后肉和内脏被扯下吃掉。

    “悠树！！！”

    萌花心如刀割，两手撑着地下坐到了悠树的旁边，再次喊了他的名字。但悠树依然没有回应，只是目光从天空移到了萌花身上。

    他已经虚弱到连回应都做不到了。

    由于大量出血，他的身体启动了最后的自救程序。

    血液是运送氧气和其他人体必需物质的介质，失血就等同于全身缺氧。为了获取更多的氧气，他的嘴巴张开着，口鼻一起呼吸，大而急促。为了加快血液循环、补偿血压下降和组织灌注不足，他的心脏飞快地跳动。为了优先给重要的器官供血，四肢的血液循环进一步减少，他的手脚异常地冰冷。

    他的瞳孔散大，意识模糊。在他的眼中，周围的色彩变得暗沉且单调。耳朵里也充满了耳鸣声，听到的声音沉闷且失真，仿佛与世界隔了一层膜。

    他已进入濒死状态，随时可能休克。

    “魔法使小妹你快点给他治疗！他的伤势很重，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兰拉对诗织说到。萌花在听到“魔法”这个词后马上回过神来，也急忙对诗织说：

    “对……对！快用魔法！用魔法把悠树治好吧！！”

    “…………！”

    对于兰拉与萌花的提醒和催促，诗织没有说话。就连平时就像口头禅一样的那句“好的！”都没有说。

    因为她没有办法向大家保证一定能够救回悠树。

    但她并没有在发呆。

    作为队伍中唯一一个可以治疗同伴的魔法使，在看见悠树倒地被凶鬣狗围攻的情景后，她明白只有自己才能帮到悠树。所以她一直在做心理准备，思考要怎么做。

    她之所以没有在来到悠树身边后马上就使用魔法，是因为她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集中精神。

    这个世界的所谓魔法，是魔法使通过自我暗示，让自身的魔力与自然中的魔素产生共鸣而引发的现象。如果只是将咒文念出来，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不会发生任何事情。而进行自我暗示就必须集中精神。

    诗织闭上眼睛。用数秒的时间稳定情绪后睁开眼，跪坐在悠树的右侧。然后她右手握着魔法杖上靠近水晶球的部位，将水晶球指向悠树的腹部，开始咏唱：

    慈悲为怀的水之女神阿库娅大人请以您那充满慈爱的拥抱安抚此负伤之人的身心——“高等回复”

    いと慈悲深き水の女神アクア様どうかその慈愛溢れる抱擁にてこの傷つけられし者に心身の安らぎを——“ハイヒール”

    随着诗织的咏唱，魔法杖的蓝色水晶球发出光芒，在它的前方出现了一个直径约50厘米的蓝色魔法阵。

    “…………”

    然后，她无言地用左手去触碰了悠树腹部被扯出来的肉，并把肉扶到原位上去。随后肉与肉之间的伤口开始快速愈合。

    这个时候，爱丽丝匆忙地说：

    “我…我去把牛车驶过来！安杰丽娜！”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丹尼尔先生就留在这里吧！我们是两个人，没有问题的！”

    说完，爱丽丝和安杰丽娜向牛车所在的方向跑回去。

    在确认右侧腹部的伤口基本愈合后，诗织站起身来移动到悠树的左侧，期间魔法并没有中断。来到左侧后，她重复了刚才的动作。

    接着是右上臂，右小腿，左小腿，以及其他受伤部位。

    悠树右上臂被咬到的地方出现了骨折。他的肌肉量原本就比同龄人要少，被凶鬣狗那强大的咬合力咬到，骨折在所难免。治愈所需的时间要长一些，不过好在骨折的程度并不严重，诗织的这个魔法可以修复。

    几分钟后，悠树的伤口全部都愈合了，新长出来的皮肉颜色比较浅，留下了一块一块、一条一条的伤疤。

    爱丽丝和安杰丽娜走在牛车旁边回来了。

    “…………这是我可以做到的最好的措施了……猫森先生，您认得我吗？”

    诗织终于开口说到。同时魔法阵消失。

    “悠树得救了吗！？谢谢你！令狐妹妹！”

    “…………”

    萌花含着泪兴奋地说到。然而诗织再次沉默了。萌花没有注意到，即使悠树的伤口的愈合了，其他人的眉间也没有放松。

    她立即向躺在地上的悠树询问状态：

    “悠树感觉怎么样？知道我是谁吗？还疼吗？”

    诗织看着左手沾上的悠树的血，握着魔法杖的右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量。她也非常想知道悠树现在的情况。

    悠树的状态比刚才要好一些，但气色依然苍白。他缓缓地坐起来，又缓缓地确认四周，接着摸了摸被咬到的地方，最后以抱住自己的姿势稍微蜷缩身体。

    “……萌花……我好冷……”

