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跟在师傅后面，在架子间绕来绕去，直到边缘处的一套积满灰尘的桌椅前。在桌上摆着一把污迹斑斑的七弦琴，桌子以上也有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这把琴摆放在这里已经不知道多久了。

    师傅抬手指了指琴，说道：“你去试试。”

    莫问看着这把琴，心里也有一种亲切之感，走上前去，也不顾椅子上的灰尘就坐了下去。他伸出右手，顺着琴弦一拨，发出一串低沉暗哑的声音。

    还未及莫问再触琴弦，他弹过的地方飘出了一蓬蓬绿色荧光，这些荧光落回琴身各处，有一小部分落到了莫问身上。原本看起来破败不堪的琴面霎时焕然一新，恢复了本来光泽，再看时已经是一面泛着幽幽深翠色彩的宝琴。接着七根琴弦又如刚才莫问拨动的顺序，不弹自鸣一遍，琴头上隐隐有一只绿色的青凤虚影浮现，青凤随着响起的弦音快速地盘旋一圈，桌椅上的尘埃全都被扫除干净。

    莫问的心神被此景象牵引，不知不觉地把双手搭在琴弦上，弹起了他唯一会弹的《鸟颂》。短短一曲弹完，他有一种酣畅淋漓之感，就要起身时，却突然眼前一黑，跌回椅子上。

    他连忙开口求助道：“师傅，这是怎么回事？感觉全身都没有力气了。”

    女子呵呵一笑，颇有深意地说道：“你没有大碍，只是体力耗尽而已。你的胆子也是真大，要不是这把琴认可你，分了你些许灵气，你在毫无境界的情况下，此刻已应是泣血而亡。没想到竟是此琴，要我把它给你，我倒是还颇为舍不得呢。”

    莫问闻言大惊道：“那弹这琴不是要了人命？”

    女子无语地看了看莫问，摇摇头说道：“你这傻子，罢了……我将这琴的器灵封印，到时候让人搬到你那里去，暂时给你练习使用。”

    “多谢师傅！”莫问拱手道。“不用麻烦师兄，我自己搬回去就行。”

    “这把琴你恐怕是真的搬不动，它可重达一千三百斤呢。”女子伸手在琴身上敲了敲，发出似金似玉之声。“来说说看吧，你想修哪方面的道？”

    莫问想了想，回答道：“什么道厉害？”

    “厉害的道多了去了，主要还得看合不合适，以及个人的喜好。”女子把冰凉的手掌贴在莫问额头上说道，“我观你是先天炎体……有些奇怪，你体内怎会水火双盛……一般来说先天炎体都是纯粹的火灵之体，如果是水火双盛又应该是均衡之体。从我在你体内察看到的情况来看，你的外在表现是火灵之体不错，而且阳炎之力隐隐有浮躁之意，的确符合日引炎体……但是内在又暗伏强盛的阴水之力，这倒有些麻烦。”

    莫问闻言有些担忧地问：“那我该怎么办？”

    女子沉默了片刻，严肃地说道：“我本以为你是纯粹的日引炎体，如果没有解决办法，无论修炼与否，最多活到四十岁，我收你为徒也是救你性命。而你实际上却是这般情况，如果不修炼倒是可能活个百岁。你极有可能是受了月华之力影响，也就日引炎体的变异，可以叫做月引炎体。你修炼起来不但是困难重重，而且两对属性互相冲突，搞不好还会爆体而亡。”

    莫问犹豫了片刻，一下子跪下，叩头道：“我不怕困难，只要有希望，就请师傅授道！”

    “你起来吧。”女子轻叹一声，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修道之路，变化无常，没人会知道你以后有什么造化。解决办法还是有的，只要你不主修火系功法就成，以免将来你体内的阴水之力反扑。你可以主修水系功法，直接以内部力量压制外在的火属性，将来若有可能，则利用水善万物的特性，改修阴阳之力，调和水火，有也一丝大道机会。一定要切记，切记！”

