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原来如此
陆凡最初的推断是长孙制住祖父,祖母喂药,问话萍儿大哥的时候,萍儿大哥表现的也如同推断一般,可陆凡总觉得不对,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虽说杀人动机充足,但想要理性的面对需要时间,萍儿大哥怎会在制住祖父的时候没有半分胆怯?
而萍儿祖父的身子骨想来也不差,又是在怒火中,想要被治服怕是没那么容易,只要有机会大叫几声结局或许不会改变,但今日在周家看到的绝不会是这副景象。
陆凡一边听萍儿祖母说着,一边想着。
果然是老道出手制住了萍儿祖父,未让萍儿祖父再发出多余的动静,而后又让萍儿祖母找来长孙商议,这位长孙倒是孝顺,一听爷爷不是亲爷爷,且要将他们都轰出去,买砒霜的速度那是相当迅速。
其实老道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周家,他在萍儿祖父过世后的当天夜里整出了些动静,全家吓得不行,转日他出现的时候,便无人有异议。
萍儿的爹更是没有发现任何端倪,是老道说他曾被老三看到过,而萍儿祖母早就看萍儿一家不顺眼,被老道几句话便说动了,反正手里已经有一条人命了,胆子自然大了。
而最关键的一点,萍儿祖母说老道曾让她将家中闹鬼的事多多说与他人听,可萍儿祖母为人一向刻薄不容人,与周围四邻关系不睦,与亲戚也很少走动,萍儿祖父又是死在她手中,她巴不得没人来吊唁才好,在这件事上,他们二人还曾吵过一架。
陆凡听得仔细,听到这里的时候,眉头皱得更深了。
老道在两名衙役上门的时候,便知道有麻烦了,尤其是知道衙役要见萍儿生母,他赶紧将长孙叫到祖母房中,与二人商议如何将公差打发走,他觉得即便有事理应也是苛待萍儿一家的事,只要将萍儿叫到身边,好好教导一番,再由萍儿出面送走公差,多使些银子,也就无事了。
老道想的很周全,他也想到了最坏的可能,若是瞒不住便如此这般的一通交代,还说只要避重就轻,留得性命在,便会有人来救,到时可想法设法保住祖孙二人无事。
萍儿祖母和大哥竟是信了。
刘能听得搓火,忍不住问:“他说什么你们都信,人命官司,他哪来的能耐能将你们脱罪?”
“他,他真的能通鬼神。”萍儿祖母笃定的说。
陆凡哼了一声说:“他若真的有这等本事,便不会草菅人命了!人怕鬼,他害死人命不怕怨魂找他索命?亏得我还高看你长孙一眼,原来竟也是个傻的,你那两个儿子的生父既然不是老道,那是谁?”
萍儿祖母垂头不语。
“带下去吧,这些事韩知县自会问出来。”
刘能拎起老太婆出了房门。
于谦垂头想什么想的出神,陆凡却让流云添茶。
流云问:“你怎就想到这妇人说了谎?”
“我说过了,老道心狠手辣,不是萍儿祖父能吓的跑的,他有功夫在身,出入周家想不被发现容易得很,却偏让萍儿祖父撞见,说不通,此其一,其二,萍儿说过,周家怨鬼说想将周家男丁全都带走,闹鬼便闹鬼,怎的连鬼说了什么都知道?我是不信这些的,既然不信,自然会想想谁会这般说,说来何用?”
“为来日灭了周家满门找个缘由?”于谦抬头问。
陆凡很是欣慰,点头说:
“还有很多说不通的事,只凭那老太婆与长孙二人便可悄无声息的杀人,收殓入棺?老道已经要到银子,为何还不走?为何要让萍儿一家全都送命?黑驴蹄子又说明了什么?很多疑点放在一起想一想,他们若是说的实话,便不会还有如此多的疑点在。”
这时刘能推门进来,口中还嘟囔着:“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何不用刑?一旦上刑,老大老二他爹是谁的便能知道了。”
于谦训斥道:“上刑上刑!就知道上刑,老道你少用刑了,他可说出一句真话来?”