    “诶？为什么会le……”

    萌花伸手想要从后面搂住悠树温暖他，但伸一半，她发现自己的手上沾满了血。是刚才来到悠树身边的时候双手撑在地上沾到的。

    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呐，诗织妹妹。回复魔法是可以把失去的血液也补回来的对吧？”

    萌花的声音已经失去了刚才的兴奋，现在只有些许呆滞。

    “………………”

    诗织没有回答。

    这个时候，爱丽丝打开了一瓶药剂的软木塞。这是她刚才把牛车带过来的时候从车厢里拿出来的。

    “请把这瓶药喝了吧。这是“最上级回复药”……”

    悠树缓缓地接过爱丽丝递过来的药剂，仰头喝了下去。

    爱丽丝看着悠树，欲言又止。在一旁的丹尼尔把手放到了爱丽丝的肩膀上，说道：

    “……就让我来说吧。猫森先生，百合园小姐，你们冷静点听我说。”

    悠树和萌花两人的心里咯噔的一下。

    “刚才魔法使小姐用的魔法是“高等回复”，可以快速大范围地治疗伤口，还可以让伤者恢复一点活力。但是，不能恢复失去的血。所以，以猫森先生的状态和地上的血量来看，已经……”

    “……已经什么？什么意思？”

    萌花瞪圆了眼睛，看向每一个人。

    “呐，你们说话呀？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人跟萌花对视。

    至此，悠树明白了。

    明明身体很冷，他却感觉眼眶在慢慢变热。

    “…………咕……”

    他咬着牙呜咽着，像是在强忍眼泪，又像是在悔恨。

    看到悠树的样子，萌花也明白了。

    人在血液流失时会依失去的量出现各种问题和危险。由于被凶鬣狗围攻，悠树身体的多处伤口不断失血，其中可能包括一些比大的血管被切断，在那几分钟内流失了大量的血液，失血的等级已经达到了重度或极严重，即30%~40%以上。

    尽管诗织使用了回复魔法，使悠树的伤口全部愈合，不再失血。但已经失去的血液并没有得到补充，所以无法减少失血对他的身体所造成伤害。

    失血达到这种程度，身体的各个器官都会因血液不足而衰竭，且过程不可逆。

    悠树即将死亡。

    萌花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下。

    “悠树！！”

    她屈膝从后背搂住悠树，用自己的脸庞贴到悠树的脸上。

    “……悠树……好冰冷……”

    她感受着悠树那从未有过的体温，她们的眼泪融在了一起。

    然后，萌花看见在她那被泪水模糊的世界中，悠树的手里攥着一个玻璃瓶子。

    “爱丽丝小姐，你刚才给悠树喝的那个，是什么……？”

    “是“最上级回复药”。那个，这个药是可以在魔法药坊买到的最好的药，能够回复血液和修复骨头损伤，但是……”

    爱丽丝不敢把话说完。而丹尼尔再次替她直言道：

    “喝下魔法药之后一般要等30分钟以上才能起效，而且相对于魔法，回复的过程也很慢。在战斗或者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是等不了那些时间的，这也是外出必须要有水魔法使的原因。所以……就算刚才猫森先生喝下了“最上级回复药”，也要等上一段时间才有效果。但是很遗憾，猫森先生大概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

    “………………诗织妹妹。既然有这样的魔法药，那应该有对应的魔法吧？你会用吗？”

    “……对不起…………我不会……非常对不起…………”

    诗织双手紧握着魔法杖，开始哽咽。丹尼尔再次说道：

    “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请你不要责怪魔法使小姐。可以治疗这种情况的魔法是最高级的回复魔法，在水魔法使里能的人也不多。她只是下级魔法使，会用“高等回复”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是……这样啊。诗织妹妹，你先帮兰拉小姐治疗吧。”

    “……好…好的……”

    说完，诗织转向兰拉。由于看到萌花和悠树的反应，她的内心产生了波动，所以她需要再次闭目集中。兰拉优先让悠树接受治疗，她在一直掐着左手臂，减少手臂血液的循环以减少失血。

    兰拉向诗织道谢。片刻后，诗织对兰拉受伤的地方使用“回复”，兰拉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她捏了捏被咬住的地方，握拳又张开，似乎没有什么大碍。

    萌花仅剩的理性让她冷静下来，飞速转动脑筋，想要找出拯救悠树的办法。

    【萌花】

    魔法药来不及。

    这里没有可以救悠树的魔法使。

    那么还有什么是可以快速补血的的呢？

    只有输血。

    但是在这个科技手段落后的世界里，而且是这种连人都没有的森林里面，要去哪里找输血装置？可以给悠树输血的血液呢？

    不可能有啊……

    得快点再想想其他办法……

    不对，这个时候如果是悠树的话，一定会以防万一再问一次的。

    “呐，现在有办法输血吗？”

