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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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擅攻

    对于司马乂而言,此一役确实是一场振奋人心的大胜。然而,对于北师而言,此战损失也不过是皮毛小伤,根本未及伤筋动骨。

    陆蔚不太确定历史上父亲陆机在建春门战败,溃军百里,阵亡将士甚至堵塞了七里涧的溪流,是否与今次司马乂的突袭有关联。

    不幸中的万幸,此战看似损失了小万人,但总比史载阵亡七万要好很多。

    不过经此一战,恰好也能给予北师一定敲打,尝到了苦头,自然不敢再轻易冒进,如此也能更好贯彻“围城”的战策。

    王阐自是成了众矢之的,不仅被石超痛斥为“寸目鼠辈,祸军之贼,何不自己引兵前驱,把那痴愚的项上送给乂逆呢”,更是险些让中军帷幄传节杖问罪。

    此子终究还是派人向左积弩将军公师藩和中山督郝昌求了情,又且一番囫囵腾挪,将罪责推给了下面的小将。

    斩了那小将,把人头送到了中军陆机处请了罪,再由两位将军派人亲到中军说情,使陆机不得不顾虑河北诸将情绪,最终饶了王阐。

    至七月末,北郭的前锋各营,陆陆续续扎稳了脚跟。

    而左路军因受前事之痛,且折损了不少物资,在接下来的渡河行动中,一直如履薄冰,迁延到八月上时,方才全部进入洛阳东郭。

    尔后一段时日,两路大军“阴奉阳违”的开始围城。

    公师藩坐镇指挥洛阳北郭的围攻,他年高资长,大抵还是能够服众。只不过,前锋部下的北中郎将王粹,却始终对中军临时设置两位前线指挥一事微词不小。

    须知,王粹乃魏晋名将王濬之孙。

    西晋灭吴之役,王濬率水师首破建业,是为灭吴功臣之首。

    此次河北建师,王粹未能担任河北大都督,心存芥蒂日久,又且最终还是让吴国降臣陆机出其右,简直就如同被人强摁了项首,胁迫着吞下一只蝇虫一般的难受。

    至今日,北路攻势竟然交由公师藩来指挥,一度让王粹认定这是那陆机故意在羞辱自己!他年岁虽然比公师藩弱上十一、二岁,但士名可不比公师藩弱。

    又且,自己乃堂堂北中郎将,同是禁军将军号,无论官品还是秩级,都与积弩将军无差,无非是这“积弩将军”比“四中郎将”要早设三、五十年而已。

    然而,纵观先朝诸行牍之记载,皆言“四中郎将”乃“弥重”之职任!凭什么要让自己屈受公师藩的指挥?

    这一日午间,公师潘遣令骑到王粹营,传令王粹部遣人去孟津东北的台萌设卡于河道两岸,严查黄河下游入洛都的商船,以期彻底截断黄河到洛阳的河运。

    王粹军营大帐,营下的别驾、参军和镇,在呈上令文之后,却被王粹气得直接将令文投在了地上,若非需要起身绕过大案,只怕还会恨不得上去踩跺数脚。

    “公师老儿,竟敢让王某去行州郡小吏盘查商贾之事!”他叱声呵道。

    “府君息怒,如今大都督所制围城之策,实则也算上一计良策。我部按部就班,围而不攻,或可保全本部实力,不至于强攻受损,费力不讨好。”和镇的官身乃王粹魏郡太守府下人,故而以郡府称谓来唤王粹。

    “区区围城之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还需要他陆机来定么?”王粹心火上头,根本容不下理性思考,忿然大骂道,“貉奴欺我不说,就连这公师老儿也敢来欺我?“

    “府君,请勿动怒,只不过是分遣一支偏旅驻往孟津东北而已,其实,此举未必无益……”

    和镇原本还想说,设卡盘查黄河河道的商旅,听上去虽然有折身份,但实际上却未必是无益之事。

    洛阳北郭,因受北邙山地域限制,郭域狭窄,人口并不富足,尤其此间驻军已超五、六万之众,正是僧多粥少,大军想要行一些“征发军资”之事,甚难。

    但盘查河道可就不一样,黄河河运,往来一趟,动辄都是几十万、上百万的货资,截查起来,油水丰盈,几乎便是大手一挥,再随意扣一罪名,轻易的能做到日进斗金的效益。

    然而,王粹一门权贵,当然不曾想过这些蝇营狗苟之事,比起这些,他更是在乎自己的名誉和威严。

    于是,不等和镇把话说完,他便厉声打断了道:

    “那公师老儿怎么不自己派一支偏旅去?都快入棺的年纪了,还总干一些献妻谄媚之事,无耻,恶心,下作,犬豚都干不出此等事!真是气煞乃公了!”

    公师藩出身远不及王粹这般显赫,又且常行不伦不类的苟且事,让王粹暗有不爽已久。

    一旁的和镇很是无奈。

    他深知府君脾性,眼下正值气头上,怕是自己无论如何开劝,效果都将甚微。

    不过,他于心中亦有一份苦笑,别看府君这会儿口口声声讨伐着公师藩,可自己清楚记得,出征之前的一次小宴,府君与公师夫人可是对饮甚欢的。

    说将起来,彼时府君似乎……还故意伪醉,摸了人家的腿呢!

    “府君,既如此,索性不理这命令。我等继续驻屯此地,掘沟筑营,以逸待劳。”他暂且先顺着王粹的话,说道。

    岂料,王粹拈着胡须一阵思索,心头的逆反愈发难耐。

    “西师鏖战洛都已有数月,又且决断城中水源日久,乂逆至今日想必锐气已尽。我北师初到,正值士气高涨,将士们渴盼杀敌建功,若是按兵不动,岂不是自折士气?反倒让乂逆以为我等惧他?”他看似冷静的做出了一个极其不冷静的决定。

    “啊?这……府君,洛阳城坚,中军又有命令围而不攻,再说不久之前建春门方有战损,这这这,我部若是冒然进攻,左右友部不及配合,只怕大有不利啊。”和镇不由一愕,连忙劝说道。

    “哼,建春门之役不过小损,我部两万精兵备战日久,那乂逆如今分兵布防四方,岂能顾应全城?”王粹信誓旦旦的说道。

    略作停顿,他气势不减,继续道:

    “趁此时机,我部先行破下一门,势必能拔得头筹之功,到时候倒要看看陆机和公师老儿如何自恰!”

    “这这这,府君,如若不然……”

    “传我令,明日一晨,强攻广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