刘能急道:“那总要知道老大老二生父是谁吧?”
陆凡摆手道:“这个不重要,韩知县会问明白的,眼下咱们需要等去旱井村的人回来,我想知道黑驴蹄子的意思。”
“会不会只是想要了萍儿的命?”流云问。
陆凡摇头说:“老道的目的可不止是三百两银子。”
于谦忙问:“你刚刚不是吓唬那老婆子,是真的认为老道想要了周家所有人的命?”
陆凡点头说:
“老道一路都在铺垫,他熟知周家人的一切,为了银子不至于扯上人命,他一步步的,先要了周家当家人的命,再散播周家闹鬼,而后先杀掉萍儿一家,等出殡之后,再让其他人一个个死去,可他一人无法完成……”
“所以才让旱井村的同伙过来!”于谦说罢皱眉又问:“可他与周家哪来的深仇大恨?”
“我倒不认为是因为仇恨,你们没觉着这案子与桥台县沈家的案子有相同之处?”
于谦赶忙说:“都是想将死者死因推给怨鬼!”
刘能皱眉问:“可,老大老二的生父到底是谁?”
陆凡笑道:“你可留在县衙与韩知县一起再审审,我们先回客栈,用饭歇息一会儿,衙役这一趟出城怕是要明早才能回……”
“不会,我听韩知县说了,城门口留了人,衙役们抓到人即刻会回转,他们骑马去的,子夜前必定回来了。”刘能说。
陆凡站起身说:“那便回去歇息到子时再过来。”
……
刘能带着疑问留在了县衙。
陆凡于谦和流云回到客栈,客栈老板等在门口。
于谦赶忙上前说:“该修缮的地方你先修缮,需要多少银子你报给我……”
陆凡是真的觉得累了,他没有听下去,直接上了楼,跟流云说‘饭好叫我’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饭好后流云确实叫了,可叫不醒。
等到了子时,陆凡像是听到了闹钟一般,腾一下坐了起来。
流云睡得轻,紧跟着也坐了起来,手还按住了剑柄。
“你听见什么了?”流云紧张的问。
“没,饿了,什么时辰了?”
流云舒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说:“不知道,我去让店小二给你做碗面,之前叫你,叫不醒。”
“秋儿那边可有回信?”陆凡下了床问。
“也没见你写信呀,为何会有回信?”
“你不是派人过去了吗?”
“是啊,那也是悄悄的护着……”
“悄悄的?那秋儿怎知是我担心她?”
流云愣了一下,又说:“我这就传信,让他们现身!”
陆凡笑了笑说:“快去将于谦叫起,我吃了面咱们便去县衙。”
……
于谦来的很快,进屋便说:
“我仔细想了想,老道会不会是觊觎周家钱财,我是说那老太婆的嫁妆和周家祖上传下来的财物,加在一起总还是有些的,老道和他的同伙便是想要独占,你不是说老道对周家摸的很清楚吗?”
陆凡说:
“虽说老太婆没说两个儿子的生父是谁,但我推断也是亲戚,是老道认识的亲戚,甚至与老道本身就是亲属,老道几十年没回来,回来便带着灭门的杀意,那周家没有能让他暴富的财富可不行,但实际上,只三百两已是那老太婆的极限了,正因为老道摸得清楚,才知道只能要三百两。”
于谦皱眉想了想说:“你之前便问过,为何是三百两。”
“对啊,为何是三百两?等他们得手之后,是否有机会翻找,何必要提前张口要?”
“用借钱做幌子?”
“或许吧,但我觉着老道还有独吞的意思,一帮人翻找出来的,自然要一帮人分,哎呀,现在说什么都是推断,等旱井村的人回来,有些事便明了了。”
……
陆凡吃了面,和于谦流云急匆匆赶到县衙。
韩知县一直没有歇息,找到老道藏的银子回到县衙,又马不停蹄的审问了周家诸人。
韩知县心里有个想法,陆凡觉着只有长孙参与,还有另外一个孙子帮了忙,万一还有人参与了呢?
