蹈海,我和朱厚照的正德大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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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朝会

    “刘瑾,没入教坊司的犯官妻女若要赎身,可有什么规程吗?”

    朱厚照这话一出,大殿上所有人都不禁一怔,谁也没想到朝会上皇帝开口提出的第一个议程,竟然是妓女安置问题。

    刘瑾连忙出班:“回主子万岁爷,教坊司内的罪臣女眷去向无非有二,或者是赏赐给有功之臣为婢,又或者配为乐女,本朝太祖置于京师的“京都十六楼”正是作此之用;成祖爷时增设南教坊司于南京,始成今日之状,如西珠市口莳花馆,便是那时新设的。”

    所谓乐女,就是官妓。

    刘瑾说出“莳花馆”三字时,御座上的朱厚照神色稍稍有变,轻咳了一声。

    “教坊司乐女赎身原也有先例,只需礼部批准,便可脱去妓籍,至于这赎身的具体流程老奴也不甚清楚,请万岁爷容老奴回去详查之后,再禀报主子;若是臣属家中婢女,只要主人允可,自然也是可以赎身的。老奴斗胆请教:主子问的是官家婢女,还是教坊司属下官妓?”

    “朕所问的,乃是个莳花馆清倌人。”

    刘瑾眼皮跳了一下:“此事老奴还请陛下三思。”

    他顺理成章的想到了唐一仙。

    朱厚照脸沉了下来:“怎么?朕为一个教坊司乐女除去贱籍的权力都没有吗?”

    “当然不是。”

    “那你要朕三思什么?”

    “禀主子,太祖旧制,宗室娶乐女者革职停俸,所生子女不得登入玉牒。”

    从广义上讲,皇帝也是宗室成员,刘瑾这话是在暗示倘若朱厚照不计后果的硬接唐一仙进宫,他的皇位只怕都有危险。

    朱厚照明白刘瑾把自己的意思弄拧了:“朕问的是有官职在身者娶乐女有何说法?”

    “太祖旧制,官吏娶乐女为妻者,杖六十并离异,其子孙娶者,罪亦如之。”

    “又是太祖旧制,依朕看,这太祖旧制也该改改了!”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刘瑾当即跪倒在地:“老奴恳请主子万岁爷收回方才所言!”

    朱厚照一脸羁傲不逊的看着刘瑾,不说话。

    见朱厚照如此反应,刘瑾脱下帽子,连连磕头,咚咚声回荡在大殿上。

    “老奴求主子了、老奴求主子了!”

    “刘瑾,你不要磕头了,我大明立国至今一百四十有二年,时过境移,倘若所有规矩还按照太祖旧法施行,岂非是墨守成规?太祖爷以一只破碗起家,最终竟能横扫天下,怎么可能是因循守旧、不知变通之人?”

    “主子万岁爷呀,太祖成法不可变是我大明朝的铁律,您千万不能...千万不能逞一时之快,落下个不肖子孙的骂名啊!”

    朱厚照的脸彻底冷了下来:“刘瑾,依你的意思,朕仅仅是给一个莳花馆的清倌人脱去贱籍,就会变成朱家不肖子孙了吗?”

    “莳花馆那些罪眷何其低贱,岂配让九五之尊轻开金口?主子您要自重身份呐!”

    朱厚照霍然站了起来,语气已然怒不可遏:“大胆!刘瑾,你在指斥朕自轻吗!”

    “老奴万万不敢有此意,老奴冒死进言,只是为了主子您呐!”

    朱厚照冷笑:“为了朕?那好,朕来问你:倘若沦入教坊司的女眷中,有人是遭奸臣陷害,含冤蒙尘,那么朕该不该为其主持公道、恢复名节?”

    “这...”

    刘瑾脑袋里嗡的一声,开始紧张思索朱厚照这句话背后到底隐含着什么内容。

    还没等他想出个三四六,文官群中一名白发老者缓步出班。

    “陛下,老臣李东阳有本启奏。”

    “李先生莫非是想为刘瑾求情?”

    朱厚照余怒未息,说话显得没什么好气,内阁首辅李东阳不以为意,自顾自奏道:“老臣有三件事要奏明陛下,其一,适才刘公公所言乃是出于一片忠心,请陛下纳其所谏。”

    朝堂上的空气短暂凝滞了一下,连同刘瑾在内,所有人都对李东阳这句话颇觉意外。

    现如今刘瑾专权擅政仅存的唯一阻碍,就是这位身居百官之首的三朝元老。朱厚照对刘瑾近乎于无原则信任,正因如此,这几年刘瑾遭到的弹劾不可计数,然而次次化解得云淡风轻,众大臣对此恨得牙痒痒,却苦无良机。

    今天好不容易刘瑾触怒了朱厚照,眼瞅着千载难逢的捅刀子机会摆在面前,李阁老怎么竟会为他说话?

    不止满朝文武摸不着头脑,朱厚照也有点糊涂,他决定顾左右而言他,先不接李东阳的话头,看看他葫芦里到底想卖什么药。

    “朕知道了,第二件事是什么?”

    “陛下,今日朝会原要议的是为宁夏平叛将士叙功之事,内阁拟票:三边总制杨一清加太子太保衔,其余立功众将各有封赏,详情老臣已写在此疏中,请陛下御览。”

    接过小太监呈上的奏疏,朱厚照随手放在龙案上,大拇指按着太阳穴:“李先生要奏的第三件事,又是什么?”

    李东阳整理官袍,肃然行礼:“老臣奏请速拨太仓粮三十万石,赈济霸州马户。”

    朱厚照一愣:“霸州马户?”

    “正是。自正德四年九月以来,霸州一代遭遇旱灾,粮食较往年欠收四成有余,马户们为完成朝廷下派的马政,不得不从本就只够勉强果腹的口粮中挤出一部分用作马匹饲料,因之变卖田产、甚至卖儿卖女者不在少数,早已民不聊生。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朝廷派下去勘察灾情的官员却不顾百姓死活,对灾民施以严刑峻法,霸州马户怨声载道。老臣担心,倘若朝廷再不救济,只怕民变在即,到那时就难以收拾了。”

    朱厚照很懵:“李先生所说之事,朕为何丝毫不知?”

    “正德四年十一月、五年元月、三月,内阁曾就此事三次票拟送呈司礼监,却始终不见批红,内中缘由,老臣就不知道了。”

    朱厚照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大半。

    “那个迫害灾民的官员,是谁?”

    “回陛下,是御史宁杲。”

    这把刀,终究亮出来了!

    宁杲,是刘瑾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