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患者的病况不算危急，但总以为挂急诊，就能获得比在其他门诊更快速的处置，其实等更久。

    因为急诊并不是先到先看，而是紧急的先看。

    治疗区。

    ４号隔间。

    叶云飞身边，同样有病患急待处理。

    他身边的女病患，原来身体痛到无法安坐，一见到英俊有魅力的医生，疼痛感瞬间消失了一大半。

    女病患心跳加快，暗道：＂医生好帅。＂

    她突然警醒，在心里大叫：＂糟糕！没化妆！＂

    其实不管她有没有化妆，对叶云飞来说，都是一样的。

    叶云飞听到外面不时传来的威吓声，担心的看向苑采宁。

    在２号隔间的苑采宁，同样听到了。

    她为老人家做检查时，心里仍想着：＂私子到底是什么？＂

    那东西即将浮现脑海，却有人来打扰思绪。

    她皱了皱眉：心想：＂讨厌！我差点想到了。＂

    她再问：＂吃多少？＂

    ＂四个，饭前吃的，饭就吃不下了，就喝了牛奶。＂

    ＂间隔多久？＂

    Mary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嚷嚷，朝着门外望了望，有些胆颤。

    老人家一阵干呕，Mary赶紧拿出塑料袋，在一旁帮忙，一边回话：＂一起吃。＂

    苑采宁灵光一闪，回过身来快速敲起键盘，在电脑屏幕，找到红柿的图片，招手让Mary过来看。

    ＂私子？一起吃？＂

    Mary望着红柿图片，猛点头，一边用手比划着：＂脆的，更甜的。＂

    苑采宁对此，了然于胸：＂阿公什么时候开始有恶心想吐的症状？＂一边轻轻按摩老人家胃肠相关的穴位。

    孙女与Mary，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仍是无人应答。

    老人家恶心症状缓解，说道：＂冒冷汗哩。＂

    苑采宁点点头：＂柿子是很好的水果，但是不能多吃，不好消化，阿公的年纪，一次不要超过半颗…….＂

    她不厌其烦的做起卫教。

    大声公见女友难过的样子，再见医护人员竟无人理会，愤怒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举起椅子，朝护理站的柜台挥打。

