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还叹道：“我还好，就是担心五阿哥的侧福晋……她才过门，刚有了身孕，五阿哥便上了战场，宫里怎能安心？这不前头的孩子都没保住么……”

    “小燕子”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说：“啊？他还没有孩子吗？不是成亲好几年了，而且不只一个老婆？”

    自尔泰一走，就没人在她跟前说“永琪怎么怎么样”，“小燕子”倒是不清楚的。

    哦，五阿哥本人是再去过会宾楼几次，但都与一众官员一起，上了顶层最隐秘的雅间谈话，两人曾对过眼神、擦肩而过，却并无交际。

    面对“小燕子”的诧异，紫薇无奈摇头，低声道：“或许是宿命吧！五阿哥前几个孩子，不是流产就是出生便夭折，具体究竟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紫薇的话意味深长，“小燕子”禁不住想，普通富人家里要是三妻四妾也明争暗斗，天天鸡犬不宁，皇家应当是更加可怕的。

    “所以说，男人到底娶这么多老婆干嘛呢？”

    “小燕子”嘀咕着，双手托腮感慨起来。

    她总觉得别的男人三妻四妾，铁定是花心所致，但那个面冷心热的五阿哥，似乎不是个花心的主呀？

    大概，又是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指婚，让他娶了一个又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吧？

    否则明明那么丰神俊朗，温柔温润的男人，眼里的光怎么会一次比一次暗淡？

    不过，这些也不是她能干涉的。

    此行离开学士府后，“小燕子”的日子该怎么还是怎么过。

    岁末，清军还未归来，战况似乎不太明朗。

    福伦与福晋见紫薇情绪不太好，特地派人邀“小燕子”在福家住下多陪陪她，才见儿媳妇脸色有所好转。

    福家的两个孩子也很喜欢“小燕子”，自从她住进来后，便总围着她转，缠着她变戏法、讲故事，明明只有三个人一起闹，笑声却能响彻整个府邸。

    连福伦都忍不住感叹，在这个格外寒冷的冬天，整个北京城好似他家最朝气。

    后来，太后不知从何得知了这件事，在一次派人宣紫薇进宫时，也叫上了“小燕子”。

    福家一阵慌乱，总觉得不好让“小燕子”穿着百姓的装束入宫，又一时没有适合的服饰，只好让她穿上紫薇的“格格装”。

    反正乾隆早年提过要封“小燕子”为郡主，她和紫薇又是结拜姐妹，四舍五入也当得起一个“格格”。

    那是“小燕子”第一次穿上梦寐以求的“格格装”，直到坐上马车还一副没回神的模样，一下摸摸自己的旗头络子，又摸摸紫薇脖子上的“白巾子”，好奇道：“紫薇，这么长一条帕子，是干什么的呀？”

    “这不是帕子，是‘龙华’，也是象征身份地位的。你到了宫里，就会发现宫女、格格、贵妃、皇后、太后，所有人的‘龙华’都不一样。”

    紫薇耐心解释，见“小燕子”有些雀跃、有些不安，便握住了她的手，轻笑道：“不用担心！老佛爷看似很讲究规矩，对晚辈很是严厉，但关起门来聊家事时，还是很宽容的。只要别说些冲撞到她老人家的话，不会有什么问题。”

    “是吗？”

    “小燕子”眨眨眼，小燕子也一样歪了歪头。

    在听到要进宫见太后时，天知道小燕子其实比福伦和福晋都慌张。

    她就怕太后是天生与她不对付，无论哪个“小燕子”，她老人家大概都会看不顺眼吧？

    谁叫她出身不好、不学无术、没有规矩、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饶是她曾经很努力地想当好一个“大家闺秀”，也没见太后给过半分好脸色。

    想到这里，小燕子忍不住沮丧，为了曾经的自己，为了夹在她和太后之间的永琪，深深地叹了口气。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个世界里的太后，对“小燕子”一点不满也没有！

    太后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端庄高贵，很有威严，但在与“小燕子”交谈数句后，竟淡淡地笑了。

