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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商贾争逐利与权,鬼蜮伎俩阴谋添。

    权衡利害多机变,世道浮沉虚实连。

    酒酣宴散话春秋,密谋策动夜风寒。

    荣辱瞬间成过眼,利刃暗藏笑里鲜。

    西平王府筹建急,共襄盛举疑中旋。

    谁能破局消旧弊,还需明月照人间。

    沈大亮也算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搜肠刮肚地邀请了凉州、并州、蜀州的十七个大家族在建行、石行的管事来到凉州城。刺史府的公函是派人送到这十七家家主手中的。来的都管事倒也不是这十七家轻慢沈大亮。只是平常应对这些事情也都是管事出面。等到消息、情况都探明了,当家家主再出面拍板。接待这些管事的,要么是府衙的小吏,要么是刺史身边的师爷。

    “想必各位已经听说了,我们凉州府如今已经是西平王殿下的封地了。按照以往的规矩啊,这王府是由工部派人建造的。这次皇恩浩荡,允许民间筹建。这次请各位来就是要共襄盛举啊。希望各位多多出力,拿出看家本事,把这个西平王府啊修出皇家气势,也修出咱们塞上三州的威风。”沈大亮端着茶盏,说完一段后就坐下,看看围成一圈的管事,接着说道:“具体的章程已经发到各位手里了,有什么问题吗?说说看,不用怕啊,但说无妨。”

    蜀州魏家地位比较超然,魏家管事也只是低着头喝茶,偶尔抬一下头,给同是蜀州的孙家管事一个眼神。孙家管事佯装没看到,清了清嗓子问道:“府尊大人,我孙家营建匠工30,力工过百。为何此次一定要从凉州流民中再选人呢?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是啊。”

    “是啊,府尊,多此一举啊。”

    不少管事随声附和。

    沈大亮压压手,四下声音静了才开口道:“列位有所不知啊。此次营建王府,一来是为了西平王,二来也是为了这凉州的灾民。”

    灾民?围坐一圈的管事头顶都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修改宅子跟灾民有啥关系?

    沈大亮又压了压手,继续道:“去年秋凉州遭了兵灾。西奴驱赶着十万边民来冲关。幸赖庞大帅指挥有方,赶走了西奴兵,救下了这十万边民。但是呢边民的家宅、田地都被毁了,这人就回不去了,成了流民。一年来啊,这些流民有迁往其他州郡的,也有冻饿而死的。这凉州城外东山岗上一年之间新添了数千新坟,多了数万白骨啊!朝廷体恤边民,但是呢这十万边民又不能仅仅发粮赈济。这光吃赈济粮能吃几天啊,是吧。所以呢老夫上疏朝廷,行以工代赈之法。一来呢免去凉州百姓的徭役,二来呢又能救流民之水火。岂不是一举两得啊。”

    “那么大人,完工之后这些流民可否让我等带走?”另一位管事问道。

    “可以啊,挺好的事儿嘛。只要人家愿意,我们官府不会阻拦的,好事嘛。只是一条啊,不可强逼,更不可行人口买卖之事。”此话一出,众多管事面面相觑。虽然这次招募流民大都是充当力工。但是各营造行的手艺更是一星半点不肯透露。如今不让签死契,岂不是要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那这工钱?”另有一位管事的发问。

    “这个大家放心,工钱按照期程,只要勘验过关,立刻兑付。勘验标准在各位管事的章程里有。这个大家放心。”沈大亮从容回道。

    此时,大部分营建商是拒绝的。并不是不相信沈大亮有钱可付,更重要的还是在流民身上。招募的流民不知根底,又是生手,还得从头培训。培训完了又没法签死契带走。放在外头岂不是便宜了别人?凭什么自己替旁人教徒弟?

    “西平王说,此次参与营建的队伍,合格完工后会赐予‘西平王府营造’的金印,十年之内,各位可将此印用于各处营造证明之用”一个尖细的声音顿时让场内的诸人一震。帘幕后闪出一个白净的小伙儿,手里托着一个木盒子。

    “这位是西平王府管事太监,钱适。”沈大亮给各位管事引荐。

    各位管事施礼后等着下文。钱适打开了盒子,里面满满地装着三枚金印,上书“西平王府营造永熙元”的字样。“此三枚金印为少府监铸造。十年之内,凡少府监一应营造事务,持有金印者皆可参与。”