    乒乓碰！匡当！

    霎时间，所有器具随处喷射。

    柜台护理人员四散跑开。

    附近病患家属皆惊恐大叫。

    唯苑采宁处之泰然。

    至此，叶云飞再也无法忍耐，对病人说：＂等一下。＂

    大声公累积多时的烦躁压力冲破堤防，越打越起劲。

    叶云飞快速来到苑采宁的２号隔间外，将苑采宁护在身后，深怕那些飞溅的玻璃碎屑或瓶瓶罐罐会打伤她。

    ６号隔间的平头男医师，拿起一个活页夹护住头脸，也递一个活页夹给身旁一脸惊恐的女病患，并且善意提醒她：＂躲好。＂

    因为病患实在太多，他无暇理会大声公的暴力行为，赶着将病患资料输入电脑，一边说：＂外用内服的药，一起给你，应该会好很多。＂

    女病患双手举着活页夹，一边张望外头的状况，一边对医生道谢。

    等候区。

    四周等候的病患，都躲得远远的，好几个躲到一旁拨电话叫警察。

    大声公见无人敢上前阻止，遂更加嚣张。

    护理站柜上的用品全部移位，一个瓶子朝着苑采宁的方向摔去。

    叶云飞早就等在一旁，伸手接住，放在１号隔间桌上，仍是全力戒备。

    大声公不解气，向四周胡乱挥打，屏风也被砸毁。

    哗啦啦！叮当当！

    玻璃四射！

    叶云飞眼见无法用手遮挡，赶紧脱下白袍，仍是挡在苑采宁前方。

    其余碎片，刺伤６号隔间的平头男医师与女病患的手背。

    平头男医师忍着痛，告诉女病患：＂先去疗伤吧。＂

    他离开诊疗区，来到大声公面前。

    因为大声公阻挡去路，平头男医师指着受伤的手背：＂不好意思，借过。＂

    大声公瞥了一眼他的伤口，明知道这是自己造成的，却不肯认错，稍微侧身让路：＂先帮我女朋友看，不就没事了。＂

    平头男医师绕过大声公，来到护理站，寻找护理师帮忙，取出手上碎玻璃。

    受伤女病患跟在男医师身后，举着受伤手背，哭着等待救援。

    一地的玻璃碎片。

    苑采宁耳听得病患叫嚣闹事，仍然继续问诊，顺道安慰老人家及其家属。

    ＂没事，别怕。我开一些胃肠药，帮助消化。＂说着将处方输入电脑。

    大声公将目标转向苑采宁，对她大叫：＂先帮我女朋友看。＂说着走向她。

    叶云飞抖落白袍上的玻璃碎屑，再穿上它，上前挡住大声公的去路：＂你这样闹只会让大家更忙，你女朋友只会等更久。＂

    苑采宁告诉孙女。

    ＂泌尿科最近换新药，所以你们要回去找泌尿科医生谈，因为阿公也有可能对新药不适应。＂

    ＂我帮阿公挂泌尿科的诊，你们要赶紧带他去。＂一边劈哩啪啦的敲打键盘，输入资料。

    大声公此刻真以为自己是超人，天不怕地不怕，抓起比他高一个头的叶云飞的衣襟。

    ＂你叫什么名字？我要跟你们院长投诉！＂

    叶云飞回答他：＂叶云飞！＂

    大声公看了看他身上的名牌，确定不假。

    ＂好！我本来还要跟周刊爆料，看你这么有ｇｕｓ，就放过你。来！你来！你来！先帮我女朋友看。＂

    叶云飞解开大声公的手：＂我现在还有病人......＂

    下一秒，两名保全赶来隔开两人。

    ＂先生，请你不要干扰医师看诊。＂

    ＂医生了不起喔？＂

    叶云飞对保全说：＂保全大哥，麻烦带他出去。＂

    两名保全早就准备动手，齐刷刷上前，架起大声公。

    大声公大叫：＂别碰我！我会告你们喔！＂抬脚左右踢两名保全。

    两名保全合力将他拖出急诊室。

    大声公一路大叫：＂警卫打人喔！什么烂医院！我明天就去告你们！我认识黄议员哦，敢动我试试，你们死定了！＂

    他的女友高喊：＂你们凭什么打人？＂

    ２号隔间。

    苑采宁还在做卫教：＂老人家消化不好。＂

    她让电脑屏幕秀出麻糬图片给Mary看：＂像麻糬、柿子这类的都要少吃。＂

    Mary频频点头，她觉得这个医生，不但人长得漂亮，脾气好，又有耐心。

    眼见危机解除，叶云飞这才抖了抖身上的白袍，返回自己工作冈位。

    他结束了原来的女病患，紧接着帮下个男病患看诊。

    这男病人大声抗议：＂我缴了快一千元的挂号费，为什么不给我全部检查一遍？＂

    叶云飞耐着性子解释：＂这里病人很多，人力有限，这样会排挤掉其他重大伤患……＂

    几名护理人员，将四散各处的物品取回，忙着整理柜台。

    两名清洁人员正合力处理地上杂物。

    苑采宁处理完老人家，接着看下一个病人。

    进来的，是一个满头是血的２６岁男子。

    苑采宁心想：＂斗殴吗？＂

    他的额头有之前已经干涸的血渍，目前的伤口，仍些微渗血，却是一径的傻笑。

    苑采宁心想：＂这个智力有损吗？＂

    他身边跟着一名同龄女子，着急说：＂医生，我老公的头，被玻璃瓶打伤了，流好多血。＂

    她说完，噗哧一声笑出来。

    苑采宁看这女人一脸灿笑，心想：＂这两人是怎样？＂

    她检视了伤口：＂有一道两公分的撕裂伤。＂

    她望着这男子，头脸许多大小不等的伤口与玻璃碎屑，暗道：＂伤脑筋，这很费工夫啊。＂

    转头对护理师说：＂护理师，麻烦给他一剂破伤风。＂

