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都有共同之处，找到共同之处，就能理解万物。”沈故夜看着《归一决》上开篇的这一句话，陷入了沉思。

    按照《归一决》给出的定义来看，这里说的“万物”除了六界生灵之外，也包括山川河流、日月星辰甚至时间与空间；可是这里面有生物也有非生物，有在地球上的也有不在地球上的，有唯物的也有唯心的，上哪里去找这些东西的共同点？

    果然啊，修成之后起步就是乘正境的功法不是那么好修炼的。沈故夜放下手机，钻进温暖的被窝里，仰面看着冷色的天花板，叹了一口气。

    沈故夜自认不是一个悟性极差的笨蛋，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快达到了化生境；但是那是针对正常的修炼情况而言的。正常的修炼往往是从炼体开始，筑灵台、通百穴、逆气血、蜕蝉壳，再到叩心结丹，最后顺应天地万物之性，感悟至简之道，化外物为己用。

    炼体不难，难的是叩心，一个人哪怕骗术天衣无缝，也无法骗过自己的心，只有真正明悟自己想要什么、所求之道是什么，才算正式踏上修行之路，后面的几个境界都是水到渠成；但是现在，《归一决》却是教沈故夜直接跳过炼体、叩心、结丹，将乘正与御气境合二为一，中间不经历五衰境，而是身化万物，在化生境叩心，最后抛弃自我，以身合道。

    虽然沈故夜不知道包括她在内修炼过《归一决》的人有多少，但是从结果上来看，修炼成功的人成就不会太低，毕竟第三代天道和第四代天道可都是修炼《归一决》的人呢。

    不过沈故夜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猜想，或许第三代天道也不是《归一决》真正的创始人，原因是第三代天道求的是“世间无魔”，而《归一决》的字里行间中都透露着一种平等的慈悲。至于为什么说是平等的慈悲，因为《归一决》的编纂者认为被执念控制心神的魔和与八苦对应的魔君和其余生灵无异。

    “归一，归一……”沈故夜念了几遍这两个字，她想到那天幻羽说的话，《归一决》的“归一”，是“万物归一”的意思；又想起幻羽说天道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但是天道又不是生来就是天道，都是修炼而成的，如果说天道没有名字是指第一代天道呢？“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因为没有人知道第一代天道的名字，所以祂就被人称作“天道”。

    如果说，《归一决》就是初代天道创造出来的功法呢？沈故夜脑海中十分突兀地闪过，但是很快被沈故夜自己给否决了。现在只知道在这代天道之前还曾经存在过三个天道，初代天道是人还是非人、为什么会陨落、和这个世界是什么关系，这些都是不知道的，现在下结论太早也太唐突。

    “哟，徒弟，在想事情呢？”熟悉的轻佻语气在这个房间里响起，把沈故夜的思绪拉回现实，沈故夜循着声音望去，发现一身白衣的幻羽笑眯眯地反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手臂交叉放在椅背上，“一来就看到你在对着天花板发呆，想什么呢？”

    “师父，你知道吗？你现在这种行为算私闯民宅。”沈故夜从床上“噌”一下坐起来，冷风吹进她的被子里，让她一下子清醒了几分，“怎么今天又想到来找我了？之前我可没见你这么勤快过。”

    “这不是想来看看你身份适应得怎么样了吗？”幻羽在房间里左右看了一下，没有发现能吃的东西，只好遗憾地从身上不知何处摸出来一个脆柿子，咔嚓咔嚓地开始啃，看得沈故夜很是无语，“顺便看看你修炼得怎么样了。不过现在看来，你身份适应得还不错，就是这个《归一决》你好像连门都没入啊。”

    “是啊，卡在开篇了。”沈故夜叹气，“师父，你确定《归一决》是第三代天道创造出来的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幻羽啃脆柿子的动作似乎停滞了一秒，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啃。

    “一种直觉，我感觉第三代天道不像是能创造出《归一决》这种功法的人。”沈故夜一直盯着幻羽看，哪里会没看出来幻羽停滞的动作，这让她确信幻羽应该是有事瞒着她，“对了师父，之前你不是提到过第三代天道和第四代天道吗？那初代天道和第二代天道呢？这两个天道怎么没听你说过啊？”

