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飞尚，这周末回家怎么样？”李杰接了从篮筐上掉下来的球，问飞尚。

    “也就那样，家里还是老样子，就听说我朋友他迷上了电子厅。”李飞尚倚着篮筐站在那里。

    “那可不行，我的小学隔壁班的也是迷上了电子厅，现在经常在里面赛马，学也不上，还在外面欠了同学好多钱。”周庆文说道，抬头看了一眼李杰投出去的球，伸手去接。

    赛马，李飞尚只听过香港和澳门有赛马场，是从电影当中看到的，没想到也能在身边人这里听到，好奇的问道：“赛马？电子厅也有马吗？”

    “就是在机器上显示赛马的过程，上面是可以下注的，不过是需要游戏币来下注，赢的时候有多有少，但是输得也快。”周庆文解释说，然后把球投了出去，球在篮筐上绕了一圈，又掉出来了。

    李杰跳起来抓住篮球，拍了拍，说道：“还有打牌机，打麻将机那些，有些大人们也喜欢在里面玩，一玩就是玩一天。”

    “大人们也玩这个电子吗？这个比股票还能赢钱吗？”李飞尚好奇得问道。

    周庆文看着他笑了笑，说道：“股票跟这个不一样，这个玩的都是一些小钱，而且都是一些没什么钱人玩的。股票都是像谭小菲她爸爸这些有钱人玩的。”说完准备伸手去接上李杰投出去打板不中的篮球。

    “说谁呢？！背后嚼舌头。”谭小菲突然从背后杀出来，抓住掉下来的篮球，吓了周庆文一跳，周庆文赶紧躲开，没想到一说谭小菲，她马上跳出来，惊了一头汗，赶忙解释道：“李飞尚刚不懂电子厅，我给他解释解释。”

    王娟跟着谭小菲从后面走出来，看了周庆文笑了笑。

    “你没见过电子厅吗？李飞尚，要不要我带你去见见，罐头厂宿舍后面就有一家，经常一些浪仔都在里面混。”谭小菲对他说，然后把球投上去，啪，球进了。

    李飞尚一听“浪仔”这两字，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说道：“不了不了，这种东西不见也罢，我也不会玩。”回过头心里想，小宝不会整天跟着这些人混在一起吧。

    最近一次李飞尚听到“浪仔”一个词是小学的时候，小宝告诉他镇上卖粉条店的儿子，出去县城跟着一些人混，被人们叫做县城的“黑社会”，整天跟着县城周边的人一起去收商铺的“保护费”。有一次回家看到母亲跟别人吵架，从厨房拿着菜刀上去把对方砍了三刀，然后就骑车跑了，现在还没找到人在哪，他母亲赔了对方五千块钱，一年的粉条也白卖了。

    谭小菲看他愣在那里，笑着说：“你要想见多识广，就多在乔城呆着，别周末都跑回家，跟我一起玩玩球，我们讲乔城的事给你听。”

    王娟也跟着说道：“对啊，你每周末都会去，家里也没啥好玩的。”

    “我弟弟还呆在家里，我得回去看看他，顺便给他补补课。”

    “一年级有啥好补的，六年级再努力也不迟。”周庆文说道，拍起掉在地上的篮球，传给李杰。

    李杰慌忙伸手接住，然后往上一投，球也进了，说道：“他弟弟一个人在家也无聊，你还是让你爸爸把你弟弟也带上来乔城得了。”

    “对啊，带上乔城多好，就在罐头厂附近的六小上学，那是谭小菲的母校。”王娟补充说道。

    李飞尚想了想他们说的自己又何尝没有想过，但是目前这种条件带着弟弟上来还是比较困难，说道：“这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带上来的，我爸妈都工作，也没人看我弟弟。”

    “也是，这样他一个人上学，怕他也不会。”李杰说道，把球拍给旁边的谭小菲。

    “欸，你们听说了吗？我们英语老师好像跟别人练气功。”谭小菲抓起球，拍了两下。

    “啊？不是吧，现在练功不是已经不允许了吗？”李杰惊讶的问道。

    王娟看他惊讶的样子，笑了笑说：“是不被允许了，但是还是有人暗地里偷偷的练，有的还一起组团到全省各地去练，去年在高速路上发生车祸的那几个人就是从不同的地方到乔城，然后包车到鹿海去练功的，但是路上发生了车祸。”