    护理师很快为他施打针剂。

    苑采宁仔细为男人清理玻璃碎片，一边客气的问：＂我能请问，这伤怎么来的吗？＂

    女子娇哼了一声，说话听着像是埋怨，但望向男人的眼神，却充满爱意。

    ＂我要离婚，他就用头撞墙，说不能没有我。然后就说，［我死给你看］，就拿酒瓶砸自己的头。＂

    她一脸心疼：＂你怎么这么傻，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吗？＂

    两人眼中饱含浓情。

    男人因为沉浸在爱河里，大大降低疼痛感，只在受不了时，偶尔轻轻唉呦几声。

    女人紧握着丈夫的手：＂忍着点。＂

    两人始终深情对望。

    苑采宁心想：＂这种恐怖情人还留着？下次他不想活了，就拉着你做伴。把毒蛇当黄金。＂

    她忍不住叨念。

    ＂先生，爱惜身体，才有幸福美满的爱情。这种方式不好啦，万一玻璃割伤了眼睛或其他地方，就不是这种单一缝合的手术能搞定了。＂

    连续两场荒唐可笑的闹剧，让累到快挂的苑采宁，稍稍提了神。

    她聚精会神，加快动作。

    女人对苑采宁说：＂医生，你要把玻璃清干净喔。网络上说，如果没有清干净，玻璃碎屑在组织里，会很严重喔。＂

    ＂老公，会不会痛？＂

    ＂当然会啊。＂

    ＂医生，你动作轻一点，我老公说他会痛。＂

    ＂老公，你拉着我的手。我给你力量跟勇气。＂

    护理师一边递器械，一边偷偷瞪了女人一眼，暗骂：＂吵死了！＂

    男人忍不住哀哀叫了几声。

    女人语带责怪：＂唉哟！医生，轻一点啦！能打麻醉吗？我老公看起来很痛的样子。＂

    苑采宁冷道：＂不必啦！你先生是男子汉！他有勇气把酒瓶往自己头上砸下去，这点小伤算什么？＂

    男人立即摆出男子气概，豪气说道：＂小case啦！＂

    苑采宁不理会他的插嘴，对女人说：＂倒是你，一直在旁边讲话，会影响到我，到时候如果没处理好，都是你害的。＂

    夫妻俩一听，互相对了一眼。

    女人立即闭上嘴，安静了片刻。

    苑采宁花了一番心力，才将碎屑清干净，挺直了腰，轻敲酸痛的背腰。

    她对夫妻俩说：＂为了安全，还是照一下ｘ光，看看还有没有残渣。＂

    影片很快上传到电脑，苑采宁判读后说：＂都干净了，到缝合室，我帮你处理。＂

    这对男女一路上含情脉脉，身边还跟着一个３岁的小男孩，拉着母亲的裙襬，略带神经质的左右张望。

    缝合室不大，院方常请家属在外面等待。

    苑采宁心想：＂要离婚就打破头，如果请太太出去等，不知道会不会抓狂？＂

    正思索间，护理师对女人说：＂家属要在外面等喔。＂

    男人立即变了脸色。

    苑采宁针对妻子来说服。

    ＂越多人进去，缝合室就越容易受污染。这样你先生的伤口就不容易好喔，万一感染就掰掰了。要赌赌看吗？＂

    ＂不会太久的，很快就能见面。＂

    女人说：＂老公，我在外面等你。＂

    男人这才乖乖跟着医护进去缝合室，犹频频回头，十八相送似的。

    缝合非常快速。

    苑采宁说：＂好啦！去跟你太太团聚吧。＂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

    男人一脸惊异，暗道：＂这么快！＂

    她告诉男人：＂护理师会告诉你术后保养程序。＂

    妻子见丈夫很快就出来，也是吓一跳。

    护理师仔细告知：＂……早晚用干净棉花棒沾生理食盐水做清洁……＂

    她左右瞥了两人一眼，见两人始终深情对望，问：＂我刚刚说的清洁跟换药方法，听清楚了吗？＂

    女人张着无辜双眼望着护理师：＂我不敢看见血耶，我会怕。我老公还是来这里，让医生处理好了。＂

    护理师心想：＂刚刚你老公一脸是血，我看你明明好好的？＂

    苑采宁随后走出缝合室，注意到女人身旁的３岁小男孩，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

    她猜测，应该是这两人的孩子。

    小男孩拿着保特瓶装饮料，愣愣的看着父母，时不时咬着瓶盖。

    苑采宁听到女人刚刚的说词，顺道来一番卫教。

    ＂这种小事不用跑来急诊啦，医院有很多病菌，很危险的，尽量不要来。而且伤口已经缝合，好好照顾就不会再出血……＂

    正说话间，两只小手猛然抓住她的白袍衣襬，一阵拉扯。

    她吓了一跳，低头望去。

    原来是小男孩。

    他一脸焦急的望着苑采宁。

    她立即看出，那是求救信号。

    他的父母，还在一旁说情话。

    妻子问：＂还痛吗？＂

    丈夫撒娇说：＂很痛啊。＂

    妻子轻轻理顺他的发：＂好心疼。＂

    丈夫说：＂你别再说离婚的话，你听到医生说了，万一割到其他地方，就没那么简单了。下次就不会这么好运……＂

    苑采宁一边听着这对夫妻的对话，心想：＂还有下次？当这里是婚姻修复站吗？＂

    她一边望着小男孩，寻思：＂无法开口？＂

    灵光一闪！

    她望向小男孩手中的宝特瓶饮料，赫然发现，瓶盖已经不见！