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三个废物
陆凡思索的片刻才说:
“现下我只是弄明白了死因,知道府内多人参与,其他的貌似还没有结论,而一旦找准了方向,他们知道会有危险的时候,咱们或许便会有麻烦了。”
刘能忙说:“你还没看林府公子小姐的住处呢,等你看完了必定会有新的想法,到那时……”
陆凡摆手说:“其实看不看的已经不重要了。”
“为何?”于谦问。
“我记得你们说过,林阁老的三位嫡子,也就是被害人的亲生父母如今都卧床不起了,身边伺侯的人也都被他们杖毙了,剩下院子里的事还不是管家说如何办便如何办?林阁老和他的儿子儿媳怕触景伤情,怎会看着?且他们的住处与其他人不一样,他们自己做事的痕迹会很少。”
于谦和刘能都点头。
“最主要一点……”陆凡又说道:“林府在这莲县几十年了,真说有什么别人不能看的,或者不能知道的,早就应该出人命……所以明日咱们要动动土了。”
于谦瞬间明白了陆凡的意思,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刘能急了忙问:“动哪的土?林阁老不让拆门,咱们索性将房子拆了?”
于谦嫌弃的说:
“可惜了你这么大个脑袋!陆凡的意思是,若是之前便时不时的有人丧命,可外面的人却不知道,那便极有可能会有埋在自家后院的,县衙即便风闻其事,也不会做什么,这次若不是死了公子小姐,怕跟之前一样,谁会在意下人的死活?别说下人了,那两位亲戚天热的时侯便出事了,至今棺椁都没有到家,他们的家人又能如何?”
刘能顿悟,点着头说:“明白了,明日要挖一挖后花园,看看是否白骨累累。”
陆凡叹了口气说:
“其实即便找到白骨也不能说明什么,今日跟那几名妇人闲聊,得知林阁老的夫人可不是个良善的主母,死在她手上的丫鬟妾室或许不少,只说病死便可抬出府安葬,除非死的太频繁,有些人便只能埋在后花园了,主要死的人家里不说什么,还不是任由主家随便说?白骨或许不能指明凶犯,却能证据链上添一笔……”
“什么练?”刘能皱眉问。
“就是多个想头。”陆凡随意的解释道。
“那……林府公子小姐的住处还看不看?”于谦问。
“有需要了便看看,没有必要了,就不看,他们现下肯定希望咱们看。”
“你是说他们会准备妥当,等着咱们上当?”刘能听懂了。
陆凡一拍大腿站起身说:“走,带我去见林阁老,时间不短了,他们理应有了下一步的安排。”
陆凡的话音刚落,院子里便传来丁二的声音:“几位大人现下可得空,老爷想见一见。”
陆凡笑了,说:“他倒是会赶时候。”
于谦问:“咱们都去还是我们二人留下看管耳房中那些人?”
“你二人陪我走一趟,让二管家找十名小厮前来看管,人多,他们总不能都杀了吧?”
……
丁二一路都在解释为何这么长时间才来,说是林阁老刚刚才醒,下午用了药睡了一会儿,谁都不敢吵醒,醒来后用了些饭,看着有些精神了,他这才传了话。
陆凡笑道:“没事,我让你传话的时侯,已经想到了。”
丁二愣了一下,随即换做一副笑脸在前面带路,没再多说一句。
林阁老的院子灯火通明,于谦站在院门口拉住了陆凡低声说:“是不是等流云回来再进去?”