    “弟子谨记！”莫问又恭敬地叩了一个头才站起来。

    “我先授你一篇散灵诀，你且收好，你自己配合此琴好生练习。”女子从袖中拿出一卷玉简交予莫问手中。

    莫问打开玉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似乎还有几段七弦琴的减字谱，许多字他都完全不认识。他口中连声称谢，心中在想是该直接问师傅，还是该去劳烦师兄指教。

    “适合你修行的道路还是有几种，我说给你听听，看你对哪一种感兴趣，我再细细指点。”女子将手一挥，浮现出一幅图像，这图像跟着女子说话不停地变幻。“若配合水系功法，第一是御之流，通流水之意，作守护之矩。我有一副重盾，也可给你使用。流水虽然欠缺力量，但是积少成多，可达江河奔流，反倒比厚土灵活些，先御自身而后利万物。”

    “此道在修成之前，岂不是只能挨打？”莫问摇摇头道。

    女子又介绍道：“第二则是占卜卦算之道，通知晓之意，阴阳无常，自辟吉凶，旁通阵法、诅咒、祈福之术，是知天命而控生死。”

    “依靠这些东西不如我自己强大。”莫问皱起眉头道，“师傅，还有其他的吗？”

    女子略一思索，才又开口道：“再有就是练生之气，五行之中，水生木，水可调和万物，我授你《长生诀》，再教你通达百草之理，炼造丹药。纵然将来你无法修至超然境界，也有机会可得长生，怎样？”

    莫问却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活得再久，没有真本事在身，也没意思。”

    女子脸上也有些无奈了，摇了摇头道：“你也可以修佛道金身，我虽然并未涉及此道，但是收集有佛门顶级功法，想必佛法也可助你调和体内冲突。金身一成，还可享人间香火，得万民祈拜……”

    没等师傅说完，莫问就直摇头道：“当和尚不是还要遵守戒律？不好，不好。”

    女子顿时有些来气了，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你这也不学，那也不学，你倒说说你想学什么？”

    莫问看了师傅一眼，低声说道：“有没有杀人之道？”

    “杀人之道？”女子闻言倒是有些诧异，“我刚才所说的几条道，无论你修哪条都能杀人。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杀人之术往低了说叫技法，往高了说叫神通，只能称之为‘术’而已。再说了，岂有专门为杀人而修炼的？”

    莫问听出师傅话语间有些失望和不耐烦，立马跪下，诚恳说道：“请师傅原谅。不是弟子挑剔，只是弟子有仇未报，只望能早日敬告父母亲人的在天之灵。”

    “妄求速成，重术轻道。悟性太差……你这样是会误入歧途的，修炼之路不会走得长久。”女子背过身去低声道，“如此一来，我也没有什么好教你的，你自己去功法楼挑一本功法修炼即可。等你觉得能报仇了，就自行下山吧。”

    莫问见师傅要赶他走，急忙恳求道：“师傅恕罪！是我太自以为是！无论修习何道，愿凭师傅做主！我……”

    女子却再也不听他说话，衣袖一挥，喝道：“滚出去！”

    莫问脚步虚浮地走出偏殿，正好迎面碰见走来的许擢天。许擢天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细声问道：“小师弟，这是怎么了？”

    莫问只得有气无力地如实答道：“我惹得师傅生了气，师傅不愿再传道给我，怕是没多久就要被赶出师门了。”

    “师弟莫要过于担忧。”许擢天按住莫问的肩膀安慰道，“师傅有时喜怒无常，心思更是难以猜测。你还记得昨日师傅在大殿上跟你说的话吗？草木虫鱼亦有其道。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真正得道者最终还是靠自己悟道，你若是有了自己的方向，努力修炼便是。今天的事不必过于介怀，有什么疑问该问就问，也可以来找我。”

    “知道了，师兄……”莫问仍然回答得没什么力气。

    “你先回去休息吧。”许擢天拍了拍他的背，“我去见师傅，帮你说两句好话。”

    莫问在道谢之后，就回了枝袋，躺到床上心思反复不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