    听到我的问题，大家面面相觑。

    “那是什么？我们可以做到什么吗？”

    丹尼尔先生这么回问。

    …………就连输血的概念也没有啊。也难怪。原本就是中世纪那样的科技水平，而且还有便利的魔法，医疗技术很难发展的吧。

    对了，魔法。如果有像游戏那样的魔法的话？

    “……有没有死者复苏的魔法？”

    丹尼尔先生没有说什么，只是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也是呢。如果有那种魔法的话，这个世界的人类就不用像现在这样了。而且诗织妹妹的外婆也……

    那除了输血和魔法以外还有什么？直接喝血吗？

    不。喝下去的血首先要经过消化道，不仅时间上来不及，血液里负责运送氧气的血红细胞也会被消化掉。

    那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

    【全体】

    丹尼尔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萌花失落地低下了头继续思考。

    一旁的大家也低下头，没有说话，仿佛是在给悠树默哀一般。

    与此同时，悠树也在思考着。但由于大脑的供氧减少，他的思考远不如原本的状态，思维难以控制地跳跃着。

    现在怎么样才能救自己、自己死后萌花会怎么样、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奇迹和英雄为什么还没有降临……

    他的脑子里全是这样的问题，一片混乱。

    萌花抱紧了悠树。

    “悠树……对不起……我想不出来……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救你……想不出来啊……悠树……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两人的泪水再次涌出。

    “……都是因为我太弱了……如果我更强一些的话……如果我更谨慎一些，要求大家一起行动的话……如果那时候买下甲胄的话………就不会…………”

    悠树呜咽着，泪中充满了不甘与后悔。

    “不要这样说……如果要这么说的话，这一切都怪我摔坏了游戏机呢…………悠树已经很谨慎很努力了哦。”

    “……还不够……还不够的啊…………呜……”

    “悠树……”

    “…………萌花……你一定要平安地去到下一个城镇，找到“那个魔法使”，然后让她把你送回去哦……”

    “…………不。我不会丢下悠树的哦。我们一起走吧。”

    “我已经……哪里都去不了了……”

    “嗯。所以，我们两个人，一起走吧。”

    “……！！不可以！萌花……”

    “我想象不了没有悠树的未来。就算我真的可以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只要我看到太一叔叔和莓阿姨伤心的样子，一个人待在曾经一起待过的地方，想起我们一起长大的回忆，我一定承受不住的……”

    说到这里，其他人也因明白了萌花的意思而惊讶。

    悠树的理性想要让萌花放弃这个危险的想法，但是他做不到。

    痛苦。

    这是悠树现在的心情。想象了那样的未来，想象了那样的未来里萌花的样子，他的心比被五头凶鬣狗撕咬时的身体更加痛苦。

    再想到如果两人的情况互换……

    “……咕……呜…………”

    他不知所可，思维纠缠着，喉咙无助地发出声音。

    “不可以呀，百合园小姐……一起走什么的……”

    “是啊，你不要做傻事，你人生的路还有很长。虽然猫森先生的这件事很遗憾，但只要活下去，你还可以重新振作起来。”

    爱丽丝和丹尼尔说到。

    “……从出生开始，悠树就陪在我的身边，有和悠树一起度过的时光才有现在的我……即使我真的能接受悠树的死，开始没有悠树的人生，我想……那个人也不再是“我”了。所以，我宁愿和悠树一起消失。这样我感觉自己更幸福。”

    “……”

    萌花的话让他们沉默了。

    作为清道夫，丹尼尔、爱丽丝和兰拉三人，见过的死别夫妻或是情侣不说多也不算少，但像萌花这么极端的还是第一次见。

    “……哈啊……哈啊…………”

    悠树的呼吸频率逐渐变快，似乎是“高等回复”的效力快要消失了。

    正当丹尼尔和兰拉在想要不要把悠树的尸体装上牛车、强行把萌花也带走的时候，诗织颤抖着声音大声地说道：

    “或…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真的吗？”

    就像是孩子在伤心，听到父母有礼物要给自己的时候那样，萌花的泪眼中带着一丝期待和疑问。

    “我马上去拿过来！”

    说完，诗织跑着去到了牛车的车厢后面。她登上车厢，从自己的行李中把一个银色的金属箱子拿了出来，然后来到了悠树和萌花的身边。

    悠树和萌花认识这个箱子。

    诗织打开箱子，将里面的信封打开，取出两张纸。

    “请看这个，这是说明。”

    萌花接过纸张，放到了悠树也能看见的位置，两人一起看了上面的说明。

    “这！！”“……！”

    他们的反应非常激烈，睁圆了眼睛，不敢相信看到的内容。

    “那个……因为效果没有办法保证，所以直到现在拿出来，非常抱歉……”