    “想套我话啊？”幻羽两下啃完了脆柿子，“想问我什么就直接说，除了我不知道的我都能告诉你。瞧你那德性，对着自家师父还用得着套话？”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直接问你了。”沈故夜也不客气，听幻羽的语气，他应该是知道初代天道和第二代天道的事的，“我怀疑《归一决》和初代天道有关，但是这只是我的猜测，所以我想知道初代天道的一切，当然，是你知道的一切。”

    幻羽神色一怔，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眉眼间流露出一抹苦涩和失魂落魄：“哈，那你算是问错人了，我对那位的了解，远没有他们多。”

    “他们”？沈故夜脸上明晃晃地显现出疑惑。不过幻羽没有解答沈故夜的疑惑，而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脸上带着怀念，像是在说一个来自太古的故事。

    “天道——我是说初代天道，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这是幻羽说的第一句话，逐词逐句咬字清晰，眼里满是令沈故夜困惑不解的崇敬和眷恋，仿佛一个发音不对都是对那位的亵渎，“你没有见过他，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存在；但是等你见过他之后，你会发现，再美好的词汇也无法形容他本身。”

    听起来像是什么三流烂俗爱情小说里面的万人迷白月光朱砂痣意难平的描述。沈故夜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你可能会觉得我是夸大其词，曾经我听另一个人提到天道的时候，也是这么想那个人的，”幻羽哪里看不出来沈故夜在想什么，只是笑了笑，“但是当我真正见过天道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语言贫瘠到不足以形容出天道的万分之一。”

    “呃，对不起我打断一下，”沈故夜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我听你这描述，怎么感觉这位初代天道像是什么万人迷玛丽苏啊？”

    “天道可不是什么玛丽苏。”幻羽一时失笑，“不过万人迷倒是真的，因为他创造了这个世界，换句话说，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生灵都能看作是他的孩子。因为天道爱众生，所以众生也爱着天道。”

    “哦，我懂了，恋母情结是吧？”沈故夜恍然大悟。

    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氛围都被沈故夜一句话破坏掉的幻羽：“……你懂个屁。”

    对沈故夜翻了个白眼，幻羽清清嗓子，继续刚才的话：“天道爱众生，所以他为众生赐福，只要众生愿意，它们就可以拥有和天道接近的力量。天道创造万物，万物自然被天道掌控，而受到赐福的众生，也能将自身气息融入万物，化万物为己用。所以你猜《归一决》是天道创造的，也不算错，不过在天道陨落之前，世间可没有修炼之法。”

    “照你的说法，天道创世，应该是很强大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会陨落呢？”沈故夜不解。

    “那你就得问其他人了。”幻羽似乎是想苦笑，但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说了，我对天道的了解，远没有他们多。或许你在想，这个‘他们’又是谁，既然都已经说到这儿了，我也不妨告诉你，他们是天界帝君，魔君安欲行，第二代天道的师父，以及……现在这个天道。”

    “……啊？”沈故夜听到幻羽的话后傻眼了，“这你叫我怎么问啊？我现在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女子高中生啊，你觉得这四个里面有哪个是我够得上身份说话的？”

    “加油，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哪天你就通过一堆复杂的人际关系见到这四个了呢？”幻羽一扫刚才忧郁苦情的模样，恢复成欠揍的笑脸，“乖徒弟，好好修炼，为师期待看到你为了听八卦而修炼到强大的模样。”丢下这句话和一个脆柿子果核后，幻羽就消失不见了。

    “妈的，迟早把你给揍一顿。”沈故夜对着幻羽消失的地方做了一个国际通用友好手势。

    ……

    ……

    毕阁拿着手机，跟着导航穿过一条小巷，又过了一条马路，七拐八弯地走了好半天，才算是来到了导航的终点，一片废弃的工地。

    “什么情况？那牛鼻子老道驴我是不是？”毕阁看了看手机上的导航，又看了看面前空无一人的废弃施工地，目瞪口呆，“说好的仙府呢？谁家仙府还在施工啊？”

    知道自己应该是被骗了，毕阁愤怒地转身准备往回走，结果才走没两步，就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毕阁突然有些心里发毛，他哆嗦着转过头，发现身后站着的是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黑长直美少女。

    “你好，我叫言焱，小蓝说今天会有人带我从这里出去，你就是来带我走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