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晋
繁体版

第43章,荆州战事

    不过,在此次军报之中仍有一关键信息,是为荆州司马陶侃在攻克襄阳之后,凭着数千官兵,坚守此地,连续击退了张昌贼长达月余的围攻。

    张昌贼众看似势大,然,三州之内的诸郡县,多为附庸声势者,他本人真正能掌控两大军事重镇,一为宛城,二为江夏。而襄阳便是横断两城之间的一座枢纽。

    但凡襄阳不克,江夏与宛城难以呼应。

    事实上,荆州官兵在五月之前,已经开始筹备反攻之业。奈何,这期间又发生了几个极其不和谐的插小曲。

    陶侃直属上司、新履荆州刺史刘弘,数月之前,其人实际上尚在幽州。

    刘弘领监幽州军事、加护乌丸校尉,持节抚边已有数年之久。

    因张昌起义之初势大,荆州都督、新野王司马歆御敌不力,朝廷这才急调刘弘南下,出镇南将军,统荆、豫、江诸州官兵戡乱。

    然而,刘弘尚在南下徙履的途中,新野王司马歆即兵败受戮,使得原本就支离破碎的荆州,更是群龙无首。于是,朝廷遂拜刘弘暂领荆州刺史,主持大局。

    只是,刘弘一介外调主帅,于荆州毫无根基,本地将领赵骧、羊伊,皆是听宣不听调,致使荆州前期平叛十分不利。

    赵骧本是成都王司马颖旧部,三年前在讨伐齐王之后,授命驻屯南阳郡,摇身变成了一方军阀。

    齐王兵败之后,中枢大权几经更迭,而在畿辅执权者,多需拉拢周遭的掌兵将领,于是,处于风口之上的赵骧,接连右擢,荣任为前将军。

    至于羊伊,乃羊发之子、名将羊祜之侄。

    二十五年前,羊祜膝下无子,在其去世之后,晋武帝司马炎感其功业,下诏让羊祜兄长羊发的长子羊伦过继为羊祜嗣子,为羊祜续后。

    羊伦却以家父已亡为由,不愿过继。

    司马炎遂又让羊伊过继。岂料,羊伊也效学兄长,推辞不就。

    这一下子便惹得司马炎大为光火,直接免除了羊伦、羊伊二人官职,最后强令羊伊之弟羊篇承羊祜嗣,这才使得羊祜香火延续。

    而刘弘早年间曾任过羊祜参军,羊伊故对刘弘有所轻视。

    三月中,陶侃据襄阳,观张昌刚克樊城,兵势正疲,欲与彼时屯驻宛城的赵骧、羊伊联合夹击樊城。后二者拒不从命。

    不料,一月之后,张昌重振旗鼓,聚起更壮兵马北上围攻宛城。

    襄阳陶侃、梁县刘弘各自手中兵力不足,无力远援。又合赵骧、羊伊指挥不当,致宛城三日被克。赵骧大军大败而逃,羊伊被俘之后遭贼杀害。

    而宛城距许昌不过三百里。

    彼时,坐镇许昌的范阳王司马虓(xiao),闻宛城陷落之迅,认为刘弘平叛不力,在向洛都发去奏疏请求更换荆州刺史之后,也不等朝廷答复,直接便委派了麾下亲信长水校尉张奕来接任荆州刺史。

    张奕带着范阳王令来到梁县,欲夺刘弘权。

    对刘弘而言,他方才抵荆州不足三月,近乎从无到有,好不容易布置好了平贼的战略。

    区区一介长水校尉,拿着王令就敢来夺一州刺史权,这是瞧不起“刺史”呢,还是瞧不起他刘弘呢?

    当即,刘弘便捕杀了张奕,后又上疏朝廷,解释前因后果。

    正值荆州藩王、将军接连殉难,朝廷对荆州局势不可不谓提心吊胆,只能将此事囫囵腾挪,推责到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身上。

    国纲崩坏,政局就是这么混乱!

    总会有些缺心眼之人,不求勠力同心应对危机,反而在背地里裹乱。

    ……

    那日午后,炎阳悬空。

    往来的贩夫驺卒、行旅商农,纷纷躲避着毒辣,藏身在树荫、屋檐下歇了。

    石镇先上午方才交接本地军务,收拾好行囊,引着本部一队百余数的兵士,不顾这伏天燥热,毅然决然的由邺城开出,南下前往汲县。

    数日之前腿上的外伤,好的八九不离了,无非是汗水淌过时,仍觉得刺挠。

    不过,这些对他而言,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事,过往十数年的从戎生涯,自己忍过饥荒、挨过民乱、拼过沙场,光洛阳都去过两回,随意拎出一件事,都是生死一线的大劫,岂会在乎这丁点皮肉小伤。

    跟在身后这队兵士,多有良莠不齐。

    才刚刚从厚载门走出,其中的三、四十人老弱之兵,已经气喘吁吁、口唇发白,需用枪杆拄地徐徐前行。

    石镇先昔日的老袍泽们,兜兜转转,或死或伤,如今只剩下三、四十颗人头。另外的一百多数,便是一路调来调去时,不知从何处征来的兵,凑凑补补而成。

    他本是外军督伯将,只可惜自十二年前洛中闹变开始,各地军政、民政、财政逐渐混乱,原本做为镇守一方精锐的外军,除了个别将领亲信嫡系之外,大多都出现了欠粮缺资的情况。

    直到最近三五年,更有甚者,一些偏远的外军驻部一度还混得不如州郡里的世兵。

    久在一方的世兵,大多有田有家室,且凡遇战事,几乎全都是充数之人。

    这些本质上的农夫,战局顺风时,便跟着摇旗呐喊、哄抢劫掠;战局不明,亦摇旗呐喊,但随时会“生谣言败”,尔后落荒而逃;至于战局不利,无他,必是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故而,一场恶战过后,这些农兵甚至都有可能不需要修缮甲胄、兵器。

    而外军就不一样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士大夫、上将军们,怡然自得的喝了十几年的酒,至今日都还以为外军皆是精锐。岂能知诸多偏远驻军,已经疲弱到连甲胄都修缮不起的地步。

    石镇先十分无奈,这个王朝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但无奈归无奈,除了当兵,自己又岂能还有其他出路?

    又合,最近河北大军频频调动,无论是世兵还是外军,常有分拆后重新整编,整编后又要分拆的情形。

    一位州郡的司马,向上官一番溜须拍马,尔后随意冠上一个都护、护军、监军号,便又能多要得一营兵士的指挥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