    谭小菲补充说道：“听说那次英语老师也准备要去的，后面被他老公叫住了，还好没过去。”

    周庆文也没听过有这么个事，说道：“那还好没去，要不然真是惨了。”说完接下谭小菲投出去的球，走到罚球线一丢，球没打到篮筐，差点砸到站在篮筐下的李飞尚。

    李飞尚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跟着说道：“我们以前小镇上也有人过来宣传练气功，还有很多老师跟着练，要交钱的，后面有个卫生院的护士说练着练着能看到我们后山上住的神仙，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李杰走到他跟前把球捡起来说道：“很多人都练，之前还有人在文化北路十字路口排着队在练，前几年很火，今年被国家禁止了以后就很少看到了。”

    周庆文说道：“那老师还敢偷偷练，不怕被开除吗？”

    谭小菲跟着说道：“学校肯定希望她能够回归正常，按时上课跟教我们知识，她的水平还是很高的，就是不要被人骗了。”

    “对啊，电视上播的好多例子，希望老师能够看得明白一点，不要再被人家给洗脑了。”王娟补充说道。

    李杰小声的说道：“前两个星期，在我们家附近有几个人聚集在家里练气功，后面警察上去把人带走了，听说还搜出了好多练功的录像带和书籍，他们为了宣传气功，还在我们花的钱上盖上印章，宣传他们的气功。”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国家都禁止了，他们还要聚集在一起，还想大搞宣传吗？”李飞尚疑惑的问道。

    周庆文看了看他，把手里的球丢给李杰，走过来说道：“有些人他们已经被洗脑得很深入了，他们觉得他们是对的，反对他们的人就得是错的。你看林坚他们，聚在一起觉得他们代表了三班的篮球队，但是他们屁毛都不是。”

    “你还在气恨他们呢，哈哈哈。”李杰把手中的球丢到篮筐上面，对着周庆文说。

    “我是看不起他们，就他们那几个样子，都没我师父谭小菲同学厉害，还整天瞎得瑟。”周庆文说完看了看谭小菲。

    谭小菲接住从篮筐下掉下来的球，拍了两下，说道：“我是女生，别跟我比，你们爱怎么比怎么比。”

    “我觉得吧，你改天得找他单挑一下，让他们服气服气你。”李杰对着周庆文说，接着又补充说道。“但是，你得跟你师傅多学两招，哈哈哈。”

    谭小菲抬脚踢了一下李杰，说道：“他已经很厉害了，我的绝招都被他学完了。”

    哈哈哈，几个爽朗的笑声在篮球场上回荡，不远处打对抗的林坚他们也转头过来看着他们，不知道这几个人在笑些什么。

    下午放学后，李飞尚回到家又抓紧拿出他的练习题，生怕错过了每一道题目，沉浸在英语练习题中，在听课的时候，每到老师讲到课本上的单词和句子，他都能听得懂，但是一离开了课堂，回到家里，打开练习本，仿佛一下子英语记忆全部丧失一样，明明刚刚在课堂上听到的，读到的，又一下子想不起来，只留下似曾相识的焦虑，在无尽的蔓延中，越焦虑越记不起来，越记不起来就越心急，慢慢形成有一种逃不掉的怪圈，一直拉着李飞尚要掉进焦虑的漩涡中。

    母亲洗完菜回头看他已经是满头的大汗，以为是天气闷热，就把风扇打开，风扇吹着草稿纸沙沙作响，仿佛埋伏在城门之外的疑兵，在不停的扰乱着这个少年的思绪。只是手中的圆珠笔不能作为冲锋陷阵的将军，把这些敌人全部消灭在这个秋天的傍晚。

    等到母亲做好了饭，父亲也已经回来，还带回来了一瓶虎牌啤酒，飞尚的练习题才刚做完一页，但这一页已经让他精疲力尽，好像在后山跑了不下一百趟，从未体验这么累，母亲让他赶紧洗手吃饭。

    “爸，有啥高兴事吗？”李飞尚指着桌子上的虎牌啤酒。“这不是过年你才喝的吗？”