“不用,他们现在不会动手。”
眼见陆凡说的甚是笃定,于谦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于谦还是刘能,谁都没得空想想,为何陆凡仅仅用了多半日的时间,便让他们不仅言听计从,且信任有加。
正房屋内人影穿梭,陆凡走上台阶忍不住挑了挑眉。
果然,丁二通禀之后推开房门,陆凡迈进屋内便看到厅中坐着三位病病殃殃,骨头像是都断掉的三位白发‘老者’。
陆凡也没客气,在坐下之前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
他们长相,高矮胖瘦都有区别,但眉目间倒是有几分相似,更相似的便是那一脸病容。
林阁老没在厅中,丁二想要介绍一下陆凡,却表现出几分难以启齿的模样,陆凡没理丁二,直接走到三位中年人对面的椅子坐下,这个位置既不是上首位,也不是下首位,丁二尴尬了。
于谦和刘能倒是没坐下,他们俩想的是坐不了多一会儿,还要起身去里屋,没必要多此一举。
陆凡无需丁二介绍,心中也猜到这三位是林阁老的嫡子。
之前陆凡便了解到林阁老嫡子无用,有用的是庶出的儿子,如今亲眼见了,虽一句话没说,只这三人的气质便知他们三人是一直养在老宅的废物。
如今三人又病成这样,陆凡想想都替林阁老唏嘘,好在还有两个能传衣钵的。
“是你说已经查明真凶了?”坐在首位的老大眯着眼睛看着陆凡开口问道,而后不等陆凡回话,又冷哼一声说:“进来也不知道行礼问安,只看你这行径又怎是个能查案的!”
陆凡玩味的看向尴尬的想要退出去的丁二,问道:“二管家是如何传话的?我几时说过查到真凶了?”
于谦紧跟着也问:“当时陆凡只是说找到些眉目,想回禀林阁老,你没比我大几岁,莫不是耳朵背了?”
“或者……”陆凡拉了一个长音:“二管家通过我们这一日的查看,自己有了什么想法?”
丁二怎会想到自己挖的坑,如今自己要掉进去!
他慌乱之下答道:“我听到查出眉目,一时高兴,也想让老爷高兴,便说的直白了些。”
“你一个管家,连回话传话都做不好,林家没人了?”陆凡说完看向刚刚向他提问的老大。
老大一脸不耐烦的问道:“到底有没有查到真凶?莫要平白的耽误工夫,不然让你挨顿板子都是轻的!”
这次终于轮到陆凡愣了一下,他一时间竟是没想明白,他是穿着寒酸了些,但探事司的两位可是站在一旁的,大管家先前的冷遇是有原因的,但凡脑子正常些,至少也会敷衍一番,这位开口便是打板子,陆凡忍不住呵呵了两声,才说道:
“哪会这么快,只是查明大管家并非死于胸痹之证,而是被人灭口杀死的,死状应是与之前几起命案一般无二,医师承认被人收买了,把脉时大管家还活着,大管家的家人也被人收买了,只想着尽早下葬……”
老大不耐烦的摆手道:“谁有工夫听你说这些没用的!”
“你怎知义叔跟我儿死状一样?”坐在第二把椅子上的老二开口问道。
“这一年内林府共有九人离奇死亡,都是睡梦中毫无痛处的死去,转日早晨被发现,全身无外伤,我说的可对?”
老二扭头问老大:“是这样吗?”
“我怎知道!”
一旁的老三扭头问随从:“是这样吗?”
那随从点头应是。
陆凡皱了皱眉,又说:“大管家也是如此,只是我没机会查验前几人的尸身,这次倒是可以查验大管家的,发现……”
“你摸过尸体了?”老大皱眉嫌弃的问。
陆凡点头。
“晦气!扶我回房歇息,告诉父亲,下次问清楚了再叫我来!”
老大抬起手臂,随从上前搀扶。
老二也说:“胡闹!”
老三有气无力的说:“还以为来了个有本事的……真该打几板子让他长长记性。”
陆凡诧异的看着哥三个被下人扶了起来,三人歪着身子,恨不得将身上所有力气都压在下人身上,口中骂骂咧咧的,缓慢的出了房门。
“下次?还会有下次吗?”陆凡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刘能气哼哼的说:“若不是看在他们丧子丧女,伤痛到卧床不起的份上,仅凭刚刚出言不逊,我便可以告上一状!”
