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你怎么不进去？”

    尔泰从来人身后冒了出来，瞥一眼他搭在“小燕子”臂上的手，问道：“这是怎么了？”

    “接住了一只飞奔过来的燕子，没什么。”

    永琪的回答淡淡的，“小燕子”却莫名地听出了一丝调侃，还未能反应过来，他便松了手，抬脚继续往里走。

    她只好掉头跟上。

    因永琪今儿个愿意和他出来，让尔泰兴致高昂，也没多想，随即笑道：“你怎么知道这就是‘小燕子’？我跟你说，平时就属她最毛躁了，不过啊，还当真是个少见的‘女中豪杰’，酒量更是不在话下！难得你肯出来，我们定要不醉不归！”

    “小燕子”听尔泰说她毛躁，都撸起袖子准备揍人了，好在他又说了个女中豪杰，她才忍住拳头，对永琪说道：“尔泰认识路，让他带你上去吧！既然要不醉不归，那我去拿酒！”

    “嗯，有劳了。”

    又是那样淡淡的语气，“小燕子”却在转身瞬间，余光仿佛捕捉到了他嘴角微勾的痕迹。

    进了厢房，尔泰十分自在地给永琪先倒茶、摆碗盘、抽筷子，并还在说着关于“小燕子”的脾性。

    永琪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等尔泰咕噜噜地灌水解渴时，才说：“我知道。”

    “你知道？”

    尔泰一头雾水，永琪点了点头，垂眸观察没什么好看的茶水，又说：“当年围场认亲，我也在。”

    尔泰想了起来，扯了个大大的笑容，感叹道：“是啊！没想到都过去好几年了，感觉还像昨天发生的一样！我大嫂，你妹妹，常说当年要不是小燕子，她肯定找不到爹，就认识不了我哥……皇，咳，老爷甚至因为觉得小燕子有趣，还来过几次会宾楼，就你不肯出门，总闷在那个黄圈圈里！”

    “黄圈圈？”

    永琪知道这指的是皇宫，只是未曾听过这个说法。

    尔泰解释道：“小燕子说的，北京城是个大圈圈，大圈圈里有个小圈圈，小圈圈里有个黄圈圈！而她曾经最向往的，是飞进这个大圈圈，如今在这里安了身，却又忍不住想飞出去，看看大圈圈以外的世界。”

    “也只有你，能在那个黄圈圈里呆得住！连老爷都总想方设法地出远门呢！”

    面对好友的白眼，永琪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继续低头不语。

    尔泰习惯了，也不管他，见柳红和“小燕子”端着酒菜进来，便起身帮忙。

    因知晓永琪的来历，柳青和柳红不似“小燕子”那样大大咧咧，起初还是有些拘谨的。

    但那人彬彬有礼，客气而不疏离，温雅而不矜持，他们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小燕子”还发现，他的表情看似平淡，但每每众人一笑，那清冷的眼眸也会带上暖意。

    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愉悦，也不掩饰自己的淡漠，喜怒哀乐尽在眼底，只看有谁愿意探究。

    直到那天将永琪送上回宫的马车，尔泰才透露，那人快要成亲了，即将娶的是太后相中的西林家嫡女。

    而永琪虽看起来一如既往地听话，但接旨后总闷闷不乐，尔泰才把他带出来散心。

    今日，好歹见他笑了几回，尔泰才放下心来。

    就那什么都不说的性子，迟早把自己给憋死！

    “小燕子”这才发现，原来身为皇子，连自己的婚姻都不能选择啊……

    那也太惨了！

    这使她更加庆幸，不当格格，果然是明智之举！

    她怎么就那么聪明，那么有远见呢？

    没过多久，宫里果然传出了五阿哥娶妻的消息。

    令“小燕子”意外的是，尔泰在同一年里也娶了个什么塞娅公主，到XZ当驸马去了。

    从此以后，会宾楼里少了这位贵客的身影，但照样生意兴隆，年年赚得盆满钵满，一切看似都没什么改变。

    在紫薇当上了母亲这一年，金锁拎着满月礼来此给故人们道喜，才为众人的生命，又添一桩美事。

    紫薇在婆家的待遇好，夫妻关系又和睦，让金锁跟着被感染得容光焕发，养出一双无时无刻温柔似水的眼眸。

    加上到了女子含苞待放的年纪，模样更是出落得水灵，是以金锁才到会宾楼门前，就被酒醉的食客缠住了，不仅捉着她的手不放，还摸了她屁股一把，吓得她想哭不敢哭，想喊不敢喊，只怕这一幕被更多人看了去。

    柳青为了送客，正陪着出来，恰好就瞧见了。

    本就对佳人动了心的主，哪里受得了？

    当下将歹人揍得爹妈都不认识了，想着不能破坏金锁的名声，也没有报官，又不愿意太便宜那人，柳青便抽出随身用来雕刻木头的匕首，将他的一截小指削了下来！

    柳青本是想直接剁手的，可担心将事情闹大，也担心吓着金锁，才妥协点只削了个指头。

    但金锁还是被吓坏了。

    被歹人吓的。

    每每想起那一瞬间，她就浑身不自在，不敢睡，可又想到柳青为了她那么果决地动了手，便悄悄红了脸。

    她是个丫环，哪里有过被人如此奋不顾身护着的时候？

    紫薇对她再好，也有自己的难处，先考虑到的是大局、是皇家、婆家、丈夫，接着才是她。

    如今，看伺候了那么多年的小姐当了母亲，金锁也想要有自己的家啊！

    因此，主仆俩有了一番恳谈，加上柳青终于来表明心迹，这两人便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而“小燕子”发现，看似娇娇软软的金锁，掌管起客栈来那叫一个果断狠绝，得心应手！

    呵呵，反正生意是更好了，她每个月能攒下更多的银子，也不去管那对夫妻关起门来，金锁是不是也如此的……

    泼辣？

    又过了几年，金锁和柳青有了儿女，紫薇也终于再生了个次子。

    福家本高高兴兴地要举办满月酒，请柬都送到了会宾楼来，却被突如其来的清缅战事打断了。

    听紫薇说，尔康和五阿哥都要出征，“小燕子”忍不住想起，那个被她撞上的，硬邦邦的胸膛。

    她莫名地想，这个人的功夫应当很好，上战场定不会有事的吧？

    一丝担忧浮上心头，为他，也为大清千万位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