    “今天工地结账了，爸把钱也发给各个工友了，看着大家高兴，我也高兴，要庆祝一下。”父亲拿来一个玻璃杯，倒了一杯，泡沫从杯子口往外溢出来，他低头啜了一口，把泡沫吸到嘴巴里。

    “那是个高兴的事。”母亲伸手把筷子递给刚坐下的李飞尚。

    李飞尚从母亲手中接过筷子，夹起菜往自己碗里放，说道：“那你也是挣到了一点钱了吗？”

    “嗯，是挣到一点点了，今天也让乔城附近的工友帮忙留意一下，有没有卖地的，我们也看看能不能当上乔城人。”

    “那也太好了，这样可以把弟弟和爷爷奶奶也接上来了。”李飞尚兴奋地说道。

    “市中心的地很贵，估计我们能买到的，也是周边的。”母亲笑眯眯地说道。

    父亲点了点头，说道：“估计能买到的，也是城市周边的地了，现在赶上了大开发，很多人都得要往周边村里搬了。”

    “就算村，也是乔城得村，说不定过了几年又能赶上开发了，到时候也会变成市内的哪个区了。”李飞尚满怀期待地说道，一想到可以买地能够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想想也是很幸福。

    母亲看了看他，说道：“这样子的话，你上学可能要远一点，要坐公交车了。”

    “坐公交车就坐公交车吧，只要我们能在这边安个家。”对于李飞尚来说，坐城市里面的公交车，总比坐回龙山镇的大巴车舒服，至少在路程上没那么远，不用那么早的起来赶车。

    父亲看了看他，也是切有体会，从龙山到乔城，每次回家或上来干活，都是要早早起床，坐着长时间的大巴车，才能够到，如果真能够在乔城安家，就算不是真正的乔城人，但不让下一代再这么奔波，也是值了。

    就是希望工友能够带来好的消息，能找到一块适合自己的地，然后挣钱盖房，完成真正的住在乔城。

    吃过饭，李飞尚又继续他的练习题，只不过没有那么焦虑和煎熬了，人只要心情好，连困难的题目都仿佛一下子懂了不少，有到题，李飞尚单词看不懂，但是竟然不影响他对整道题的理解，其实一开始也许是焦虑让他自己给自己设限了。

    第二天早上，李飞尚上学路上又碰到谭小菲从罐头厂宿舍走出来，他发现谭小菲脸上也多了一点笑容，远远看到他就招手了，他也招手回应。

    “什么事心情这么好，李飞尚。”谭小菲说道。

    李飞尚走到他面前，说：“没有啊，我看你心情也挺好的。”

    “我看你脸上笑嘻嘻的，前几天还在为英语练习题愁眉苦脸，今天很不一样啊。啥喜事啊？”谭小菲盯着他说道。

    “没什么，就是昨晚的几道题做得很快，有些单词能够想起来了。”

    “就这？以后你要学的单词，记的单词还多着呢，那你要记起来了岂不天天心情爆炸了。”谭小菲调侃他。

    李飞尚笑着说道：“如果能记得起这么多，那也是很开心的一件事啊。对了，你爸的股票最近怎么样，能挣回来一点了不。”

    “上周升了一点，我爸把一些亏得少的卖出去了，他们说这叫什么止损。”

    “那还好，能够亏得少一点，是挣不回来了吗？”

    “以后可能还会挣，但是我爸把大部分的股票都卖出去了，只留了几千块钱在里面，能挣就挣，不能挣就让他亏了吧。相当于赌点小钱了。”

    “几千块钱也不小了，给我们家能够维持生活费好久了。”李飞尚看着谭小菲说道，没想到几千块钱让他看到了跟谭小菲的家庭之间的差距。

    “你妈妈的工资也还可以啊，你们那么节约干什么？”谭小菲说道。

    “不一样，我们老家还有弟弟上学，还要有爷爷奶奶买生活用品，一个家庭挣钱，两个家庭花钱了相当。”

    “如果你弟跟你爷爷奶奶也能到乔城一起生活，那就好了，你们就是一个家庭花钱了。”

    “对啊，如果能上来就好了。”李飞尚看着十字路口的车来车往，如果真的能够实现，那他就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