陆凡扶额。
丁二忙上前讨好的道:“大人息怒,我也是一时高兴,老爷又迟迟没有醒,我便将三位……”
陆凡叹了一口气打断丁二,高声说道:“阁老若是已经醒了,还是赶紧说说正事吧,万一阁老三位好大儿突起执念,非要将我打上几板子,我这身子骨怕是经受不住,别正事还没说呢,我人先走一步了,到时阁老也不好向皇上交代。”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
“进来说。”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陆凡起身走了进去。
里屋只一支烛火在摇曳,光线很是昏暗。
陆凡走到屏风外,一男一女两名下人合力挪开屏风,陆凡先是看到两鬓斑白一脸病容的林阁老歪在床上,接着看到床前有个绣墩,他不客气的坐了上去说:“让他们回避一下。”
陆凡并没有说让谁回避一下,林阁老摆了摆手,那一男一女便退了下去,连带着丁二也退了下去。
陆凡又扭头对于谦和刘能说:“你们二人出去看着,任何人不可接近卧房。”
二人想都没想,转身也出去了。
屋内那支烛火摇曳了几下又恢复了悠然。
“是阁老将三个儿子叫来的还是二管家自作主张?”陆凡没打算寒暄,上来便问。
“你长得不像你祖父,也不像你父亲。”林阁老却像是想要先拉拉家常。
“林阁老认得我祖父?”陆凡倒是配合。
“自然认得,谁人不知宁国侯当年的威风?他被封侯的时侯才二十五,我那年已经三十多了,连着考了几次都没能上榜,正是沮丧之时,听说你祖父的战功,当时敬佩到骨头里。”
“时势造英雄,若是能选择,我相信祖父更愿意国泰民安,自己寂寂无闻。”
“哼,你这张嘴倒是跟你祖父极像!后来我考取功名,仕途上也算顺遂,却没想到有一日与你祖父可同站朝堂之上时,竟是敌而非友。”
“哦?我祖父主战,你主和?”
“对!世人只道文人怕死,武将护国,可有谁知道战事一起劳民伤财!主和是为了休养生息,待国富民强时再战……”
“敌人未必会给你这个机会。”
“与其周旋并非没有机会,和亲纳贡卧薪尝胆,忍一时之气,换百姓安康,国库充盈……”
“林阁老只当边关外的敌人都是傻的,殊不知你退一步,他们便会进一步,你想要的是百姓安康,还是自家富足?战事并非退让便可消除,你只有打赢他,让他知道怕了,才能争取到真正休养生息的机会,道理只在剑锋所到之处才有用,祖父既然主战,那便是非战不可了。”
林阁老竟是没有恼陆凡话中带刺,他笑了笑说:
“你虽长得不像你祖父,但说起话来竟是一模一样,我与你祖父在朝堂上争辩,那一次是你祖父赢了,他率军赶赴边关,为了尽早结束战事,节省粮草,你祖父亲带两千骑兵深入敌后……那场战事不仅赢了,且很快便结束了,但你祖父回京后也很快被夺了兵权,四十多岁便做起了闲散侯爷,又不敢与京中权贵多走动……你说我们俩究竟是谁赢了?”
陆凡笑道:“输赢不在哪一刻,而是要在长远的日子里慢慢细看,祖父一身伤,早些退下来挺好,宁国侯府遭难也是一时,可林府眼下的祸患……林阁老也是一把年纪了,怕是扛不住。”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管不了那么多……”
“若是再无林府了呢?”
“何意?”林阁老撑起上半身,皱眉问道:“你今日刚到,眼下的推断,大多是你的猜测罢了,你若只是想惹恼我……”
“你与我祖父虽政见不同,但他的品性你应该比谁都了解,我与祖父一样,只对事不对人。”陆凡说的极是认真:“我要查明案情,这里面不存在任何恩怨,林阁老不用试探我,我祖父从未对我言及过你,更没有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从未说起过我?”
“从未!”
林阁老重新靠到帛枕上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