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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冶家(三)

    糟心的事,转了话题随口问她道:“你今日在国公府住得还习惯?”

    “自然是习惯的,国公府是我的家,在自己家又怎么会不习惯。”便又笑着和他说起她今日在府里的事,说了她都做了什么,见了院里的下人认了人,前去母亲院里请安,陪母亲念了一会儿佛经感觉沾了佛气自己也通透了许多……直至她看到孟季廷虽然在听,但对她说的却并没有多少兴趣,她才心里有些小小失望的停了下来。

    “我平日少在内院,平日甚少有功夫管束院里的下人们,纵得丫鬟们多少有些随性。如今你既嫁了我,便是这院子里的女主人,丫鬟若有对你不敬或犯了错,你只管罚她们,不必看我的脸色。”

    胡玉璋面上笑着道“我省得的。”,心里却想,你虽叫我不必看你脸色,但却又说是你自己纵的她们随性,我若真的为了点小事就罚了她们,难道你心里真不会不高兴。如今也不过是提前跟我打好招呼,说了她们的不足之处,让我对她们比对别人更加担待一点罢了。

    说来说去,他身边伺候的那四个丫鬟,还是非有大错轻易不能动。

    眼看已经是要歇息的时辰,胡玉璋看向孟季廷,又问道:“爷,我让丫鬟准备水给您沐浴吧,洗了澡人也松快一些。”

    “不用了,我已经在书房洗漱过了。”

    胡玉璋微愣了一下,又面色如常的道了一声“好”,柔声问:“那爷您是再看一会儿书,还是准备歇下了?”

    “歇了吧,不早了。”

    “是。”

    婚礼三日后,延平郡王府往国公府送来首饰、彩缎、油蜜、茶饼、鹅、羊、果物等物,此谓之送三朝礼,又谓之煖女。

    孟季廷在婚礼后的第七日带着胡玉璋回延平郡王府,此谓之回门。

    回门之日午膳后,孟季廷独自一人回来,胡玉璋按规矩留在延平郡王府留住三日。

    第九日再由孟季廷前往延平郡王府将归宁的新娘子接回,自此,结亲仪式才算完成。第(1/3)页

    进门五六日之后,香橼和香溪也基本将淞耘院及宋国公府内的一些人事大致弄清楚了一些。

    “……淞耘院里的四个一等丫鬟,以红袖为首,红袖主要负责院里的账目并掌管咱们爷私库的钥匙,青槿负责爷的衣穿还有近身伺候,蓝屏负责爷的吃食,紫棋负责外联并管束其他小丫鬟和仆妇。院里外面负责洒扫的粗使仆妇三个,负责花木的小丫鬟两个,里面负责擦洗的小丫鬟四个,负责端茶送水的丫鬟两个。爷身边亲近随侍的两个小厮,一个叫承影一个叫纯钧,都是少时爷从军中挑选出来并带在身边的,很得爷的信任,纯钧稳重些,不爱跟内院的人交联,承影跟淞耘院的人却个个都处得像是亲兄妹……”

    胡玉璋点了点头,一边翻着香溪整理出来的人事册子,一边听她继续说。

    “……国公夫人从去年开始就不怎么管家了,府里的中馈现在由二夫人掌管。二夫人管家的这一年倒也没出什么大错,就是她喜欢用人唯亲,把府里的大半管事不是调职就是换了,弄得那些资历年老的管事怨声载道,时不时到国公夫人跟前告上一状。国公夫人除了一二个实在抹不开面帮他们说上一二句之外,其他的随二夫人怎么折腾都不吱声。采买府里吃穿用度的商号也大都换成了与二夫人有亲或与她娘家有亲的……二夫人管家的这一年,只怕妆奁都丰了好几倍。”

    香溪越说心里越有些怨言,毕竟世子爷和她们夫人才是孟家的宗子宗妇,这国公府以后都是世子爷和他们夫人的。二夫人现在做的那些事,说句不好听的,那叫偷小叔子一房的东西贴自己的嫁妆和娘家,任谁能高兴得了。

    “……说来奇怪,大夫人才是国公夫人的嫡亲儿媳,大夫人原本又是宗妇,就算那时夫人您还没进门,国公夫人又不想管家,怎么不把府里的中馈给大夫人。”

    大夫人看起来比二夫人少私寡欲一些,又是大家出身,定然要比二夫人明事理。要是她当家,必不会像二夫人这样不知收敛。

    胡玉璋浅笑了笑,道:“正因为大夫人曾经是宗妇,所以才更不好让她当家。”

    这府里的中馈以后迟早是要交到她手里的,若是大夫人管家,她进门后接不接她手里的中馈?接了,弄得不好容易让外人以为是前后两个宗妇的管家之争,他们一房还容易被扣上欺压寡嫂之嫌。不接,这与礼不合。

    况且,她看国公夫人并不大喜欢大夫人这个儿子,对她反倒不如对二夫人来得亲热。

    她又想起二夫人那一脸的精明相,接着道:“二夫人是个聪明的人,她敢这样做,必是揣度准了婆母的心思,知道她不会管。”

