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财经硕士——贾琏
大汉,金陵。
江南一场秋雨,偌大的荣国府在雨幕后显得朦胧,树丫裁碎日影,浅浅的光影打在对楼的一层纱上,透出一个少年的模样。
窗外青翠欲滴,窗下的少年却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那面镜子:
“完了,看来我是真的穿越了。”
镜中的倒影面容隽秀,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云眉含神,一双修目湛然灵动,身着青红色的碎花鸳袄,长穗宫绦,俨然是一个明清大家公子的造型。
没错,他现在就是一个大家公子了。
少年本是后世财经大学的硕士研究生,正研究创办企业,经营管理之道,却不想天机意外,竟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
少年来此不过三五个时辰,他还以为自己陷入了一场恶作剧,但在极力想要找出破绽失败之后,他终于接受了自己新的身份和样貌。
此刻,他便是荣国府的二爷,贾琏。
在红楼梦中,贾府中人奢靡历久,逐渐被清室新兴权贵们淡出朝堂,权势、经济走向下坡路,贾琏夫人王熙凤管理贾府内政,调整经济,试图挽救这将倾的大厦,却挡不住内部的混乱,贵族子弟的败落,贾史王薛四家终归散场。
而贾琏,便是这封建社会中的一个典型的纨绔,属是风流成性,奢靡懒政之流,与成功二字丝毫沾不上边。
少年思忖着,心中暗暗推算起时间,忽得将眉头一舒,却自意地了然笑道:“虽然书中衰败,但看这番红楼的光景,我尚未娶亲,应是贾府权势滔天之时;创业之路困难重重,现在,反倒给我混了个好去处!”
“嗒嗒……”
就在这时,窗外树影摇曳,门外响起一阵脚步,紧接着便是开门的声响,贾琏的小厮兴儿飞快地进来报道:
“二爷,老太太和大太太在正屋呢,请您过去,大太太催得紧呢。”
兴儿说着,将一件红青色的袍子展开披到贾琏身上。
“大太太?”贾琏略停顿了一下,心中暗暗念道:“贾府中的大太太,我记得贾琏母亲早逝,这大太太岂不就是我的嫡母,邢夫人。”
一面想着,贾琏镇定心神,信步向荣禧堂内走去。
穿过数条门廊,转过楼角,一路上莺燕歌声不断,在下人们一声声的“二爷”中,已经可以看到荣禧堂上那高高端坐的鸱吻。
路程短得令贾琏有些惊奇,因为从后世研究看来,荣国府足足有数百万平方米,而贾琏父亲贾赦的住所距离正堂很远,想必光凭借步行,也该走好几分钟。
而贾琏只是行过了两三个阁子,已经来到了荣禧堂之前。
也就是说,贾琏的住所独立于贾赦,反倒是靠近贾母和荣禧堂的。
贾琏心念电转,暗暗称是:“对啊,贾母爱宝玉是世人皆知,但红楼中的财政一权大多交给贾琏和凤姐,可见老太太对我亦是不薄,如今我才十七八岁的年纪,宝玉想必尚小,老太太有所偏就我,也是合乎道理!”
想到这里,贾琏心中自有了一番思考,迎入荣禧堂。
荣禧堂内装潢端严,以木为主,雕刻技法卓绝,四面座位排布端正,贾母面容慈善坐在正位,脸上带着笑意;另一位三十上下年纪,在隔座唠着,想必便是邢夫人。身后各有两个捶背的丫鬟。
贾琏正步上前,来到贾母和邢夫人面前站定,拱手作揖道:
“孩儿给娘、老太太请安,不知娘和老太太这次叫琏儿来所为何事?”
