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掌柜，韩掌柜？”

    两个小厮先着进入亏本书行，嘴中唤着韩清。

    韩清刚回到亏本书行不久，这下正坐在屋里听韩适讲起前些日贾琏的所为来。

    听到外头小厮领着的一阵呼喊声，韩清知道是孙家的人来了，忙抬手示意韩适先停停，自己迎到外头待客。

    门外头迎面走来，跟在两个唤着的小厮身后的，是尚书孙浚。

    “孙尚书，别来无恙了！”

    韩清答礼应着，声色平稳，没有一点儿风浪在面上显露。

    “老学究，近来越发精神了，听说打点好了书行，近来将要开张，外头已经有了这么些个看官了！”

    从身材上看，韩清足足低了孙浚有一个头有余，但两面气势依然相当。

    孙浚这番抛砖引玉的话，引起了韩清的一丝警惕。

    毕竟，他心里明白，加盟者再多也可，但孙家和贾家只能得其之一。

    韩清顿了顿，道：“我猜着，孙尚书此来，可是为了令妹的学业不是？”

    孙浚明白韩清所想，妹妹来御墨斋习养大家规矩，也得太子荫蔽，学得些文法笔墨之事。但一直以来，孙浚作为长兄与妹妹几乎是不见的。

    韩清之所以这么说，显然不是真的关心起孙泠在亏本书行的事情来，孙浚反倒感觉有一点苛责和排外的意味在里头，就像是两人之间陡然树起了一道带刺的篱笆，孙浚想要近前，倏得碰到了刺上。

    孙浚稍移了目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自然是，近而这亏本书行开得火热，金陵满城皆知呐！不知老学究可还有功夫管教我那个愚笨的妹妹不是？家父总是提起您，也常说要您好好体谅才是。”

    韩清道：“我老了，是该让晚辈们上场的时候了……”

    两人说着，目光在此时对上，不由地相视一笑，互相请着走入里屋。

    里屋账目齐整，几个伙计在文库边上，杉木小桌上放着一小叠卷宗来，和之前的书行相比，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不过因为书目缘故，没有燃熏香。

    孙浚在屋里坐下，和韩清上了对座儿，正座空着，韩清已经是以很重的礼节来待了。

    孙浚环视了一遍四周，见那帮伙计有些还穿着贾家的衣服，问道：“老学究，我记得这御墨斋先前在时，却是王家和我们孙、韩三家相互帮持着，这下可是换了人不成？”

    韩清道：“谈何什么换人呢，这不过是加盟罢了！”

    这话一出，场上稍静了半秒，本坐在下位的孙珩插道：“老先生，这贾家的一脉相持，说的可是那个贾琏不是？”

    “却是如此。”

    孙浚闻言，给了孙珩一个安静的手势，略沉了沉，面色淡了下去，如夜星晦明，这时目光一转，移向房间内部。

    内屋雕饰齐整，相较于御墨斋更加辉煌气派，书案井井有条。

    御墨斋取地于一个隐蔽之市，却只有几百平之地；而亏本书行，在繁华闹市之中，名家酒楼环侧，整整造了数千平之大，其差距，不可估量。

    这至少可以说明，在亏本书行中花的力气比御墨斋更大，韩清和王家自然不是没钱的人，但这番少了自己孙家的支持，反而装潢地更气派了。

    也就是说，在韩清的心目中，贾琏相比他孙家，值得更多的财富消耗和精力来。

    孙浚也明白，王熙凤及王子腾一脉始终支持着韩清父子，这层关系一定是断不了的，而贾琏即将和王熙凤完婚，他贾家便成了当之无愧的最佳人选。孙家就算在此时参与亏本书行的经营，也不会向御墨斋一样捞到大头。

    更何况，这贾琏还有殴伤自己儿子的一层在里头，尽管是孙璇的错，见着自家人被打脸，再要坐在一起洽谈合作，这尚书的面子也不是白要的！

    听着韩清这时的语气待见，孙浚还想做最后的挽留，绕了个弯，道：“老学究，这经营之法，可否相授一二，我也好在行墨斋效法一二啊。”

    韩清闻言，眼光暗了些，手中动作静止不动，少时才道：“孙尚书，这经营一事，都是贾家琏公子管辖着，某，也未知多少，不如改日来了，我且做个约见如何。”

    “免了！”

    未等韩清说完，孙浚倏得站起身来，心中听着韩清的话，虽然委婉，已经明白琏意思，这下定神抱拳：

    “韩老前辈！这番有多叨扰了，在下刚刚记起还有要事在身，只好改日再来请教！”

    孙浚说着，向韩清行了个简单的礼来，回头便向门外走去。

    韩清仍坐在椅子上，朝远去的孙浚悠悠地喊了句：

    “孙尚书，这番事忙，恕罪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