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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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收将

    又或者一些世家权贵,好不容易遇上这等规模的战争动员,岂能不涉足一把博一份军功资历,于是疏通了一番关系,授予一份军职,再从现在部队里分出一二营来充部曲。

    过去数年里,石镇先已经来回更换了三位主官。

    本以为归在新任骑都尉孟亮麾下,必然不会再生变动,毕竟这都什么时日了,再有不足一月可就要开拔了。

    不成想,还是出了岔子。

    习惯了!

    看着身后那些老弱兵实在走不动了,石镇先叹息一声,举目眺望,但见前方路旁有一片树林,于是说道:“到前面,稍作休息罢。石五,待会儿去附近村集上讨一些水。”

    一行人稀稀拉拉,入了小树林,众人不由分说,席地而坐,敞胸散热。青年兵士石五邀了二三手足,将全队的水囊收集了起来,动身往附近村集而去。

    然而片刻不到,那石五竟又一路小跑的折返了回来,与石五同归的,竟还有二三十名穿着布袍便衣、佩戴短刃的兵士。

    “石五,怎么回事?”石镇先立刻警觉,用眼神招呼麾下的几十名老兵保持戒备。

    “督伯,他们是后将军府的人。”石五连忙说道。

    “后将军府?”

    “是啊,他们一直就在前面的村集上等着,说是要见督伯。”

    这时,便衣兵士后方走出了一位身形精瘦,不过衣饰华贵的青年,正是陆蔚。

    石镇先略有一愕,着实想不通陆大郎君为何会转成在此间等自己?

    寻私仇?

    不至于啊,他可是救过陆大郎君一命的,更何况,对方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狭私之辈啊!

    百思不得其解,他沉着性子,快步上前来向陆蔚行礼。

    “见过参军。不知参军在此等候卑职,是有什么吩咐么?”他不卑不亢的问道。

    “听闻石督伯今日将南下汲县,归还右军都督的营下,陆某特意前来挽留。”陆蔚微微一笑,说道。

    今时今日,河北大军各部调动,都会报到后将军府、河北大都督行台处,他自是拜托了府中吏掾留意此事。

    石镇先一时多有恍惚,误将那“挽留”听成了“相送”,不由诚惶诚恐。

    “卑职何等身份,岂能让参军前来相送,使不得使不得。”他连连抱拳下身应道。

    此言一出,小树林突然安静了刹那。

    唯有树上的蝉虫,不合时宜的鸣叫了一二声。

    “不是,督伯,陆参军是来挽留的。”伴在一旁的石五,又惊又尬了许久,见石镇先一时半会儿还没意识到错误,这才忍不住上前低声提示了一嘴。

    “啊?”石镇先随即又是一愕,懊恼不已,老脸羞红,立刻赔罪道,“参军见谅,镇先一时着了热邪,没能听清楚参军的话,罪过罪过。”

    “哈哈,无妨,那,现在可听清楚了?”陆蔚爽朗的笑着,适才虽说确有一二唐突,但也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

    “卑职听清了。只是,参军,这是何意呢?”

    堂堂河北大都督、后将军参军,大名士陆机长子,要说挽留一位将军、州郡长,那是合情合理,合礼合规。

    石镇先区区一员督伯将,本就是听命行事的之徒,挽留不挽留,还不是陆大郎君一道令文的事吗?这等屈尊,近乎折煞!

    “你我辛园一晤,看得出来,你本是好义守职之士。如今,河北大军即将南征,我后将军府部曲又是新成,正是急需良才之际,因此,希望石督伯可入我帐下,助我一臂之力。”陆蔚不疾不徐的说到,语态尽显诚挚。

    石镇先听罢,心头又是一震,这位大郎君是认真的么?

    当然,辛园那晚发生的事,他自是一眼辨出了这位陆参军和孟都尉的天壤之别,有这般雷厉风行,又且重视麾下兵士的将领,不可不谓举世罕见。

    一度,他都不能置信此君乃大名士陆机之子,更甚者,不怕说句大不敬之言,对方身上竟连一丝半点的士族子弟样都没有。

    倘使能在此君麾下效力,或许会是一桩好事。

    只是,他亦知陆家与孟家素有嫌隙,再合辛园之事,只怕两家结怨必会越来越深。

    自己本是右军都督孟超治下,区区一员督伯将,若是从孟家部旅就这般转投到陆家部曲,就怕两边的上官今后矛盾愈演愈烈之时,首当其冲会拿自己这样“变节”的小人物来开刀。

    他终究与眼前这位陆家郎君不熟,依自己十几年行伍经验来看,世家士族在关键时期连自己亲人都能出卖,更何况下等士籍。

    “承蒙参军错爱,卑职一介武夫,不堪重用,如今在右军都督麾下已经当值快有一年了,更何况还有这班手足需要照应,只能却了参军盛情了。”他本是粗鄙之人,不想思索过甚,索性抱拳请了辞。

    不等陆蔚继续劝,伴在身侧的高坦忽然嘿嘿一笑,说道:

    “石督伯,高某不怕显摆一二言,在咱们陆营,五日可是能吃一回肉的。”

    闻得此言,不光石镇先三度吃惊,旁侧他的一众手下,更是投来不容置信的眼光。

    几个年轻的后生,甚至忍不住翘首张望,喉舌生津,仔仔细细从尘封已久的记忆深处,搜刮着“肉”是什么味道。

    “肉,是那种肉吗?”

    “要不然,还能是什么肉?”

    “不是,俺想问的,是鸡肉、狗肉、鱼肉吗?”

    “难不成你还想吃牛肉呀!”

    “他刚才说的,是五天吗?还是五个月?”

    石镇先强撑定力,他可万万不曾想到,陆大郎君对营下的关照,已经不能用“好”来形容,简直是……简直是好到有点“变态”了!

    他曾亲眼目睹过,营中幢帅伴将军外出宴酒,每每都有吃剩的肉、饮剩的酒,然,这些食物宁可拿去投喂府上豢养的鹰、虎,也不会分赏给营下的步卒。

    他也曾听同族的长尊前辈们说其,石姓曾出过一位大权臣,每日用膳都得花销上万钱。彼时,正值关中饥荒,而这位同宗的大权臣,每餐必用鲜物烹饪,绝不吃宿过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