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孙家大宅。

    晨起，孙浚简单整顿了衣衫，少时，胡总管已经轻叩屋门。

    “进来吧。”

    孙浚系好长袍，接过丫鬟递过的香茶来，满饮了一口。胡总管抱着手，略躬下身子，道：“老爷，行墨斋的宋掌柜想请您过去一趟。”

    “哦？宋越那个家伙，可是又叫我去喝茶不是，近来宫内事务多，清宁公主哪件事，还没个头绪，你且回绝了吧。”

    孙浚头也没回，此刻却是对着书案，背对着胡总管说的这话。

    胡总管静静等待孙浚说完，再道：“老爷，不是旁的事儿，就是想请您过去参谋，说是一边的行墨斋，哦不对，现在叫做亏本书行的事情。”

    “亏本书行？韩家父子创办的那个不是？”

    “正是。”

    “哼……”孙浚笑了笑：“可是泠丫头又不学好，告到他那儿去了？这些小事，倒也不必来唤我。”

    胡总管摇了摇头，道：“老爷，都不是，这宋大人本来吩咐，让老奴不要和您提起，说是当面和您说，现在老奴只好说了，这行墨斋生意少了！进来都开始亏起银子！”

    “亏起银子？”孙浚一脸的不解：“难道整个金陵没有读书人了？我们是龙头老大，我们还能亏银子？这清宁公主一死，把十万读书人的魂也给勾到地底下去了不成？你说话很搞笑哦。”

    胡总管进一步压低了身段，道：“老奴愚笨，确实不知个所以然来，不过老爷，这次奴才见着宋大人面容急促，不像是一般事情。”

    “唉，唉！”孙浚叹了一口气，一面呼散身边的丫鬟，理好了衣裳：“那也好，这行墨斋的买卖可是重中之重，叫上珩儿，今日咱们去荣宁街上走一遭！”

    日过晌午，孙浚一行乘着大轿，一路悠闲逛至行墨斋。

    行墨斋老板宋越是个魁梧男子，面上散着一点浅浅的酒气，身形中挑而挺拔，在一众商行老板中也算齐整体面，说得再次些，也得是二般的纨绔。

    宋越此时收到了孙浚要来的消息，大正午的，已是在外头等得焦头烂额，这下才见了孙浚的大驾来到，连忙迎了上去，来到那顶行动得缓慢的轿前。

    “孙尚书，我有大事呢！”

    孙浚这下下了轿子，还有点儿不以为然：“宋掌柜，且舒心些，有什么事情进屋说。”

    宋越见着孙浚，一时哑了话，倒也不知该如何说，拿过一旁小厮儿递过的手绢来，擦着汗，迎孙浚入宅。

    进到屋内，孙浚坐在正座上，开始品起那盏金花小茶来。

    宋越坐在孙浚之下，拱手道：“孙尚书，咱们这行墨斋将来要亏千两、万两银子啊！”

    “什么！”孙浚一声惊呼，直呛了一口，险些打翻手中的茶来，这下方将茶碗放了，道：“宋掌柜，这才几天，怎么可能亏这么多银子？”

    宋越道：“尚书明鉴，在下适才说的是将来，而非现在，现在的行墨斋虽然尚好，但隔壁的亏本书行近来势头可非同一般啊！”

    孙浚的眼珠一转，神情虽然严肃着，但手不自觉地重新拿起汤匙搅起那盏茶来，道：“行墨斋尚好？横竖我们没有亏银子，隔壁的亏本书行赚了多少，韩掌柜和你素来交好，可有透露一二吗？”

    宋越道：“亏本书行，从账目上看来，几乎未挣分文……”

    孙浚手中的汤匙敲在碗上，发出一声清响，望着宋越。

    虽然暂时没有说话，但那双眼睛好像在说：“兄弟，我们是行业龙头，现在没亏什么钱，新来的和咱认识，一分钱赚不到，你还要叫我来？”

    宋越战术后仰，清了清嗓子，道：

    “但是，近来我见着那亏本书行在发行一种名叫书册的东西，几乎不盈利，但是有很多人愿意去拿来看，甚至还有转交的行为出现，最近，紫风楼、红裳街，越来越多人开始议论起这亏本书行来了，我只怕……”

    “只怕……他们超过咱？”孙浚说着，自己也不由一笑：“那书册适才我也见了，两文钱一章，这不是纯纯作贱起他们自家的学士吗，这能盈利？宋掌柜，我知道你素来谨慎，这也是在下十分欣赏你的地方，但小心谨慎不代表杞人忧天啊。”

    宋越叹了一声，道：“只是……孙尚书，这方法巧妙，近来这亏本书行的声势越来越大了，在下想着，不如，我们如法炮制一二，可好？”

    孙浚望着宋越，这下直指着宋越笑起来：“宋掌柜！我的好宋掌柜啊！你也做了这么久的生意，这亏本的买卖，来的人越多，这亏得不就越多吗？所以，人家才叫做‘亏本书行’罢！”

    宋越见孙浚不以为然，无奈自己只是个代理，这下也一时没了话。

    一旁的孙珩喝着茶，这时道：

    “韩掌柜可有提过，这法子，可是哪个人想出来的？”

    宋越微蹙着眉，道：“好像是……荣府里头的琏二爷！”

    怎么又是这个贾琏，可算是冤家路窄啊！

    孙珩听了，自有所思，暗自在旁砸吧嘴。

    孙浚放下茶碗来，笑道：“宋掌柜，这真是好茶，你也别太过忧心。那韩掌柜也是咱们的朋友不是，这番也不能跟着人家亏本呐！”

    孙浚说着，带上孙珩，这下便一溜烟出了行墨斋来。

    这下行在路上，孙珩掀开侧面轿帘子向外望着，忽得见着了前方一大片的人群，，这下眯缝起眼睛来细细看去，只见着上面高书着四个大字，正是亏本书行！

    “爹……那，那儿……”

    孙珩呼着孙浚。

    孙浚只循着看了一眼，立马喊道：“停轿！”

    远处书行，门口堆得好似人山，都是素衣之流，远远望去一片青白。

    “这他妈叫分文未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