    奴大欺主,各府上都不是新鲜事。资历老的管事,很大一部分也喜欢仗着资历倚老卖老的。国公夫人管家几十年,这些人都曾辅佐过她,或都是她亲手提拔起来的,她抹不开面惩治或撤换,索性以自己上了年纪精力不济为由把中馈交给了二夫人,让二夫人去当这个坏人。

    当然,让二夫人去唱这个白脸,自然要许二夫人些好处。而二夫人呢,反正她管家也是一时的,二房以后还要分府另过,也不怕得罪了府里的这些管事。二房资财不丰,还不如趁机给自己讨些好处,名声差了又不会少块肉。

    国公夫人在她进门的前一年将府里的中馈交给二夫人,让二夫人来整顿后院,胡玉璋心想,怕也有几分为了让她这个宗妇进门后能更顺利接手中馈的意思……脸上露出几许轻松的笑意,这至少让她觉得,她在这府里并不是那么孤立无援的。

    胡玉璋又厉声交代身边的两个丫鬟:“以后在这府里,不管是对二夫人还是大夫人都恭敬些,可别像现在这样露出不该有的情绪来。不然,我可不会顾及情面,直接将你们撵回郡王府去。”

    香橼香溪被吓了一下,连忙道“是”。

    蓝屏站在灶前,将摊好的牛肉面饼放在砧板上,拿刀子一张切成八半,摆放在碟子里,然后装进食盒。

    接着又打开锅盖,一阵蒸汽铺面而来。蓝屏将里面已经蒸好的包子、玉米、咸鸭蛋一一放进食盒里。

    彩云从外面走进来,亲亲热热的唤了一声“蓝屏姐姐”,走向她身边,看向灶台,笑着问道:“姐姐,这是给爷和夫人准备的早膳吗?”

    蓝屏一边忙碌一边回她道:“嗯,爷不喜欢大厨房那边的份例菜,一向都是我们小厨房自己准备的。”

    彩云挽起袖子:“姐姐,我来帮你吧。”

    蓝屏深看了她一眼,弯嘴笑了一下:“成,正好我一个人也拿不了。”

    将食盒盖上盖子,吩咐她:“你就拿这个吧。”

    又将盛好的面片汤和其他早点放进另外一个食盒里。

    彩云看到最上面的一碟是从来没见过的东西,问她:“这是什么?”

    “这叫龙龛糍,用米浆加鸡蛋、虾仁等一起蒸成粉皮,然后加调好的酱汁。是岭南那边的一道小吃,爷很爱吃。”

    彩云点了点头,默默的将她说的话记在了心里。

    蓝屏和彩云提着食盒到正院的时候,正房的孟季廷和胡玉璋也已经起来。

    隔着一道屏风,青槿站在他跟前帮他穿戴衣裳。

    过了一会,胡玉璋从屏风外面走至青槿跟前,对她伸出手,示意她将手里的腰带交给她:“我来吧。”

    青槿微愣,将手里的腰带放到她的手上,然后站到了一旁。

    胡玉璋看了一眼手里的腰带,上面绣着精致的宝相花纹,针脚细密,线迹精细。

    再看孟季廷身上穿的,是与腰带同一花色的窄袖交领直裰,旁边放着外穿的长褙子……这花色成套的衣裳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胡玉璋笑着问孟季廷道:“爷,我给您做了一条腰带,您要不试一试?”

    “下次吧,今日还是穿这整套的。”

    胡玉璋点了点头,一边为他系上腰带一边道:“我还给爷做了衣裳鞋袜,我不知爷的衣裳尺寸,所以都是看着做。如果爷不嫌弃我针线粗鄙,下次我都拿上来给爷试穿一下。”

    “辛苦你了,不过以后让下人做就好。”

    “不辛苦,爷能穿上我做的东西,是我的福分。”

    各自收拾好,两人领着丫鬟一起到了花厅。

    彩云、彩霞正忙着摆早膳,蓝屏站立在一旁,看着她们手脚不停的在食桌前忙碌……从她进门开始,彩霞就马上客客气气的接过了她手中的食盒,笑着对她道:“蓝屏姐姐,我来吧,您忙了一早上了,歇一会去。”,然后便再没有她能插得上手的地方。

    孟季廷和胡玉璋两人坐下后,彩云、彩霞又执筷一人一边各站立到了两人身后,准备侍膳。

    胡玉璋亲手盛了一碗粗粮粥,双手递给孟季廷,孟季廷接过后对她浅笑了下,道了句谢,胡玉璋看着他笑了笑。

    青槿和蓝屏见这里没有她们能插得上手的地方,于是屈了屈膝退出去了。

    孟季廷目光扫了一眼,只看到渐渐远去的青槿的一个背影,和她发髻上摇曳的一朵珠花……好像从他成亲之日起,他送给她的那些簪钗步摇便再没有看她戴过。

    他垂下眼来,喝着碗里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