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晋
繁体版

第65章,初败

    当即,他令左右文吏书记,制帅令,传令全军,施行围城之计;洛阳城下的前线,北面交由公师藩指挥,西面交由石超指挥。

    陆蔚的核心思想,就是让中军帷幄只负责出大战略,将执行的权力委托给两位河北将领,是为在将帅垂直管理的体系下,又多加了一个管理层。

    由河北将领去管理河北将领,管得来,那就上下各司其职,勠力同心;管不过来,那或多或少也能把矛盾转移到河北诸将内部。

    过去九个月里,他反反复复深思了父亲陆机指挥河北大军攻洛阳的战事。

    父亲陆机首战大败,尔后又连续久攻不克,实则是必然的。

    抛开“将帅不合”的因素之外,另有三点原因:

    一则,洛阳城乃是时天下第一大城,其规模和城郭设计思路,已经远超长安、邺城。当真可以做到易守难攻的程度。

    二则,河北二十大军,敢战精兵充其量不过五万,另七、八万皆属穷僻之师,又另七、八万,更是一些附庸跟风的农兵、役夫。

    尤其是最后一者,大多时候非但帮不上忙,更是会帮倒忙,两军对垒正酣,这帮农兵调头先逃,优势瞬间变成劣势。

    三则,洛阳城内中军,按制,满编至少有十万人。尽管到长沙王执权柄的时期,历经几轮政变,中军内耗惨重,时下大约尚有两、三万锐士。

    历朝历代,中军物资军饷最为富足。又且,此时洛阳城内的中军,七八年内,不仅有过征伐关中叛乱的经验,亦有参与诸王内斗的经验,尚存下来的锐士,不可不谓是能征善战。

    敌我双方有此优劣,父亲陆机兵败属于定数。

    故此,在他看来,此战最为关键的一点,不是如何“破”洛阳,而是如何在“破”洛阳之前,父亲陆机不至于被河北诸将害死。

    对于进攻方而言,眼下唯一的优势,就是进一步扩大对洛阳的断水断粮。

    纵然京城官仓、大户众多,或可撑上一年半载。

    但京城权贵子弟亦多,等到了危机之时,这帮人连“苦”都吃不了,更别指望他们能靠“吃人”来死撑到底!

    半年之后,洛阳城内必乱,自会有王公大臣开始筹谋调和战事。一旦一方的气势显弱,战局就会出现变数!

    到七月中下时,前锋部主力部队,悉数渡过黄河。

    陆蔚担心有将领冒进,故意在巡视几支辎重部队时,杜撰了一二理由,延滞了前锋和左路军的几批粮秣供应。

    使得前锋部队在挺进北郭时,不得不放慢行速,等待辎重部队跟上。如此一来,度过黄河之后的各路人马,自然会以下营布防为主,而不是抢路冲前。

    这一过程中,前锋部队偶遭一些仍效忠朝廷的县城、军事堡垒抵抗。

    不过,除了部分有司州州兵驻屯的地方稍显激烈之外,多数县府只是做做样子,待北师抵近县城之下后,遂望风而降。

    事实上,即便是抵抗激烈的地方,因为守军据点与据点之间缺乏联动,又且不是什么正规军,根本没能成得了气候。

    前后没用三、五天,双方伤亡超不过数百人,北师很快便荡除了这些孱弱的司州部旅,随后,有序的在北郭地域上开始驻营。

    然而,于月底时还是发生了一场变故。

    威远将军王阐犹是顶风作案,擅自分出去了一支两千人的部队向东移,打算抢在左路军之前,进入富庶的东郭捞点好处。

    岂料,他的部队刚刚接近内城建春门时,便遭到司马乂率领数千铁骑的突袭。

    在前方探路的游哨,由于散的不够远,发现敌情时,司马乂的铁骑已经进入了全速奔驰状态,直接碾过游哨,一头扎进了后方行军的部队。

    短短半个时辰,这支毫无防备的部队被铁骑彻底被冲烂了。队首的残兵纷纷往东逃去,队末的溃卒则向西奔走。

    与此同时的左路军,五天前方才在盟州另建好了一座浮桥,大军正有序南渡。

    王阐这一支被击溃的部队,乱跑之下直接钻进了左路军的先遣部队。

    左路军的先遣部队才刚刚在黄河南岸筑起营垒。营里,尚未接战的农兵和杂役们,一个二个,也没厘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当是前线大败,接二连三乱喊乱跑了起来。

    不多时,破窗效应发生了。

    左路军刚渡完河的部队、正在渡河的部队、尚未渡河的部队,直接被自己人的慌乱“击溃”了,一时间,丢盔弃甲,争先恐后,扭头往浮桥北面亡逃。

    北郭的情况要好一些。

    得益于早先的“围城”的命令,以及需要等候辎重部队续上的缘故,北郭的河北前锋大军中,哪怕不少将领隐有不服和不约,如今也只能是缓行缓进,及时扎好了营寨。

    司马乂在冲穿了王阐的两千人部队后,一路往北,原打算趁势继续进攻北郭的敌军,然而隔着老远,在望见北郭敌军已有坚垒,不利骑兵冲锋,遂调过头来,再去袭左路军。

    左路军这会儿在黄河南岸的部队不多,来不及逃的,自然被司马乂一通掩杀。大量兵士在浮桥上发生挤撞,坠河的人、马、牛、辎重不计其数。

    一些渡桥过半的战兵,在受到杂役、奴隶的冲撞之后,无比恼怒,直接拔刀去砍自己人。这些人凭着一股凶狠劲儿,从浮桥上杀出了一条血路,退回到了黄河北岸。

    尚在北岸时的后方部队,此时也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哗变,情急之下,有小将误以为有人造反,从速召集了一众步卒,将这些好不容易逃回北岸的战兵当场又给扑杀了。

    司马乂夺了左路军的前敌营之后,纵火毁之,方才撤退。

    黄河河道,陈尸无数,多是发生于自相践踏、落水溺毙和相互攻杀之中,真正死于敌军之手的,只怕还不足十之二、三。

    消了几日统计亡损,前锋部队伤亡近三千,左路军伤亡逾四千。除王阐部队折损了两千战兵之外,左路军的伤亡大多还只是军中杂役和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