可审问之后,发现一大家子竟真的都不知情。
刘能着急的是想弄清楚老大老二的生父是谁,与韩知县一起对老太婆用了刑,便也知道生父是其表兄,也就是老道的同胞哥哥,如今就住在县城内,也是一大家子人,两家早就不来往了,而老道离家之前与这个表姐关系说不上好,可也说不上坏。
刘能知道实情之后愈发的想不明白,既无仇怨,老道为何想要祸害周家?
带着这个疑问,刘能吃了三大碗,又眯了一小觉。
等陆凡三人到县衙的时候,去往旱井村的衙役刚刚回来,却只带了两名嫌犯和旱井村的里正回来,刘能正准备用刑。
陆凡说先等等,他仔细问了问衙役们在旱井村的遭遇。
先一步去旱井村的四名衙役还是先到了,他们找到村里的里正让里正带他们去找朱屠夫,朱屠夫一见有衙役上门,一开始虽说不热情,却也没有失礼,等听到黑驴蹄子四个字,朱屠夫明显的慌乱了起来,衙役们说让他去趟县衙,朱屠夫说进屋收拾一下,衙役们便等在院中。
可左等不出来,右等不出来,衙役们这才反应过来上当了,进屋一瞧,哪里还有人在。
这时后一批衙役快马加鞭的也赶到了,里正这才反应过来旱井村怕是摊上大事了,没等衙役们问话,便主动说出平日里与朱屠夫走的近的几户人家。
衙役们上门时,该跑的都跑了,村民带着衙役在周围找了找,找到了带回来的这二人。
陆凡又问里正:“朱屠夫还那几户人家可是祖祖辈辈生活在村里的人?”
里正摇头说:
“不是,大概是七八年前,村里来了几个逃难的,说是投奔村里刘木匠一家的,但刘木匠是鳏夫,无儿无女,他们来的时候刘木匠刚死了三个月,我见几人可怜便让他们留了下来,这几人也是能干,几年时间分别成了家,朱屠夫便是其中之一,今日衙役到了之后跑的那几人也是。”
里正说到这里,连刘能都反应过来了。
“莫非这些人与沈家的案子有关?”刘能看向陆凡低声问。
陆凡没有说话,沉思了片刻他凑到刘能耳边低语了几句,刘能兴冲冲走了。
韩知县好奇又不好多问,只能问:“今晚还要不要审?”
“审!韩大人找个合适的屋子,一会儿怕是会见血。”
韩知县立时有了精神,之前他总觉得陆凡查案确实厉害,但不懂得用刑审问,十分的可惜,眼下看陆凡这架势,这次算是开窍了。
这个时间升堂不合适,韩知县找了一间司房,命衙役摆好桌椅,将旱井村的二人扔在地上,几人坐刚刚坐好,衙役还在往里面搬刑具,刘能拎着浑身是血的老道进来了。
那二人被绑的结识,本就因害怕有些跪不稳,这时见到满身血污,昏迷不醒的老道,二人直接瘫倒在地。
刘能与韩知县以为今晚注定无眠,哪知刑具还没有搬进来几个,还没有用在那二人身上,二人便全招了。
老道是在前几日到了旱井村,其他人已在旱井村生活了差不多八年,为何要到旱井村?他们也不知道,这几人曾经都是山匪,劫道吃不饱肚子,便会趁夜色摸进附近的村子,杀人抢粮,官府出兵,他们便会躲进山林深处,待风声过去了,再出来行恶。
他们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却又没有别的法子,忽有一日竟是有人找到他们,他们本想搏命,来人却说是帮他们脱离苦海的。
他们起初不信,来人便与他们说了说自己的遭遇,都是家里遭了天灾,官府却不管,想要活命何其艰难,他也想过落草为寇,好在他遇到了贵人,才有了如今舒坦些的日子。
几人羡慕不已,来人又说想要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很简单,只要照着他说的做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