    “小燕子”也闹了些笑话，但或许这一次不存在讨好的需要，她大大方方，自信开朗地说自己是孤儿，没念过什么书，如今自力更生过得很好，反倒叫太后另眼相看起来。

    当时，晴儿也在太后身边，一双明眸亮晶晶的，毫不掩饰对她的好感。

    小燕子看着这一切，有些受宠若惊，有些难以置信，却忽然明白了——太后不满的，从来不是她，是“还珠格格”，是“五福晋”。

    那个一开始就假冒贵女身份，与阿哥私定终生，让他一次次陪着闯祸的“还珠格格”……

    那个婚后接连失了骨肉，既没给丈夫传宗接代，也当不好贤内助的“五福晋”……

    倘若她再靠谱一些些，当年是否不至于会闹到“出走”的结局？

    正胡思乱想之际，有宫人匆匆来报，说是景阳宫里的侧福晋早产了。

    由于五阿哥还在打仗，太后自认肩负起照看孙媳妇的责任，当下就领着一众女眷前往景阳宫坐镇，还把“小燕子”也一并带去了。

    “小燕子”硬着头皮跟着，后来坐在景阳宫的大厅里，百般无聊之际，忽然想到这里是那位五阿哥平时生活的地方，才来了点兴致。

    她不敢乱动，只能正襟危坐着，拿一双大眼睛四处看。

    看看房梁，看看花瓶摆设，看看自己坐着的椅子，看看进进出出的下人……

    忽然，她还发现了五阿哥身边经常跟着的那个仆人，好像叫“顺子”？

    直到日落，这位侧福晋才顺利诞下双生子。

    ”小燕子“向来喜欢小孩，心中一动，跟着凑热闹去看看新生儿。

    她可不敢抱这俩金疙瘩，见太后笑呵呵地将一个孩子递给紫薇，才贴到她身边仔细瞧。

    众人皆夸双生子，“小燕子”左看右看，觉得两个娃娃是长得一模一样，也长得挺好看，就是不怎么像五阿哥。

    大抵是像侧福晋吧？

    这段插曲过去没多久，前线传来捷报，说清军准备凯旋而归。

    宫里宫外皆说是双生子带来的福气，“小燕子”不置可否，但见紫薇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也放心地搬回了会宾楼。

    这一日，她像往常一样招呼着食客，却偶然听到有人讨论起五阿哥战死的消息。

    “小燕子”怔了怔，说不上来因何生气，横眉吼了一句“别乌鸦嘴”，便将打算送的酒都收了回来，转身离去。

    当天，她又去了一趟学士府，从紫薇那儿得知，五阿哥真的战死了。

    好歹是一起喝过酒的人，说战死就战死，叫“小燕子”久久没能反应过来。

    随后，等宫中办完丧事，民间也才敢热闹起来。

    而对“小燕子”来说，最热闹的莫过于柳红的婚事。

    男方是个大胡子，武功高强，豪爽豪放，但在柳红面前却恭恭敬敬，小媳妇似的，总叫“小燕子”见了就想笑。

    这两人早就看对眼了，但大胡子说柳红好歹是个客栈的老板娘，他只是个江湖人士，一无所有，只怕委屈了姑娘家，因此在清缅战争时参军去了，这会儿是带着军功娶媳妇的。

    他说这话时，要多骄傲就有多骄傲。

    “小燕子”看着难得娇羞的柳红，虽为好姐妹感到开心，但还是忍不住觉得，嫁人还是要嫁给一个温文如玉的公子呀……

    就是那种，他一笑，便让人觉得岁月安好的翩翩公子。

    “小燕子”自觉脾气不好，心想她若嫁给一个一看就让人来气、肚量还不够大的男人，那日子肯定就过不下去了。

    但她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眼下还有更紧要的事，等着她去完成。

    又过了一段时日，看着一众好友的生活幸福美满，会宾楼的生意蒸蒸日上，“小燕子”拎上她准备已久的包袱，准备只身闯荡江湖去了。

    她认为这是好事，不想要伤感，不想要依依不舍，于是拒绝了众人的送别。

    但那一众好友哪里放心？

    他们嘴上答应，人却一字排开地站在会宾楼大门前目送着她。

    于是还未走远的“小燕子”，忽然听到大胡子说：“咦，是军师吗？军师、萧军师！萧剑！”

    “哈，真的是你！不是说不来BJ的吗？到底还是来了！”

    “什么？找妹妹？萧军师你还有个妹妹呀？来来来，进来说，索性也住这儿吧！我大舅哥人脉广，定能帮上忙……”

    找妹妹？

    “小燕子”好奇地回头望了一眼，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陌生男子，和她的一众好友进了会宾楼。

    真巧，她依稀记得小时候听收养过自己的师太说，她有个哥哥呢！

    至于本名叫什么、家在哪儿，她统统不记得了……

    不过没关系！

    燕子生来就属于大自然，“小燕子”也相信自己总能找到归属。

    这座北京城曾是她的归属，不过好不容易在此安生立命了，她的内心深处却疯狂地渴望自由，渴望着探索大圈圈以外的世界。

    她想去看看船商口中的大海、诗人口中的苏杭……

    她还想行侠仗义、锄强扶弱……

    攒了那么些年的银子，就是为了这一天啊！

    接下来的日子，那充满未知的日子，叫“小燕子”久违地热血沸腾起来。

    踏出城门的那一刻，她迎着日光，扬头一笑，那份自信，那份潇洒，深深地触动了小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