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章
赚钱不易。有些人开口闭口间上万银子灰飞烟灭,实际上可能几百文都拿不出来。
顺利织布纺的生意一直红红火火,但单靠它赚一万两银子绝非三年五载的事。阿顺克勤克俭,四处招揽生意,在云满天出门前,算个整数,攒了五百五十两银子。
东家与欢娣出远门卖药,她想此次可能是东家赚治眼钱的最好机会,心中千般不舍,仍是鼓励,在家天天祈祷他们平安归来。
两人刚出门几天,阿顺发了笔小财。
斜桥会馆的鸨母有一件孔雀织锦羽缎斗篷,她自豪地说全仨鲜国仅此一件。有不少客人去斜桥会馆不为姑娘们,只为看她的孔雀织锦羽缎斗篷二眼。一眼不够,三眼会离不开眼,不多不少二眼刚好。
可就在几天前,打开孔雀织锦羽缎斗篷给人看时,客人们没看出不对劲,年过五旬的鸨母眼尖看出有个小洞。她心疼得无法呼吸,愿出高价请人补洞,从二十两银子加到一百两,周围二十五里的绣娘与织补工无人能接手。
阿顺得知此事,一百两银子一个小洞,她忍不住前去,看了之后,愿意试试。
她挑了几种丝线,牛筋线和羽毛线请青出蓝染布坊染成蓝色。她提议在染料中加入些许银粉,以期产生闪亮的效果。
效果惊人的好。补好后,鸨母再看,都不知原本的洞在哪儿。阿顺除去成本,不算自己的人工,赚了九十五两银子,乐得一夜无眠。
这样的好事不可能经常有。早晨仍是按时起床,为了清醒些,她在屋后快步走。盘子大在墙角等她。
阿顺以为他有什么急事,他说他在屋后等了一夜,有些话不得不说。
他愿娶她。
阿顺不愿嫁他。
尽管新姨母对盘子大十分满意,多次明示暗示,可阿顺的心意始终如一。盘子大以前也只向新姨母提过,直接面对本人明说还是第一次。
没有因为缺少睡眠而头脑不清醒,阿顺对盘子大就是喜欢不起来,直接拒绝。
“阿顺,你以为我跟那些老乡一样,只是个逃难来的一无所有的人吗?我实话告诉你,银子,我大把。”
“不关银子的事,我自食其力,不指望靠别人。”
“你想嫁给楼等升做他的第三十个小老婆吗?听说他经常来这里。你嫁给他,想等他死了,分笔钱?他是有钱,买了保命丹,没一个老婆能比他活得长寿,儿子都比不过他,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楼等升对卖药生意伙伴还是很照顾,隔三差五来一趟,也不说什么,打个转就走。以楼等升的地位,来一趟,算是巡视领地,他是一把无形的保护伞。
阿顺对楼大老爷从没有半点想法。盘子大的这番话,清楚地揭示了她不喜欢他的原因,他这辈子都不会明白。
“大哥,我绝不会嫁给你。你趁早娶别人,祝你幸福。”
他周围的空气都让她不舒服。她不想再散步,回去睡一觉忘记今日糟糕的开始。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世上发明后悔药的人可能会成为天下第一富人,因为几乎每个人都想买。但就这件事来说,绝不会赚到她一个铜板。
表白失败对盘子大也没什么打击。不久,他就娶了青出蓝染布坊的哑巴女儿,嫁妆非常丰厚。婚后,盘子大并没有继续在青出蓝做事,大众都向往官府,嫁妆的一半就是花钱给盘子大在县衙买了个差事—打杂衙役。
可别小看这差事,能与县太爷有接触,就有上升的机会。盘子大拍马逢迎的工夫有一套,竟成了县太爷跟前的红人,为青出蓝得到一笔大生意。
冷水县要为前线的官兵陆续提供十万套成衣,盘子大负责这件事。要做衣服,得先纺纱织布染布。染布定在青出蓝,纺纱织布这一项,他没忘记老乡开的顺利织布坊。
新姨母对没娶女儿的盘子大带来如此大的生意,简直千恩万谢。阿顺开始担心自己作坊小,不能按时交付,有些犹豫。盘子大够爽快,先出二千两银子的定金,还告诉阿顺可以外包。
总计一万匹布,一万两银子,除去成本开支,她与母亲赚的都算上,三千两应是能挣到。东家卖药,没跟她说能挣多少,楼大老爷如此重视,得挣五千两银子吧。再加上东家之前卖药所得,一万两,有了!
那还犹豫什么。
纺纱车吱吱吱,织布机唧唧唧,吱吱唧唧汇成一支开心歌,阿顺天天听不厌。一万匹布含粗布,缎布,绸布按时交付给青出蓝染布坊。前四次每次二千匹,验货都是一等品。最后一次二千匹,青出蓝抽检了一百匹,仍是一等品。
交完货后,阿顺倒头就睡,睡了三天。她太累了,只想睡觉。新姨母数次来看她,探脉还活着,心中无数感叹,想东家若在身边,看到女儿为了他如此付出,应会感动娶她。希望出门近二年的东家一回来就娶女儿。
睡了三天,阿顺起个大早,在后门的台阶上坐着想东家何时归来。
盘子大突然出现,双眼红通通的,哑着嗓子说道:“阿顺,出大事了。”
“哪个死了?”阿顺眼中的大事就是生死。
“你们的布匹出问题了。”
当初订了契约,如果货有质量问题,双倍赔偿。
“青出蓝不当场验货了么,能有什么问题?”阿顺没有被盘子大一副天要塌下来的表情吓到。她对自己的布有信心,这后面的二千匹绸布大多是顺利织布纺织的。
“你的意思是我特意一大清早来骗你?昨天上午就发现了,我不信,将那一千九百匹布连夜看完,大部分都有问题。我赶忙来同你说,还没有上报,阿顺,我们是老乡,我是来帮你的。”
“到底出什么问题?”
“大部分布匹被老鼠咬了好多洞,没法用,可能是你们保管不善造成的。我想你要真是两倍赔偿,这又是贵的绸布,你得赔五千两银子。再织,时间也来不及,你去外边买吧,有一家北丽绸缎坊,也是老乡开的,你去问问看。”
老鼠咬出洞?不可能。阿顺去看了还是不相信。云家哪里有那么多老鼠?布匹叠得整整齐齐,咬也只可能咬上下旁边,还怎么咬到中间去了呢?何况,她收留了一个手有残疾的难民守夜,他最喜欢捉老鼠来折磨,常抱怨家中没老鼠捉,弄得他晚上不知怎么过。
几乎不会发生的事发生了,定是有人搞鬼。阿顺看着盘子大那张菜盘子大的脸,寒意从鞋底慢慢入侵四肢乃至五脏六腑。
在这里等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