    金印真的是少府监铸造的。宋瑾烨上疏说如果少府监颁发此金印,西平王府一年的爵禄可以不要。爵禄能不能拿到手还是两说,不如换一些实实在在的利益。少府监不敢擅专,赶忙禀报了后宫当家人刘贵妃。少府监当然没钱。除了给皇帝的开销,其他的钱都让她搬动娘家了。让她把吃进去的再吐出来还不如杀了她。如今不用给爵禄刘贵妃当然很开心,忙不迭地就准了,还找来了金石名家制作印模。至于民间营造参与少府监事宜,那更简单。少府监的活计多得很,找些边边角角地给他们也就是了。

    这个事儿让在座的各位心痒难耐。十七家仅有钱家、周家、王家、沈家和朱家这五家的生意勉强算是在京都立足。剩下的十二家因为各种原因,始终无法染指京城的业务。这次只要按要求建成王府就能凭借金印参与工部事务简直是简单粗暴的机会啊!和工部搭上线肯定是好事,但是如果自家实力不足,就会好事变坏事。

    今天的消息超出了各家管事的想象,为首的并州钱家、周家和蜀州魏家相互商量几句后,钱家管事钱广进起身施礼道:“府尊大人,事关重大,我等不能做主,还请府尊大人宽限几日,我等也好回去和家主商议。”

    “好说,好说。给各位的章程里也写的很清楚吗,以一旬为限。十日之内各家把标书送到刺史府即可。”沈大亮乐呵呵地说完就又端起了茶盏。

    端茶送客,各位管事一一施礼后下楼离开。

    管事们依次下了楼,依次上了车。拉着管事们的马车依次驶出清水巷,拐了个弯,出了南门。整齐的车马先向南而后西,行驶了一盏茶功夫,停在一块“南风水榭”的匾额前。之前依次上车的管事们又依次下车,然后排着队,互相歉让一下就进入园子。

    这园子是江左曹家的产业。园子里亭台水榭,原是凉州城富户们消夏的所在。只要出得起钱,富户们就能在这园中包一座院子,带着家人小住几日。这次应刺史大人相邀,十七家也就一起包下了园子,作为他们落脚之地。

    之所以这十七家的管事们表现如此,说穿了也就一个怕字。民间营造队参与王府修建,这也算是破天荒头一遭了。虽说沈大亮一早把章程送到各家,但是和官府做生意,只看纸面上的字,怕不是嫌自己命长?他们抱在一起,该死还得死,也只不过求个安心罢了。再说了,群策群力总比打单独斗强吧。

    “钱兄”,郑家管事郑无忌放下茶盏,侧头问道:“刺史大人这个章程你怎么看?”钱广进笑笑,回道:“我们钱家小门小户,高攀不起少府监。待我回去禀明家主,这次的活计我们就不参与了。”

    “我们也不参与了。”说话的是蜀州韩家的管事。韩家和魏家几代人联姻。韩家不参与也就是魏家不参与了。

    “我是这么想的啊,跟几位老哥哥说说。”郑无忌缓缓起身说道:“请诸位贤兄想想,如果大家都不参与会如何?沈大亮之所以张罗着让我们竞标王府修造,无非是为了赈济灾民。过去的赈灾粮换成了如今的营造工粮。如果这事情让他沈大亮办成了,我凉州、并州、蜀州的粮价怕是要下跌三成。如果我们都不参与,让他这事儿办不成呢?”

    “沈大亮要是办不成这事儿,赈灾不利获罪下狱就板上钉钉了。”一个年轻的管事应声道。

    “对!到时候沈大亮就完了。那么这批粮食呢?西平王不过只是六岁的孩童,府内衙署都空荡荡的。朱家五郎如今也入仕许多年了,不如回乡做几年刺史如何啊?”

    朱家管事笑而不语,端起茶水轻啜一口。

    “即便朱家看不上这个刺史之位,我们也可以找一个没有根脚的。到时候还不是要靠我们来赈灾?”

    “如果刺史大人怪罪下来怎么办?”另一个管事问道。

    “今年的夏粮是没戏了。赈粮发不下去明年的春麦他沈大亮也种不下去。再过两个月就入秋了,只要我们躲过两个月,晚上秋风就会冻死人,民变一起,他沈大亮就得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我们当务之急就是拖。既不能拒绝,又不能答应,让沈大亮不能发赈灾粮。”

    郑无忌双手筒在衣袖里,一脸的阴恨。

    第二天一早,各家管事如鸟兽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