    “……不，如果这是真的话……确实是最后才能用的手段……”

    悠树喘着大气说到。除了萌花以外的人都没有想到，刚才都差点说不出话来的悠树，竟然会主动地接上诗织的话。而且，在他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丝笑容。

    “如果二位觉得可以的话，请使用它吧！”

    “……萌花……！”

    “…………嗯！！”

    萌花原本还想问“真的可以吗？”，但话还没有到嗓子她就咽了回去。因为这就是唯一能够拯救悠树的方法。

    “那是什么啊？”

    “不知道，看起来像是药剂。”

    “可是药……”

    丹尼尔、兰拉，还有爱丽丝不知道那张纸上写了什么，在一旁小声地讨论着。

    “丹尼尔先生！”

    萌花的眼神中的悲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信心。

    “啊……我在！”

    “请把悠树背到车厢里！”

    丹尼尔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但他明白自己只要照做就好。

    “好！”

    说完，丹尼尔弯腰蹲下，萌花和诗织将悠树扶到丹尼尔的背上。丹尼尔背起悠树，他感觉悠树异常地轻，不像是一个16岁成年人应有的体重。

    随后，大家在车厢里整理出了一片空旷的空间，悠树被放到了那里。诗织为了辅助，也一起留在了车厢中，其他人在车厢后面紧张地看着。

    由于经过了一些时间，悠树的意识再次变得模糊，现在必须立即给药。

    萌花从箱子里拿出了那支黄铜色外壳的药剂，拔掉了针头上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制成的软塞。药剂加上注射器有两根手指粗，里面似乎一开始就没有空气。

    萌花深呼吸一口，将注射器抵到悠树的脖子上。

    “悠树，要打了哦。”

    “……嗯…………”

    然后，针头刺入了悠树的颈动脉，药水被推了进去。

    “诗织妹妹！”

    “好的！“回复”！”

    萌花拔出针头，诗织立即使用“回复”将悠树颈动脉上的伤口治愈了。

    注射药物只有在极其危急的情况下才会选择动脉注射，并且需要做好安全措施，因为动脉注射稍有不慎可能会造成大出血。而魔法在这个时候就再适合不过了。

    动脉注射的药物可以在几分钟内开始见效，现在悠树正在与时间赛跑。大家都很安静，担心地看着悠树。周围只有风吹过树木的沙沙声，以及悠树急促的呼吸音。萌花双手握住悠树的手，时刻观察着他的变化，祈祷着药剂可以起效。

    两分多钟后，萌花感觉到悠树冰冷的手正在恢复温度，她喜出望外道：

    “悠树！感觉怎么样？”

    “……好热……”

    “好热？”

    “……哈啊…………好热……！呃……！哈啊……哈啊……咕…………！”

    “悠树！？”

    悠树的手的温度从冰冷变得温暖。然后变得滚烫。他不断喊着“好热”，额头和全身都流出了大量的汗，脚不自在地来回蹬着。

    “悠树！！”

    萌花一直喊悠树的名字，但悠树都没有回应。

    “百合园小姐！请把手松开！”

    “诶……啊……嗯……！”

    在诗织的提醒下萌花松开了手，然后后退了两步，跟悠树保持了一些距离。

    “……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悠树的身体开始冒出热气，皮肤的质感变得黏糊。

    然后。

    他溶解了。

    他的皮肤和毛发脱落，全身各个部分都不断地变形、坍塌，肉和内脏变成了半固体半液体的泥状，露出了骨头，散发出内脏独有的腥臭气味。衣服和皮革护具失去支撑，随着泥状的流体移动，血水流到了萌花和诗织的脚边。

    悠树变成了一滩冒着热气的物体。

    “……！！！”

    萌花和诗织的脸色变得铁青。萌花全身都在不自觉地颤抖，嘴巴一开一合，大概是想再喊悠树的名字，但她说不出话来。

    ——“好啦，你就算哭了坏掉的东西也不会自己复原的啦。”。

    被召唤到这个世界的前一晚悠树说的这句话，从她的脑中一闪而过。她的手紧紧地揪住自己胸前的衣服，用力压着心脏部位，不断克制内心中悲观的想法。

    爱丽丝花容失色地发出了尖叫，丹尼尔和兰拉也被吓到了。

    “呀——————！！！”

    “喂…喂！！”

    “……啊！？”

    丹尼尔急忙问：

    “这是怎么回事啊！？”

    诗织看了一眼“那一滩物体”，溶解还在持续。为了安抚三人，她把那两张说明书递给了丹尼尔。

    “请…请看这个……”

    丹尼尔接过了说明书。为了理解眼前的情况，兰拉和爱丽丝也凑上前看。

    “这…这！？”

    “不是吧……”

    “……！！”

    三人的反应也是无比震惊。

    因为纸上写着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