贾母点头作应。
一旁的邢夫人本来喝着茶,见到贾琏这番言语,反轻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来上下打量起贾琏:
“这模样总算端正了,前些日子在街上作贱人家未出阁的姑娘,你父亲管教你,总算有几分改正,老太太多少期望着你呢,今儿你来,是那宁国府开宴,你父亲事忙,你在家且要多清净着些,省得事端来。”
话音刚落,邢夫人的茶碗也在同一时间落到了桌案上。
贾琏不由地一惊,这下听到“作贱”一词来,脑海中想起红楼梦书中“宝玉挨打”的场景,才明白自己背上为何隐约有酸痛之感,暗暗怨道:
“这贾琏还真是,书里淫乱些也就算了,这番赖到我。还有你个邢夫人,曹公叫你作尴尬人,真是一点没错,丈夫纳妾你参谋,凤姐出事你看戏。一生无子,我贾琏也算是嫡亲的儿子,这番老太太都在此,还提出这等没脸面的事情来。”
“母亲教诲,铭记于心……”
贾琏出声回应,声音有些生硬,他也明白这一点,因为他心中所想的话是:“哼!这仇,我记下了。”
邢夫人微微点头,贾母缓缓伸出手来扶住木杖来,目光对上邢夫人,展眉道:“孩子们这年纪,哪里保得住不这么着?做娘的也该宽心些,十七八的年纪,早些给琏儿安排一门亲事才是在理。”
贾母说着,抬手示意贾琏入座。
邢夫人将目光从贾琏身上移开,转眼望了望贾母的脸色,忽朝着堂上一帮面容尚小的丫鬟们喊道:
“今日立秋,怎得还上这凉茶,院子里没新采送菊花来吗?”
场上静了静。
丫鬟们面面相觑,沉默良久,只见邢夫人又要发话之际,一个青衫侍婢小步走上前来,半蹲身子行了个标准的礼,应道:
“回太太的话,院子中掌房的宋大娘还未送菊花来,说是近来多雨。”
似乎是因为自己说话的意图被打断,邢夫人颇有些不耐烦在脸上,一皱眉毛:
“你叫什么名儿?”
那丫鬟应道:
“鸳鸯。”
鸳鸯?这丫鬟就是鸳鸯?看来她现在还是一个小丫鬟……
贾琏心中暗想,定神看去,眼前的丫鬟神采果真与其余侍婢不同,明眸如炬,虽然穿着一样的下人衣服,却令人有一种脱俗之味来,此番见邢夫人如此疑问,面上未有仓促之色。
“近来多雨?”邢夫人眉眼一坠,目光下落在鸳鸯身上,好似鹰隼压住了待宰的雏鸡:
“误了时节可就不好了,这人生天地,都有灵气节律,生来便有自己的位置,高贵低贱都是天定之数,立秋为茶,当以菊相配,是为礼。前日我见些个下人懒着,反倒在树荫底下乘起凉来,我不会管家,老爷们一走,底下的都成了放养的牛羊,不知遛到院子哪头去了。”
邢夫人一口气说了好些,又端起身侧那盏茶来猛喝了一口。
“哼,还说茶不好,”贾琏悄悄咋舌,在心中恨道:“你还喝,怎么不噎死你。”
鸳鸯略思索了一会,应道:
“西院来了客人,太太迎着,大老爷和老爷去时带了好些人,正好碰上了立秋……”
“呵……”邢夫人冷笑一声:“你也不必再说,我猜着是两位老爷不在,太太又事忙,这院子就翻了天,一个个迟了的,懒着的,都和主子似的在院子里躺着,都不清楚这屋里谁是主人了。”
邢夫人说着,目光变得尖锐,小丫头们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喘了,就在这时,忽得身侧传来木杖的声响,发出者却是贾母。
只见贾母一挥手,唤退鸳鸯,缓缓说道:“你不必着急,如今珍哥儿得官,自然是喜事,两个儿子都去了宁府作礼;王家来了客人,两面都去了好些管事的人,下人们散漫,过两日自然变好了,只管教下头娘子定夺去。”
邢夫人道:“只是这园子荒废,养着这些下人,事无专执……”
话音刚落,堂中忽得有一人站起身来,抱拳于胸,道:“老太太,我有办法能使下人们理事如旧。”
堂上众人都面露惊异,看去之时,只见堂中昂首站立,正颜发语者,正是贾琏。
“琏儿?”邢夫人惊得有些,道:“你有什么办法?”
堂上少年傲然一笑,眼中湛光流转,嘴角一扬,神采溢于面上,此刻声色明朗,道:
“很简单!我管家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